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現在的張世東早就不是什么國家安全企劃部的部長了,但他卻依舊是一個具備一定影響力的政治人物,而“張部長”這個稱呼,也是別人對他的敬稱。
“哦,我對張世東部長也是仰慕已久了,”恭敬的話就放在嘴邊上,隨口就能說出來,安如松的表現很得體。
宋世勇笑了笑,帶著安如松步上別墅門前的臺階,同時岔開話題,說道:“聽全先生說,之前曾經與安會長見過一次面,只是沒有來得及多做交談。”
安如松點點頭,簡單的回答道:“的確是如此,當時是與全先生擦肩而過,沒想到全先生還記得。”
他之前與全斗渙碰面的地方,屬于是比較敏感的所在,安如松自然不會詳細描述當時的情況。而且,宋世勇提到這件事,也不是為了打聽細節,他應該只是為了引出下面的話題,比如說,全斗渙今天為什么邀請他來參加這場酒宴。
“呵呵,全先生對安會長是非常關注的,”果然,宋世勇緊接著便說道,“全先生不止一次提到過,說安會長是大韓民國最近這些年里,最有為的年輕人,為此,在國都幾兄弟都有些嫉妒了,哈哈.”
他口中所說的“在國”,就是指的全斗渙的大兒子全在國,去年的時候,這家伙被曝光個人身價將近千億韓元,當時這個消息在網上傳的到處都是,也不知道是誰曝光出來的。
不過,當時有小道消息說,這條消息是樸大小姐安排人捅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當時反對她競選總統的全斗渙。
“慚愧,全先生真是過獎了,”安如松謙虛道。
“哎,這可不是過獎,而是實事求是,”宋世勇放慢腳步,笑著說道,“如今,持有同樣觀點的人,可不僅僅是全先生,包括張部長,啊,還有樸代表,都是很認同這種看法的。”
安如松心頭一動,他隱約猜到全斗渙邀請他參加酒宴的目的了。
剛才,宋世勇說今晚酒宴上的人除了他安如松之外,還有全斗渙和張世東,但現在看來,參加酒宴的至少應該是四個人,最后一名客人很可能就是宋世勇口中的“樸代表”。
哪個“樸代表”?很顯然,目前能夠被全斗渙稱之為“樸代表”的人,也就只有一個剛剛勝選為大國家黨黨代表的“樸喜太”了,考慮到樸喜太目前的立場,今晚這場酒宴的真正目的,似乎已經擺在明面上了。
因為心中有思緒,所以安如松腳下的步子就慢了許多,走在前面的宋世勇停在別墅門口的位置,回頭笑道:“安會長,請進吧。”
“哦,好,”安如松回過神來,緊走兩步,跟到了對方的身后。
進了別墅的正門,內里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小廳,這個小廳并不是客廳,而是換鞋的地方,另外,有些前來拜訪的人,一時得不到全大總統的接見,也可以臨時在這里等候,因此,小廳中還擺了茶桌和沙發,可供人臨時休息。
“.政治立場上的搖擺就是大忌!”才剛剛走進小廳,安如松就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從小廳通往內晉的門內傳出來,說話的人嗓門很大,再加上那扇門四敞大開的,因此,這說話的聲音可以聽得很清楚。
“說什么務實外交,說到底還不就是做兩面派?”說話的聲音還在繼續,“在與美國保持密切的關系的同時,還想推動親北、親中的路線。哼哼,他以為中國這兩年經濟發展迅猛,所以保持親中的立場,就能從對方的經濟發展中沾到便宜?這是短視,極其的短視!”
