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允在呂惠卿的突然襲擊之下,蘇學會弟子們的快速反應的推波助瀾之中,在街頭上搞了一個‘黃袍加身’的戲碼,正式登基稱帝。
當然,街頭上只是一個臨時的登基,而正式登基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定都、定國號、定年號、準備登基大典等事情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些事情哪一個都不能草率。
不過蘇學會對此早有準備,除了還沒有準備龍袍,其余的東西早有討論,在蘇允回到了長安州衙沒有多久,韓幼安已經是將方案初稿給呈了上來。
當然,僅僅是個初稿而已,該怎么定,還得經過蘇允裁定,然后經由蘇學會以及六房進行再次完善,再經蘇允確認,最后才頒布天下。
蘇學會準備了諸多國號年號供蘇允選擇,如昌、昭、靖、雍、熙、朔等等,年號也有諸多,如永嘉、光朔、昭寧、承運等等。
蘇允看完之后都不甚滿意,給方案上添了幾筆,國號加了個明,年號則是加了個洪武。
在這個事情上,蘇學會以及已經升為六部的六房自然不會違逆蘇允的意愿,將國號以及年號定了下來。
于是新政權國號為明,年號則是為洪武,這一年也被稱為洪武元年。
至于蘇允為什么將國號取為明,年號取為洪武,蘇學會卻是有些疑惑。
一般來說,取國號一般跟前朝有關,以朝代五德相生相克為原理,要么取相生,要么取相克,都有道理,這就是五德始終說。
比如說唐朝取代隋朝,便是相生,隋朝乃是火德,于是唐朝取土德,取火生土相生,意為承襲隋朝。
而曹魏代漢則是取相克,西漢自定為“火德”(“炎漢”之稱源于此),東漢延續火德,以“火德中興”自居。
所以曹丕通過禪讓代漢后,宣稱曹魏屬土德,以“土克火”解釋朝代更替,暗示曹魏承接天命、終結漢運。
大多數國號基本上都有這樣的考量,要么取相生,要么取相克,但明字,眾人卻是想不太明白。
“明”字由“日”“月”組成,日為陽火,月為陰火,合為“火德”。
但是宋朝也是火德啊,一般來說,前朝與新朝最好是相克,以表明自己的合法性,現在你要推翻宋朝,卻依然取同一個五德,這有點想不通,只能說是明朝承襲宋朝為正統之意了。
不過有許多人還真的吃這一套,認為蘇允還是比較念舊,出身宋朝,也愿意奉宋朝為正朔,承襲宋朝之火德。
然則他們卻是不知道,蘇允的考量卻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其實蘇允的想法很簡單,歷史上宋后為元,元后為明,他之所以起來早飯,便是要阻止蒙古人,免得打斷中國文明之進程。
所以,取國號為明便可以理解了,便是越過元朝之意。
而蘇允也算是個明粉,對于朱元璋也頗為敬佩,因此取國號為明,洪武為年號,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在國號與年號上,蘇允一言而決,但在定都上,蘇允并沒有給出意見,而是交給六部以及蘇學會進行討論。
而定都這個事情上引起了大討論。
一國首都極為重要,定都作為王朝或國家的重大戰略決策,需綜合權衡政治、經濟、軍事、地理、文化等多重因素,甚至涉及風水、歷史傳統等深層考量。
引起爭論的乃是是否定都長安這個問題上。
支持定都長安的人認為,多數王朝傾向于在興起之地或發跡地建都,以強化“天命所歸”的合法性。
比如劉邦以漢中為根基建立漢朝,初定都洛陽,后遷都長安(秦之舊都,象征繼承秦制)。
但這個提法被一些人所否定,否定的人則是從實際情況出發。
他們認為,長安雖為唐朝都城,但時至今日,已經不適合再作為都城了。
因為關中平原面積有限,只有約3.4萬平方公里,人口承載力是不足的。
隋唐時期,為維持百萬級人口,唐長安鼎盛期人口超一百五十萬萬,而關中產出不足,需從關東的河南、山東及江南調運糧食。
隋文帝曾因關中饑荒,率臣民“就食洛陽”。
而唐玄宗多次東巡洛陽,實為緩解長安糧食壓力。
而秦漢至隋唐,長期墾殖導致關中森林銳減、水土流失加劇,農業生產力已經嚴重衰退。
唐代中后期,關中已“沃野千里”不復,糧食自給率不足一半。
這種情況下,長安若為都城,便要依靠漕運來供給糧食,但漕運成本激增會讓王朝不堪重負!
