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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是

  此刻有一人站在風中,神情肅穆地朗誦著什么,盡管赫斯塔一句話也聽不懂,但火光映照著那人的臉,將她的神情映照得那樣生動。每個人依次起身,就著風,就著火,或高或低地吟誦著長短句。

  赫斯塔沒有開口詢問那些話語的含義,因為她看出身邊每個人都沉浸在這莊嚴氣氛中,她不愿打攪任何一個人的神圣時刻。

  忽然,人群中有人動了動,赫斯塔立刻覺察到這變化,她轉頭看去,不遠處向寒山正和林驕交頭接耳。

  向寒山說了什么,林驕搖了搖頭,正此時,林驕的目光正巧與赫斯塔相遇,她立刻向赫斯塔揮了揮手。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向寒山根本來不及阻止,那邊的赫斯塔就已經起身走了過來。

  “你能陪涵珊去趟廁所嗎?”林驕道,“天太黑了,她一個人不敢去。”

  “…我不是不敢去!”向寒山刻意壓低了聲音,語氣急切,“我只是不記得廁所在哪了!”

  “嗯嗯,”林驕點了點頭,又看向赫斯塔,“你知道廁所在哪兒嗎?”

  “知道。”赫斯塔再次起身,“走吧。”

  向寒山臉色微變,但還是沉著嘴角同赫斯塔一道離開。

  兩人穿過平房之間的小路,往農莊另一頭的邊緣快步疾行,一路上,赫斯塔健步如飛,身后向寒山不斷左右張望,確認著自己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赫斯塔停下來,“這邊。”

  “…你知道路么?”

  “知道啊,”赫斯塔回答,“我白天去過一次。”

  向寒山皺起眉,“你方向感還怪好的。”

  “基本功啦。”

  兩人不再交談,赫斯塔很快領著向寒山來到一個破破爛爛的木頭房子前面。在濃烈的氣味之中,向寒山的眉頭都快擰成了麻花,她看了赫斯塔一眼,交給她一個小手電,“幫我拿著好嗎。”

  赫斯塔接過了。

  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過后,向寒山忽然道,“上次…我是說你帶朋友來參加活動那次——”

  “你確定要在這種地方聊天嗎。”

  “你不想聊,那就不聊。”向寒山氣沖沖地回答。

  赫斯塔笑了兩聲,“上次怎么了?”

  “我想和你說…我當時不該那么做的,”向寒山低聲道,“我對她,不應該那么苛刻——”

  “這話你應該親自跟她講,”赫斯塔打斷道,“至于我,你不尊重我帶來的朋友,也就是在當眾羞辱我——你該道歉的地方是這個。”

  “我錯了,我那天不該那么做。”向寒山說道,“我沒有尊重你的朋友,也沒有尊重你,你能把她電話給我嗎,我去聯系她當面說對不起。”

  “好啊,我原諒你,”赫斯塔回答,“等我回去問問她愿不愿意給你號碼,再回復你別的。”

  赫斯塔回過頭,“不過你那天為什么突然那么刻薄?”

  向寒山冷哼一聲,“你以為應當道歉的就我一個嗎?林驕才是最應該道歉的,她就不應該允許你帶那樣一個朋友過來——”

  “‘那樣一個’,”赫斯塔頓了頓,“我請問是哪樣。”

  “那種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不適合進我們的隊伍,除了把整個社團的標準拉低,這樣的人和我們也是處不來的,”向寒山輕聲道,“與其到時候相看兩厭,不如讓我來做這個壞人,讓詩社保持既有的先鋒性,也避免讓她產生一些錯誤的期待。”

  “這么說你還是在做好事啦,”赫斯塔笑了一聲,“那你還是別要她電話了,我不會給你的。”

  “…隨便你。”向寒山走了出來,“我已經和你道過歉了,你也接受了,一會兒你記得和林驕講。”

  “林驕逼你來的?”

  “是我自己誠心誠意要跟你道歉的。”向寒山瞪著她,把“誠心誠意”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你不要到她面前亂講。”

  赫斯塔望著她,笑道,“…我完全能看出來。”

  向寒山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赫斯塔輕描淡寫的反應反而叫她更覺惱火,“不管怎么說,我大你兩屆,麻煩你態度也放尊重些!”

  兩人來到附近一根生銹的水龍頭前面,向寒山動作笨拙地擰開龍頭,暴出的涼水頓時濺了她一身,她手忙腳亂地擰上,低頭去拍身上的水。便就在這間隙,隨著一聲輕微的金屬撞擊,赫斯塔看見什么東西在水池邊砸了一下,跌進向寒山腳下的草叢。向寒山低頭要撿,結果前額撞在了水池臺子上。

  赫斯塔拾起鑰匙,“…沒事吧?”

  “好得很。”向寒山忍著痛答道,“問你個問題。”

  “嗯?”

  “你覺得林驕這個人怎么樣?”

  “很好啊。”

  “你覺得你和她是朋友了嗎?”

  “不知道,”赫斯塔回答,“這好像不是我單方面能決定的事吧。”

  “那我這么問吧,如果若干年后,有一天你們再次見面了,你能立刻想起她是誰嗎?”

  “會吧,會印象深刻的。”

  向寒山發出一聲輕嘆。

  “笑什么?”赫斯塔問。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聊過的話題嗎?”向寒山有些落寞地開口,“有些人確實是拿主角劇本的…她想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做不到的。”

  “怎么沒有呢,”赫斯塔道,“她想讓你來誠心誠意跟我道歉,不就做不到?”

  向寒山飛快地朝赫斯塔瞥了一眼。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赫斯塔說道,“大家圍著篝火的時候,都在念什么?”

  “詩呀。”向寒山回答,“周五晚上來這兒的路上我們布置了一個續寫作業,給大家留了一個開頭,說好周日晚上每個人把自己的作品念一念。”

  “什么樣的開頭?”

  “‘昨天我是越過荊棘永不崩潰的弗吉尼亞,我是握緊拳頭蝸居在高處的郝思嘉’。”向寒山輕聲道,“喏,就是這個,你可以接著往下寫,寫什么都行,長度不限。”

  “這兩個人都是誰?”赫斯塔問。

  “哎,”向寒山搖了搖頭,“先回去吧,我慢慢和你解釋…”

  深夜,赫斯塔圍著毯子,坐在農舍大通鋪的盡頭。由于隨身攜帶的筆不出水,赫斯塔借來半截鉛筆頭,在自己的日程本上寫寫劃劃。

  一盞電線懸吊的白熾燈掛在她的頭頂,燈光直直地打下來,將她不斷晃動的筆梢投出一道短短的影子。

  在這個冬日即將來臨的夜晚,她不時停下筆,垂下眼眸,呼出一團白氣。

昨天我是于崩潰中越過荊棘的弗吉尼亞我是握緊拳頭蝸居在高處的郝思嘉我是掛在白月窗下的鋼鐵囚籠禁錮著一個黃金時代今天我是河流,我是土地我是燈塔,是白色的輪船我是一千根從天而降的銀針刺向每一個群星咆哮的永夜

大熊貓文學    為什么它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