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傳過來的女孩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嬌軟,崔長嘉知道是誰,她是崔承澤的女朋友任晴。
崔承澤頓了一會,道,“可能還要一陣子。”
“你這樣耽擱下去,期末考試可能要掛科的。”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任晴撒著嬌說道,“你說過這個冬天帶我去滑雪的,阿澤,這都十月份了呀。”
“任晴,”崔承澤的聲音更低了,“我現在需要錢,你要是有的話轉給我點吧,三千兩千都行,就當我借你的,回頭我有錢了再給你。”
雖然崔長嘉的卡里有錢,但這筆錢誰都不敢動,畢竟崔文泉那邊花錢跟流水似的。
他們今天出門,崔長樂連她的錢都拿出來了,統共不過三五百塊錢,都塞給他們了。
對面的任晴好一會才道,“不會吧阿澤,這點錢你都沒有嗎?算啦算啦,我手里還有兩百塊錢準備吃飯的錢,一會給你轉過去啊。”
崔長嘉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崔承澤有女朋友的事不是秘密。
自從知道崔承澤交了女朋友,江紅英給他的生活費都是翻倍的。
今年崔承澤放暑假的時候,說要晚回來兩個星期,要和任晴去海邊,當時江紅英還特意給崔承澤轉了五千元錢,讓他玩得開心。
崔承澤咬著牙道,“那就不用了,你留著吃飯吧。”
“嘻嘻,等你回來啊。”
女孩子先掛了電話,崔承澤握著手機,扭頭看向了窗外。
崔長嘉睜開了眼睛,輕笑,“難受了?”
崔承澤紅了眼角,“姐,我…我對她那么好,她在學校,吃的喝的用的,穿的衣服,什么不是我給她買的?”
崔長嘉無情地說道,“吳金瑤都跑了,你女朋友還能說給你轉兩百塊錢,不錯了。”
“姐,你......!”崔承澤被揶揄的反倒是笑了起來,自嘲地說道,“是啊,給兩百就不錯了。”
其實崔長嘉很想安慰崔承澤,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家里幾千萬的資產都沒有了,父親崔文泉還在ICU躺著,崔修遠后續植皮的錢還沒有著落,外面還欠了兩百多萬沒有還上,崔家想要翻身只能靠她和崔承澤,她必須讓崔承澤飛速地成長起來!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2000年前后,農村縣城往外出去打工的人很多,縣城發展挺慢的,整個縣城看過去,高層的樓房也不是很多。
橋頭縣家具城離汽車站不遠,順著人指的方向走過去,沒有多遠便看到了那個兩層的家具城。
橋頭縣家具城的老板叫何良才,他的家具城就取了他的名字,叫“良才家具城”。
站在何良才的家具城的外面,崔承澤微微地吐了口氣,“姐,我們直接去找他?”
“不,你先給他打電話。”
崔承澤心里咚的一下,“我打?”
算了,還是她來吧。
崔承澤平時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是因為沒有遇上過什么事,如今若是讓崔承澤給何良才打電話,估計他都不知道說什么。
崔長嘉默默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又拿出一個小本來,找出了何良才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地被接通了,對面響起何良才懶洋洋的聲音,“誰啊?”
崔長嘉揚起聲音,換了種口氣,聽上去很無知,“何總,我是長嘉啊,我爸讓我過來找您一趟,您在家具城嗎?”
何良才拉腔拉調的說道,“長嘉?哪個長嘉?”
“我爸是崔文泉,我是他的大女兒崔長嘉呀,何總,您來我家的時候咱們見過,可能您不太記得了。”
何良才猛地打了個激靈,“你爸醒了?”
崔長嘉拿著崔文泉已經醒來了當幌子,“是啊,已經醒了,正在恢復當中呢,您在嗎?”
對面有麻將聲傳來,“哦,我不在家具城,改天去看你爸…”
何良才那個“爸”字還沒有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
崔承澤很氣憤,“何良才怎么這么沒良心,當初他在橋頭縣開家具城,若是沒有爸爸支持,他能開起來嗎?”