安如松看向旁邊的宋世勇,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疑問,他是在問說話的人是誰。
僅從對方說的這幾句話上看,就知道他是批評誰了。奉行務實外交的政策,是李民薄入主青瓦臺之后所選擇的外交路線——繼續保持親美,重視韓美關系的立場,同時積極推動、維護與中國的外交關系。
李民薄在競選時所宣布的承諾,就是要在任內將韓國的經濟搞上去,而在當下的國際環境中,以韓國的地理位置和經濟形勢,要想發展經濟,與中國的關系就不容忽視。
而要想積極推動中韓關系的發展,北方問題,或者說六方談話的問題,就是避不開的。
所以,作為保守派的新任總統,李民薄所推動的外交政策,尤其是他在結束訪美之后,便積極籌備訪中的事實,在保守派尤其是極右翼保守派中,受到了不少的批評。
“張部長的脾氣還是那么大,”看到了安如松眼神中的疑問,宋世勇微笑著說道,“當然,嗓門和脾氣一樣大。”
安如松恍然,這個張世東出身軍伍,本身在政治上就是極端的保守派,在這家伙的觀點中,美國爸爸就是親爸爸,不,應該說是比親爸爸還要親,而北邊的中國,就是大韓民國的千年死敵。
張部長在對中關系的問題上,就只有兩個基本觀點:第一,當年如果不是美國爸爸親自下場,以付出巨大傷亡為代價,擊退了中朝聯軍的話,大韓民國早就不存在了。所以,任何一個正直的、有良知的韓國人,都應該對美國爸爸秉持感恩的立場,所謂“知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大體如此了。
第二,按照張部長的說法,大韓民國的千年智慧中,早就給后輩們留下了名言警句,對外關系中最重要的準則,無非就是“遠交近攻”了。
看看大韓民國所處的地理位置,離中國多么近,離美國多么遠?所以,結交美國,進攻中國,不正是大韓民國所應奉行的最佳外交政策嗎?
還別說,在韓國,與張部長秉持同種觀點的人,并不在少數,甚至可以說是絕大多數,尤其是那個什么“遠交近攻”的所謂方略,不僅僅在韓國大有市場,甚至在越南也是很多人所秉持的觀點。
這些家伙就連盜用中國文化都用不對地方,抓住一個聽上去很牛的詞,便不求甚解的拿過去,他們也不想想,類似“遠交近攻”這種方略,用在他們的身上是不是合適。
“遠交近攻”這個詞,是出自《戰國策·秦策》中的一句話,作為一個對外方略,它的根本出發點在于當時的秦國已經是七國中實力最強的一個國家,人家“遠交”的目的,是為了吞并臨近的國家,而且它也有吞并近鄰的那份實力。
而相比起北方的強鄰,所謂的大韓民國不僅國小,而且民寡,盡管其人均GDP要遠遠高于北方的強鄰,但從綜合國力上看,它已經比不上北方迅速崛起的鄰居了。
在這種情況下,“遠交近攻”這個方略,它拿來用真的合適嗎?怎么滴,偏居半島一隅的撮爾小國,還想吞并一個人口超過十億的大國嗎?現在可是2008年,又不是20世紀初的時候。
實際上,類似張世東這樣的家伙,如果真的對中國文化有充足了解的話,他們應該知道真正適用于韓國的一句話,應該是出自于《韓非子·亡徵》: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當然,類似這樣的想法,安如松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他可不會當著外人的面把這樣的話說出口的,畢竟他又不是青瓦臺外交策略的制定者,最重要的是,在韓國這破地方,就不存在一個理智的人,從首爾到各道,每一個人的腦子都被長期的親美宣傳給腐蝕壞了,自認為有一個韓美同盟存在,自己就能做美國爸爸之下的“二等人”,所謂的親中不僅不是一個選項,而是在這些“二等人”的腦子里,壓根就瞧不起正處在崛起中的北方強鄰。
在安如松前世的那個世界里,即便是到了2020年之后,中國在科技、軍事、經濟等各方面完全碾壓韓國的時候,中韓關系又怎么樣?不是更加的糟糕了嗎?在那些“二等人”的眼里,韓國經濟之所以停滯,完全是因為中國的發展奪走了原本應該屬于韓國的機會。
可這些“二等人”就不想一想,他們在美國爸爸的眼里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說到底,美國爸爸之所以扶植他們,不就是為了牽制北方的那個強鄰嘛,而隨著那個強鄰的崛起,韓國已經起不到牽制的作用了,不僅如此,美國爸爸在韓國的投資也開始變的不再安全。
到了這個時候,美國爸爸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自然就是要把投資在韓國的資產,盡可能的轉移走,甚至是將韓國的經濟盡可能榨干、榨凈,最后,單純將它打造成一個可以在軍事上制約北方強鄰的戰爭道具。
所以,從地緣政治上講,類似張世東這樣的人究竟是親中還是親美,真的意義不大,在兩個大國角力的過程中,任何參與其中的小國,都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