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見的…”
“但她說她非要見您一面不可。”
安娜閉上眼睛,“…隨她的便。”
二層甲板,普京娜在留下了部分信息之后,僅剩的身體就像一臺斷電的機器,徹底不再工作。司雷上前反復檢查,她捏著普京娜被拆卸的手掌,仍不能相信這些散落在地上的零件在幾分鐘前還是一個“活人”的組成部分。
“司雷警官…”古斯塔夫拉住了司雷的衣袖。
“怎么了?”
古斯塔夫指了指前面,司雷抬起頭——那個“完好無損”的古斯塔夫并沒有離開,滿身傷痕的古斯塔夫向對方發出了呵斥,嘗試將對方驅逐,然而,這個偽人站在原地,表情無辜而憂慮,看起來楚楚可憐…這樣的姿態儼然就是古斯塔夫本人。
“這個怎么處理?”黎各指了指這個被普京娜帶來的人,“也拆了嗎?”
“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克隆體!是假人!他們都不是真的!”古斯塔夫尖叫起來,“把他們都拆掉吧!拆掉!”
“克隆?”
“我去參加夜宴的那天晚上海倫帶我去過一個地方,說是要做體檢…但那個地方像極了我們每次試煉完醒來的地方…他們一定是做了什么!”
赫斯塔稍稍側目,“怎么以前沒聽你說過?”
“海倫不讓我和任何人提及,我…我根本就——”
古斯塔夫話還沒有說完,便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遠處的古斯塔夫突然抬手摳進了自己的右眼,血水和組織液立刻噴濺出來,但傷者自己似乎對痛苦號無覺知,他表情平靜了放下手,仍以求助的目光凝視著司雷,像一只小狗乞求收留。
“他在模仿我!他在模仿我!”古斯塔夫驚慌地發出尖叫,“司雷警官!”
“…沒用的,”司雷看向那人,“馬上離開這,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就不客氣了。”
對面的男孩深深地望了司雷一眼,目光中滿是悲傷和絕望,這眼神看得司雷一愣,心中五味雜陳。
緊接著,他往后退了幾步,再次融進了黑暗的背景中。
黎各伸手在司雷眼前揮了揮,“你見過螯合物嗎,警官?”
司雷回過神來,“…見過影像,沒遭遇過,怎么了?”
“那你要小心了,”黎各笑了笑,“螯合物最會裝可憐了…就像剛才那樣。”
“他還會再回來嗎!?”古斯塔夫立即問道,“他再回來的時候,黎各女士您能不能立刻把他抓住!?”
“誰知道呢,看情況吧。”黎各答道,“你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知道跟著我們,不要一個人待著。”
古斯塔夫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能拉開一個苦笑。
“簡,”司雷看向赫斯塔,“安娜在哪兒?”
赫斯塔轉過頭,“…什么?”
“剛才普京娜告訴你了嗎,安娜現在的位置?”
赫斯塔抓了幾下腦袋,“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
“現在去干什么,”黎各道,“小心到時候她直接把你擄走了。”
“先走吧。”赫斯塔低聲道。
這一路,古斯塔夫走得戰戰兢兢,他時常在某個不經意的一瞥中突然看見那個受傷的自己,每一次看見,對方的臉上、身上便多出一些傷口——和他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轍,然而,當他尖叫著尋求黎各或是司雷的幫助時,那個隱于暗處的身影就消失了。
看不見,尋不著,但又清楚地知道對方始終跟隨著自己…古斯塔夫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了,他緊緊抓住了司雷的手,懇請她無論如何不要放開自己,除了回答好,司雷也沒有其它安慰眼前人的辦法。
黎各望著這一幕,向身旁的赫斯塔低聲開口,“安娜這個人的損招也太多了…”
“我得回一趟七層甲板。”赫斯塔突然說。
“啊?”
“就航行博物館。”赫斯塔低聲道,“安娜在那邊。”
“你瘋了!”
“如果我過半個小時還沒回來,你去找千葉小姐。”
“你為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到,能復制一個古斯塔夫,難道就不能復制別的人嗎,”赫斯塔低聲道,“剛才一層甲板那么重的血腥味…說不定這船上眼下就沒幾個活人了。”
“你是說…”黎各也意識到了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你待在這兒吧。”赫斯塔看了古斯塔夫一眼,“如果能保住他的命,說不定可以讓安娜倒大霉呢。”
今晚第二次來到這間航行博物館,赫斯塔心情有些復雜。在乘電梯上來的途中,那臺攝像機里少年千葉的模樣,始終在她腦海中反復閃現。
攝像機的內容是真的嗎?赫斯塔說不清,她只覺得不像假的,畢竟千葉小姐當時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反常。
“安娜。”
她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從口袋里拿出剛從黎各那兒薅過來的手電筒,橙黃色的光柱直接照在安娜的后腦勺上。
“把手電熄了…”安娜側過臉,“晃眼睛。”
赫斯塔笑了一聲,把手電靠在了一旁的展臺上,這束光打向天花板,微微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展廳。
“你突然要見我是想干什么?”安娜問。
“不是你要見我的嗎?”赫斯塔回答,“還特地讓普京娜來傳話。”
安娜沉默了片刻,“…好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不想見你,你也不想見我,”安娜轉過輪椅,面朝著赫斯塔,“但普京娜和零都不愿我在這兒逗留太久,所以她們聯合起來,找了個人過來煞我的風景…”
“你說零?她不是已經——”赫斯塔稍稍顰眉,“…哦。”
安娜笑了笑,“看起來你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的手段令人印象非常深刻,”赫斯塔輕聲道,“恐怕有些螯合物見了,也只會甘拜下風。”
“過獎。說到底,螯合物不也是人嗎,哪里就能突破人作惡的極限了,”安娜微笑著,“我只是站在了一些前人的肩膀上…”
“你說羅博格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