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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簡的回答

  千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瓦倫蒂口中的“那些話”是指哪些話。

  她搖了搖頭,“我沒教那么細,整個流程是簡自己想的,我幫她解決了武器和地圖,順便帶她實地逛了幾趟她所在的那個樓層。”

  “那就更讓人驚嘆了,”瓦倫蒂輕聲道,“不管是出于直覺還是觀察,簡能直擊要害都很了不起,因為她說的正是肖恩最害怕聽到的,我覺得在那個對峙時刻,她可能把肖恩這兩年來精心營造的防御徹底擊碎了——雖然是用一種,嗯…過于粗暴的方式。”

  “所以?”

  “經此一役,肖恩不可能再想著馴化簡了,因為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她內在的自我比她的外表要堅硬得多,也牢固得多。雖然簡過去的物質環境可能非常糟糕,但她卻被很多人用共同的愛意澆灌過。既然她被人真正地愛過,知道被人呵護是什么滋味,那么肖恩那些大棒加糖的伎倆,就不可能騙過她。

  “即便失去一切,簡也不可能失去自己、心甘情愿地變成其他人的附庸,相較之下反是肖恩丑態百出。以肖恩的性格,我想以后他不僅不會再靠近簡,反而會想方設法地主動避開她——在這方面肖恩一直很聰明的,在明確一件事的結果以后,他撤得很快,絕不會莫名固執。”

  “…你這算是在夸他嗎?”

  “也許…算?”瓦倫蒂笑了笑,“我覺得這次危機對肖恩來說,或許也是個機會。他的壁壘太厚了,除了迦爾文,基地里沒有什么人能觸碰到他的真心,有時也許連迦爾文也難以觸及。赫克拉荒原那么特殊,他在進入基地的時候又發生過那么嚴重的事故…想撥開云霧,和他坦誠交談,真的很難。

  “關于他們這樣的人到底要如何在宜居地內生活,以前,迦爾文算是一個還不錯答案,現在,簡又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怎么說?”

  瓦倫蒂思忖了一會兒,“迦爾文從不計較其他人如何看他,他不在乎外面發生了什么,也很少去想那些尚未發生的問題,他只做眼下該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迦爾文所有的愿望都非常具體:比如買一棟兩層的大房子,要有一個六百平的后院和一個地窖,他會在院子里養三條狗…諸如此類,這兩年,他每天都在離這個目標更近。

  “而簡的答案,會更溫柔,但也更難得——在宜居地里,有時候你會很幸運地遇上像莉茲這樣的朋友,她們會照顧你,幫助你。在其他人向你釋放善意的時候,你也可以用同樣的善意回饋給她們,人和人之間的聯結就是這樣建立的,也許迦爾文和肖恩以后也會遇到這樣的契機,雖然這需要一點點運氣…但未必就不可能發生。”

  千葉靜靜地看著瓦倫蒂。

  “為什么又這樣看我?”瓦倫蒂問。

  “什么時候能聽你這樣分析一下簡的心路歷程就好了。”

  “現在還辦不到,太難了,真崎,”瓦倫蒂搖頭笑了起來,“直到今天,我們對赫斯塔小姐的過去仍然知之甚少——但我覺得,你不用為她太過擔心。”

  “哈?你是不是太樂觀了…”

  “我會這么說當然是有原因的,前幾天你讓我去停車場找她的時候,我順道問了她一個問題。”瓦倫蒂笑著道,“我問她,‘那天——就是你們在地下基地遭遇螯合物的那一天,當你發現走廊里有一道可以手動開關的阻隔門時,為什么你選擇冒險回頭,而不是立刻把門放下呢?’,你猜,簡的回答是什么?”

  “嗯?”

  “簡說,‘因為圖蘭在避險室,她可能需要幫助。’”瓦倫蒂輕聲道,“曾經有人告訴她,‘當我們所處的情形越是困頓,就越是應當幫助彼此,這是我們文明的起點’。”

  一時間,千葉的心著實被這個答案震了一下。

  她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誰教她的這個?”

  瓦倫蒂雙手合十,“好像是圣安妮修道院的修女們,真是個令人肅然起敬的答案…”

  過了一會兒,瓦倫蒂往千葉身邊挪了挪,“那你呢,真崎?”

  “我什么?”

  “你現在,或者這幾天,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

  千葉先是顰眉,繼而移開目光,“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啊?”

  “那天,你突然放了簡鴿子,這幾天又完全不在基地露面…我還感覺挺奇怪的,你很少像這樣突然失約,是遇上什么事了嗎?”瓦倫蒂兩手撐在身后,眼睛始終望著千葉的側臉,“你要是愿意,可以和我講講。”

  千葉坐在原地,只是搖頭,她漸漸放松地低下了頭,兩手撐著腦門,有些疲倦地沉默著。

  半晌,千葉終于低聲開口,“也沒什么,我和莫利…出了一點分歧,這幾天我就在琢磨這事兒。”

  “什么事?”

  “也沒事,就是…有點累。”

  “真的沒事哦?”

  千葉嘆了口氣,她身子一斜,輕輕栽在了瓦倫蒂的肩頭。

  夜幕下,譚伊的老城區被路燈襯出淡淡的暖光輪廓,千葉看了眼時間,再有四十多分鐘,她就該啟程了。

  “瓦倫蒂。”

  “嗯?”

  “你覺得我能做好一個監護人嗎?”

  瓦倫蒂的眼睛微微睜大了——她實在對千葉這個問題感到驚異,但她旋即又發出一陣輕笑。

  “我不知道…最近我也在懷疑我到底能不能干好基地的咨詢師。”

  “…為什么?”千葉看向她,“你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夠好?”

  瓦倫蒂抱緊了雙膝。

  “就是…陪他們成長的時間越久,我反而越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越是有限。

  “我發現,對一些孩子來說,有些墻非得是他們撞過了,撞得頭破血流,才會開始聽旁人的勸,找找別的辦法。

  “而另一些孩子呢,則是即便撞了個頭破血流,她們也不甘心,大有要把自己死磕在上面的沖動…你除了能在旁邊陪著ta,時不時提醒ta或許是時候換個方向了,又能做什么呢?

  “更要命的,他們不是普通的孩子,如果你指望他們事事聽話,循規蹈矩,又怎么能指望若干年后他們能在險惡的戰場上出其不意呢?可能,對簡,對圖蘭,對肖恩,都是如此吧…”

  瓦倫蒂望向千葉,“我不懂,我沒上過戰場,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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