“是吧?”服務生隨意地回答,“她應該是我見過的女生里最高的——”
“我不是說這個。”
“嗯?”
“她來我家住快一個禮拜了,衣柜還是空的,”丁雨晴輕聲道,“她所有的衣服加起來連一個立式衣架都掛不滿,但她也沒問過我平時衣服要去哪里買。”
“你怎么知道?”服務生笑道,“你們已經要好到互相展示衣柜了?”
“你別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呵,極簡先鋒啊。難怪剛才聽她說不缺錢,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怎么花錢嘛…那你得好好教教她。”
丁雨晴看了眼咖啡館里的掛鐘,“我差不多也得走了…卡嘉今天在嗎?”
“她會來,不過可能要晚一點兒,八點左右吧。”
“我要預約她的占卜。”
“行,”服務生拿起筆在一旁的速記本上隨手寫下一行預約,“你直接過來就是了。”
下了早課,時間還不到十一點。赫斯塔第一個離開教室,前往校內的地下創業園。她知道那里有許多由學生經營的小店。
在一個賣文創產品的地方,她找到了一盒通用象棋。裝棋子的木盒本身就是一個折疊的棋盤,而里面棋子則雕得異常簡陋,尤其是馬,和昨晚栩栩如生的手工雕刻相比,它的造型看起來像是某種詭異的抽象藝術。
十二點,赫斯塔乘車來到橘鎮的希望中心,她一刻也不愿多等,只想盡快趁著午間休息的時候,把這個極富樂趣的新玩具分享給十一。
十一完全沒有預料到赫斯塔今天回來,當她在餐廳里看見窗外閃過一個熟悉的紅影,就立刻風卷殘云地把碗里所有的東西都囫圇吞進了肚子,然后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呼喊赫斯塔的名字。
在眾人的側目與艷羨中,十一從椅子上跳下來,大搖大擺地走出食堂,來到赫斯塔身邊。
兩人在希望中心的一個亭子里坐了一個中午,赫斯塔用極不熟練的南十四區語向十一介紹了規則,令她頗感意外的是,十一全程聽得非常耐心——在梅郡時,十一就曾見過兩個老頭子在公交車站的站臺上玩這個,但當時她只隔著透明的塑料擋板圍著看了一小會兒,就被人家趕走了。
午后的日照里,兩人毫無章法地下了個開局,就到了赫斯塔必須返校的時間。臨行前,赫斯塔問十一這周末有沒有安排,如果沒有,可以跟自己一起去參加那個由市政廳主持的環游城市項目。
“可以帶朋友嗎?”十一問。
“只能,一個。”
“那我得想想!”十一朝著赫斯塔伸出兩根手指,“我現在有兩個可以帶的人!”
“你想。”赫斯塔回答,“周日,我來接。”
離開希望中心的時候,赫斯塔把周日出行的消息也發給了尤加利,但尤加利沒有回復。
奔行之中,她感到輕松了不少。
似乎直到此刻,她才能說晨間的那股莫名重壓已經完全消散。
下午四點,赫斯塔準時回到小區樓下,一個背著工具包的中年男人已經等在了那里,一見赫斯塔,他立刻踩滅了煙頭,上前搭話問好。
在確定了對方的姓名和電話之后,赫斯塔有些疑惑地領著維修工人上門,她指速飛快地給俞雪琨去了一封短信——她不明白,自己挑的那人明明名字里帶著個“女”字,為什么來的是個男人。
電梯還沒升到九層,俞雪琨就給了回復。
「親愛的,這里有一個常識:你挑的這個工人姓“姚”,而姓氏里的偏旁是不能拿來推測男女的。」
赫斯塔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又一個犯得莫名其妙的錯誤。
出了電梯,她像往常一樣打開家門,然而,在開門的瞬間,赫斯塔的表情凝固了——整個客廳又變得一片狼籍。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酒味,赫斯塔循著氣味抬頭,在不遠處的墻邊看見了破碎的紅酒瓶和已經滲入墻面與地板的酒紅色污漬。
地面上到處是干涸的水漬和材質各異的彩色瓷片,許多半枯的鮮切花散落在地上,陽光下,它們和嵌在地毯上的玻璃渣一起閃閃發光。
赫斯塔一眼認出,這些碎片都曾是徐如飴擺在各個柜子和桌上的花瓶。不僅是花瓶,所有擺在桌上的盤子、碗、一些隨手放下的報紙和雜志、裝著碎堅果的袋子…也全都散落在地上。
她掃了眼鞋柜,丁貴生、丁嘉禮和時平川這兩天穿的鞋都不在架子上——這幾人現在應該都不在家。
忽然,赫斯塔看見了自己用了好幾天的小山筷架,她將它俯身拾起——這筷架已經碎成了兩半,這一半跌在玄關旁邊的鞋架旁,另一半則已經不見了蹤影。
維修工跟在赫斯塔身后,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只是催促著赫斯塔進屋。
赫斯塔擋住了維修工的去路,她取出手機,準備報警,就在這時,二樓傳來開門聲。
隨著一串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丁雪陽的身影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
“是簡回來了嗎…”
赫斯塔抬起頭,見丁雪陽穿著一條睡裙,赤腳站在樓上。
“家里有點亂,別在意。”丁雪陽低聲道,“你今天是約了修洗碗機的工人上門?”
“…嗯。”
“直接進來吧,不用換鞋了,小心別傷了腳。”
“這是…”赫斯塔望著她,“進盜賊了嗎?”
“沒有,”丁雪陽回答,“都是我砸的。”
片刻的沉默后,丁雪陽轉身回了房間,她走路的聲音很輕,重新關上房門的聲音也非常微弱。
“還修不修啊今天?”維修師傅在身后問。
赫斯塔這才讓出進門的路。
屋內的情況也把維修師傅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適應了眼前的情況,“…廚房怎么走?”
“這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