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推門而出,然而就在她出門的一瞬,整條走廊都暗了下來,只有她頭頂的那盞燈保持著光亮。
走廊兩端的監控鏡頭不約而同地轉向赫斯塔,與之前同樣的旋扭聲再次出現——那是鏡頭對焦的聲音。
一想到監控后可能是肖恩的眼睛,赫斯塔整個人再次緊繃,恐懼裹挾著憤怒讓她握緊了拳頭,但臉上卻毫無表情。
她不愿讓對方看見自己驚恐或無能狂怒的樣子,在稍稍調整呼吸之后,她像往常一樣去敲助教的門。
然而,無人響應。
“簡——?”莉茲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一時間,赫斯塔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我在這兒。”
隨著這一問一答,她頭頂的那盞燈迅速熄滅。
在純粹的黑暗中,赫斯塔聽見莉茲的腳步聲迅速接近,直到她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莉茲氣喘吁吁,“你還好嗎?這兒怎么停電了…”
寂靜中,赫斯塔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們突然聽見不遠處的衛生間傳來拍門聲,“有人在外面嗎?”
赫斯塔很快反應過來:“…是助教的聲音。”
“有人嗎?有人嗎?我好像被自動門困在廁所里了。”
“您等等——”莉茲開始伸手掏自己的公共鑰匙,“這就來了。”
回公寓的路上,赫斯塔說起今晚的遭遇,并問及莉茲為什么要發那條消息。
莉茲的表情有些復雜,“兩周前,莫利女士曾經說,要和千葉真崎一起討論關于肖恩的行為限制令…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嗯,記得。”
“今天下午,莫利女士接到反饋,千葉那邊直接否決了這個建議——她要求,解除現有的一切針對肖恩的限制令和懲罰,她認為這只是學員之間正常的口角摩擦,根本用不著這么上綱上線。”
“…是嗎。”
“莫利女士非常惱火,下午和千葉有過了視頻通話,兩人不歡而散。現在的結果是,關于調整肖恩評級和津貼賠償那幾條處理,屬于基地內部紀律處分,千葉無權過問,莫利女士一定會堅持,至于如何限制肖恩的行動,我們可以再想想辦法…”
“明白了。”
“…簡?”莉茲有些擔憂地望著她,“你看起來好像很疲憊。”
“沒什么,”赫斯塔伸手輕輕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是今天新學的東西,對我來說太難了。”
一路上,赫斯塔默默咀嚼著今晚發生的一切。
顯然,這必然是肖恩的杰作,恐怕在她以為風平浪靜的這半個月里,肖恩的視線根本沒有真正消失過。他一直在某塊屏幕后面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只不過直到今天,他才以一種過于戲劇性的手段現身。
而他之所以選擇今天,恐怕也和限制令未能生效的消息有關——莉茲之前說得確實不錯,肖恩對基地的懲罰的確懷有忌憚之心,只是,這種懲罰對他的威懾,僅僅存在于他的惡行會被發現的前提之下。
在短暫的顫栗過后,赫斯塔心中一塊重石驟然落地。
是的,她的判斷沒有錯,她認出了風暴。
莉茲在一旁分析道,“今晚的停電很有可能也和肖恩有關,他之前也有過遠程操控老建筑樓里一些智能家具的行為。
“等回去以后,我會把今晚事情報告給莫利女士。到時,即便我們暫時不能給這些建筑里的設施全做一遍固件升級,我們也可以把你的日常課程調整到地下,在那里,肖恩的那點伎倆就再也——”
“莉茲。”赫斯塔輕聲打斷了莉茲,“我…腦子有一點亂,這些事可以明天再說嗎。”
“好的…”莉茲帶著關切望著赫斯塔,“抱歉。”
赫斯塔搖頭——無論如何,該道歉的人不是你。
兩人推開公寓的門,先后踏入了公寓大廳,拉維特太太突然拉開窗戶,微笑著向赫斯塔招手,“弗萊徹小姐,赫斯塔小姐,你們一起回來了?”
赫斯塔停下腳步,“晚上好,拉維特太太。”
拉維特太太溫聲道:“有一個寄給你的包裹,過來簽收一下吧。”
“給我的?”赫斯塔有些意外,“誰寄的?”
“唔,我看看…”拉維特拿起她的手持式金絲眼鏡,瞇起眼睛看了看手邊的大紙盒子。
“千葉真崎。”
回到房間以后,赫斯塔將包裹放在了自己的書桌上。
她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包裹上千葉真崎的名字,這個名字讓她心情有點復雜。
片刻的猶豫之后,赫斯塔還是拿起剪刀,開始拆包。
這是個40cm見方的紙箱,她用剪刀劃開了紙箱上層的帶線膠布,沒想到大箱子里面裝著一個小箱子,小箱子上還有一張手寫的明信片,上面是千葉的筆跡:
“聽說我的被監護人赫斯塔小姐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我考慮再三,特意為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我不知道你會在怎樣的場合下拆開這個包裹,請盡量保持獨自一人,即便身邊有人,也請注意控制表情,不要讓自己顯得太驚訝。
“能做到嗎?如果準備好了,就打開包裹吧。
“解決之道,就在其中。”
赫斯塔將信將疑地將明信片放去了一旁,用刀劃開了小紙箱的封口——打開紙蓋子,里面堆了滿滿一箱手指粗的白色塑料泡沫軸。
赫斯塔將手探進紙箱,試圖去找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在指尖幾乎快要碰到箱底的時候,她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盡管已經有所準備,在摸到箱底的東西時,她的呼吸還是稍稍凝滯。
赫斯塔緩緩抬手,一把貝雷塔92手槍赫然出現在她的手中。
這時,她突然發現在翻動的白色泡沫堆里,似乎還夾著另一張明信片,赫斯塔立刻撿起它,只見上面用同樣的筆跡寫著幾行字:
“如果你不認可這種解決方法,只需要把這個紙箱重新封好,退回原處即可。
“如果你感興趣,明天去找索菲·莫利,向她預約我這周四的時間,我們面談。”
明信片的右下角,是千葉頗為狂野的簽名和一個露齒笑的自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