長安若為都城,便需依賴大運河轉輸糧食,但從江南到長安需經長江→邗溝→淮水→通濟渠→黃河→渭河,水路迂回且險灘(如三門峽)密布,運輸損耗高達四成以上!
而安史之亂后,江南早就成為“天下糧倉”,所謂“賦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
從這個角度來說,洛陽、開封這兩個處于水運樞紐中心的城市,相比長安,其實更便于連接東南財賦,而長安遠離經濟中心,后勤壓力難以承受。
從這些實際問題來考量,定都長安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要定都哪里,卻是有些難以抉擇了。
有人認為最好還是定都汴京,有的人提議洛陽,有些人更為激進,認為最好定都析津府,也就是后世的北京。
提出這個意見的人也有他們的根據,他們認為,若是定都析津府,一來可以解決漕運問題,隋唐長安依賴大運河從江南運糧,開封以汴河為生命線,“漕運不通則都城危”,既然漕運危險,那么就依靠海運。
析津府與海岸線很近,若是定都析津府,漕運問題迎刃而解。
當然這個只是只是他們的論據之一,其實他們更重要的依據是,他們認為,西夏不足慮,很快便可以收回來,以后統一全國之后,大明的威脅只有來自草原以及東北,因此定都析津府,可就就近控制。
這個說法有不少人嗤之以鼻,但蘇允卻是對提出這個意見的人刮目相看。
提出這個想法為首的人叫周行己,若有記憶力好的讀者老爺,便知道此公乃是洛陽蘇學會的創始人。
蘇允知道大明以后最大的敵人是誰,但這周行己可不知道啊,但有些人的眼光就是超越時代的,這個周行己便是這樣的人。
現在大明才剛剛立國,大宋、大遼以及西夏仍在,但周行己已經意識到未來的敵人就在草原以及東北!
蘇允其實屬意的也是析津府,不過就當下來說,時機還不成熟,因為現在大宋西夏仍在,在大宋、西夏、遼國、大明四方勢力之中,大明依然還是相對弱勢的一方。
如今主要的對手乃是大宋,大宋還在的情況下,大明就公開宣稱都城是大遼的析津府,那就直接將大遼樹立成為敵人了,很可能會遭到三方的圍攻。
這也是蘇允對此事暫時沒有發表想法的原因。
不過蘇學會內部很快便將此事給定了下來,將長安定為首都,大家的想法也簡單,現在就需要一個都城,至于以后,等統一全國之后再遷都便是,長安這里作為陪都便是。
蘇學會的效率極高,很快便將這些事情給落實下來,當然,當下局勢還是比較嚴峻的,因此一切也都從簡,只是簡單搞了個登基典禮,隨后公示天下,之后便是又開始他們的軍事行動了。
這一次,大明的計劃是拿下秦鳳路,徹底將整個西北納入疆域之內!
汴京。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啪!”
程頤剛剛疾走至崇政殿外,便聽到里面摔杯子以及怒吼的聲音。
程頤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才進入殿內,只見殿內一片狼藉,而大宋官家趙煦神情憤怒到了極致之中藏著一絲恐懼。
趙煦似乎是沒有看到程頤進來,兀自在發泄心中的狂怒。
“反了!反了!”趙煦突然抓起案頭的硯臺劈面擲向階下,硯臺擦過程頤發冠,墨香混著龍涎香在殿內炸開。
“區區一個陜西六道竟敢稱孤道寡,當朕的百萬王師是兒戲么?”