何良才在92年就與崔文泉認識了,那時何良才還是蹬著三輪車等在崔文泉家具店的旁邊送貨的。
后來是崔文泉提點的他,讓他回縣城開個家具店,并給了他足夠的支持,讓他先拉家具去賣,賣出去了再給錢。
何良才每年都要請崔文泉喝頓酒,每次喝高了都會痛哭流涕地講起當年的歷史,“想當年,我何良才不過是蹬三輪給人送貨的窮小子,是崔總提點的我,要是沒有崔總,哪有我何良才的今天!崔總,仗義啊!”
曾經口口聲聲贊嘆“崔總仗義”的人,卻在崔文泉出事之后,連個面都沒有露過,不僅沒露過面,連欠的貨款都不給。
“姐,怎么辦?”崔承澤咬牙切齒地問道。
崔長嘉拍拍他的胳膊,指了指家具城前面停的奔馳車道,“他說不在就不在?別喪臉,跟我走!”
崔長嘉指的是何良才的車,何良才好臉面,后來賺了錢就迫不及待的買了奔馳,到哪里都要開著的,他的車好認的很。
橋頭縣的家具城是兩層的,下面是普通家具,上面的則是精品家具,員工的辦公室還有何良才的辦公室休息室都在二層。
崔長嘉帶著崔承澤徑直地上了二層,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畢竟這里是家具城,人來人往的挺多。
二樓屬于高檔家具,其中不乏幾套紅木的桌椅。
崔長嘉一路走過去,看到了很多燙著崔氏標志的家具。
“二位,要看什么?”
崔長嘉帶著崔承澤轉了一圈,站在了一張不錯的雞翅木的桌椅面前,摸著上面的花紋,慢條斯理的說道,“領導辦公室要添套桌椅,我看這個不錯,這是什么木的?”
店員介紹道,“您眼光可真好,這是新款式,雞翅木的,一套是八千八,配六把椅子。我跟你們說啊,這樣的桌椅放辦公室可有面了!”
看上去崔長嘉在認認真真地和店員還價,“八千八,這也太貴了,最便宜多少錢?”
“我們賣的東西都沒低過八千五的,您這邊要是誠心要,我給您八千二。”
“八千二還是太貴,”崔長嘉蹙眉道,“所里不好報賬,我們領導說他和你們何總認識,你去問問何總,六千行不行。”
店員一聽崔長嘉提到了“何總”,笑著問道,“你們是什么所的?”
“東關供電所的啊。”
東關供電所,正好管控著家具城這一片。
“六千塊肯定是真不行,你們要是誠心要,我去給你們申請個最低價?”
崔長嘉橫著眼睛,不高興地嗆她,“價格你報的都不誠心,我怎么給領導匯報?”
店員趕緊說道,“我去問一下看最低能給您多少錢。”
崔長嘉點點頭,“趕緊的啊,報帶發票的價格,不然沒法走賬。”
店員轉身去了,崔承澤有些不知所措地拉著崔長嘉的衣服喊了一聲“姐”。
崔長嘉沒吭聲看著店員離開的方向,悄悄地跟了上去,“跟著。”
店員去問完了回來找不到崔長嘉和崔承澤姐弟了,她問旁邊的人,“剛才來的那倆人去哪了?”
“不知道,沒看見啊,去一樓了沒?”
店員蹭蹭地朝著一樓的方向走去,殊不知,崔長嘉和崔承澤已經進了剛才店員去的辦公室。
辦公室烏煙瘴氣,一群人在叼著煙稀里嘩啦地搓麻將,門開的時候,有人說,“何總,你今兒手氣好,晚上哥幾個大保健,你請了啊!”
“就知道摳老子的,老子的錢是好掙的?”說話的正是何良才。
“反正您坐著就把錢掙了,我們是跪著掙錢,哪里有您掙錢容易啊。”
“屁,老子跪著的時候你們見了?”
好一個跪著的時候,他何良才跪的是誰?
“何總!”崔長嘉清越的聲音打斷了調笑的眾人。
“誰啊。”有人問道。
何良才扭頭,臉頓時落了下來,“你們倆怎么找到這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