他的聲音里帶著破音的顫抖,與其說是震怒,不如說是被撕裂般的恐慌。
程頤頓時皺起了眉頭,正待說話,卻見大宋相公曾布撞開殿門時,腰間金魚袋歪在一側,蟒紋官服又諸多褶皺,看著十分狼狽。
他手中軍報被攥得皺如廢紙,上面“明國定都長安”的朱砂批注洇成血團:“陛下,秦鳳路急報!賊軍已占大散關,隴右監軍奏稱.稱叛賊竟宣傳在軍中推行‘屯田制’,士兵皆能吃飽飯.”
“住口!”趙煦抓起案上鎮紙狠砸過去,卻因手臂發抖偏了準頭,鎮紙“咣當”砸在銅鶴香爐上,驚起滿殿青煙。
哐當聲響似乎是將趙煦這個年輕官家驚醒,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程頤,努力壓著顫抖的嗓音,道:“程卿素有經天緯地之才,當年王莽篡漢,光武如何中興?你且說與朕聽!”
程頤清了清嗓子,寬袖拂過滿地奏疏:“陛下,光武中興在于在于柔道取天下,今蘇允在西北”
“夠了!”趙煦又突然暴喝,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朕不要聽什么柔道!朕要聽如何平叛!
如何讓那些亂臣賊子知道,敢窺伺神器者,死無葬身之地!”
他猛地起身,腰間玉帶銙硌得肋骨生疼,這才驚覺自己竟比去年又瘦了一圈。
曾布忽然往前半步,靴底碾碎一片瓷片:“陛下,臣請率軍二十萬.二十萬.”
他的聲音突然發虛,想起前日戶部報來的庫銀數目——除去給遼人的歲幣,能支給軍費的竟不足百萬貫。
“二十萬?”趙煦忽然冷笑,笑聲里帶著令人牙酸的尖利。
“曾卿可知,神宗朝王韶開熙河,單是買馬就花了百萬貫!
而且,我們現在去哪里抽調二十萬兵馬,從遼國邊境調取北軍么,遼國軍隊還防不防了?
如今你拿什么去平叛?拿嘴么?”
他越說越氣,竟抬腳踢翻了腳邊的鎏金痰盂,稠黑的藥汁潑在程頤青緞鞋面上,綻開一片污痕。
程頤低頭看著鞋上的藥漬,忽然想起今早路過東華門,見百姓聚在茶肆里爭相傳抄《明國奉天討宋檄文》,里面竟有“廢除差役、均分土地”的荒唐言語。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見趙煦突然抓起案頭的黃綾御筆,在空白處狂草寫下“剿”字,墨點飛濺如淚:“傳旨!著折可適為征西大將軍.不,為驃騎大將軍!賜尚方寶劍,務必要務必要.”
“陛下,”曾布終于忍不住,伸手按住趙煦握筆的手,“折可適年紀太輕,而且折氏有人投了那蘇賊,此刻此刻怕是難以服眾。”
“那你說誰能!”趙煦猛然轉頭,發冠上的珍珠流蘇掃過面頰,劃出一道紅痕,“是你程夫子還是曾相公?”
他越說越激動,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殿內的宦官大伴趕緊端著藥進來,聲音急切道:“官家,官家,您莫要激動,且先喝點藥緩緩!”
趙煦一甩手將大伴手中的要給甩飛,藥碗跌落,藥水頓時又將殿內污了大片。
趙煦更加猛烈的咳嗽起來,臉色變得青紫,連話都說不出來。
程頤急道:“快請太醫,快請太醫!”
此話一出,趙煦忽而跌坐在地,隨后仰躺在了地上,頓時將在場諸人嚇得連連叫喚。
太醫匆匆而來,趕緊施以急救,趙煦這才蘇醒了過來,不過神志依然不甚清晰,被送去寢宮調養去了。
而程頤與曾布兩個最近斗得極兇的對手卻是面面相覷。
他們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兩人臉色亦是十分惶恐。
他們現在的心情都十分一致,便是:怎么辦!
他們一個曾經的變法大臣,一個門生遍天下的大儒,再當下這種局面,他們所依賴的學識經驗似乎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怎么辦!
“不如,我們效仿當年的寇相公,勸陛下御駕親征吧?”
程頤說道。
“啊?”
曾布愕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