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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生態野心

  俞興對有志于新能源的創業者很熱情。

  他沒有輕易的評價他們想法的好壞,只是坦誠的談到自己創辦碳硅并走到現在的歷程和經驗,包括當初在臨港招商引資的政策、上面對行業的判斷與想法、供應鏈目前的情況與趨勢...

  暴雨傾盆而下,砸在“聲音之家”的玻璃頂棚上,像無數細碎的鼓點敲擊著夜的邊緣。林遠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坐在錄音艙前,耳機里播放的是一段剛從青海湖畔傳來的音頻一位守湖老人獨自在帳篷中拉二胡,曲調蒼涼悠遠,夾雜著風掠過鹽堿地的呼嘯。琴聲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卻又倔強地一次次重新響起。

  他閉上眼,任那旋律在耳膜深處回旋。這半年來,“初啼網”像一棵瘋長的樹,根系扎進城市縫隙,枝葉伸向無人知曉的角落。可越是繁茂,越有人質疑它的存在意義。“你們這是在收集痛苦做展覽嗎?”一位媒體人在訪談中直視鏡頭,“把別人的脆弱公之于眾,真的不是另一種剝削?”

  當時他沒急著反駁,只反問:“如果連訴說都成了奢侈,那沉默是不是更殘忍?”

  現在想來,那場對話像一根刺,埋得深,偶爾一碰就疼。

  手機震動,是周野發來的消息:“新版本‘靜伴模式’通過倫理審查了,下周可以試點養老院。”

  林遠回了個“好”,又補了一句:“記得加個手動關閉選項,別讓陪伴變成打擾。”

  他知道,技術從來不是問題,人心才是。

  清晨六點,雨仍未停。張老師帶著貴州的孩子們再次來到“聲音之家”。這次他們不是來做客,而是作為“小傾聽者”培訓營的第一批學員。教室里擺著十臺兒童版錄音機,外形像胖乎乎的小熊,按鈕用彩色圖標標注:開心、難過、害怕、想念。

  “我們要學會聽,”林遠蹲下身,與孩子們平視,“不只是用耳朵,還要用心。”

  小雨舉手:“那要是聽到別人哭呢?”

  “那就輕輕說一句‘我在’。”他微笑,“不用解決,不用安慰,只要讓他知道,他的聲音沒有掉進黑洞。”

  課程進行到第三天,一個叫石頭的男孩始終不肯開口。他來自大山深處,母親早逝,父親酗酒,村里人說他是“不說話的鬼孩子”。心理評估顯示,他已經近兩年沒有主動表達過情緒。

  直到傍晚,林遠發現他在后院紫藤架下發呆。他走過去,也不說話,只是并肩坐下。風吹過,紫藤花簌簌落下,有幾片沾在石頭肩頭。

  “我媽媽以前也種過這個。”男孩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卷走,“她說,花開的時候,風就會把心愿帶到天上。”

  林遠點點頭:“你想對她說什么?”

  石頭咬著嘴唇,許久才擠出一句:“我想讓她看看我現在穿的新鞋…還有,我不怪她走。”

  當晚,這段錄音被悄悄錄入“聲紋歸家計劃”的臨時檔案。林遠讓人聯系當地志愿者,請他們去石頭老家的老屋拍幾張照片墻上的涂鴉、灶臺邊的木凳、門口那棵歪脖子梨樹。三天后,當這些畫面配上石頭的聲音,在投影儀上緩緩展開時,男孩第一次當眾哭了。不是嚎啕,而是眼淚無聲地往下淌,像融化的雪水。

  那一刻,林遠明白了一件事:治愈從不靠宏大敘事,它藏在一雙舊布鞋的記憶里,藏在一株野花的名字中,藏在一個孩子終于敢說出“我想你”的瞬間。

  與此同時,“百年聲音銀行”迎來第一位臨終儲戶。上海瑞金醫院的一位肺癌晚期患者,在女兒陪同下錄下了長達八小時的生命獨白。內容瑣碎至極:童年偷摘枇杷被罰跪、初戀時寫情書不敢署名、兒子出生那天自己在產房外摔了一跤…最后他說:“我不是什么偉人,但我活過,愛過,痛過。這些聲音,留給一百年后的陌生人聽一聽,也算我沒白來一趟。”

  音頻上傳當天,平臺流量一度癱瘓。數百萬用戶自發為他點亮電子蠟燭,留言區堆滿“謝謝您告訴我們,平凡也可以被記住”。

  林遠親自將這段檔案編號為“YH001”,封存于地下三層的量子加密服務器,并立下規定:所有臨終錄音必須由本人授權,且家屬擁有最終刪除權。“我們不是在經營死亡,”他在內部會議上強調,“而是在守護尊嚴。”

  然而爭議并未因此平息。某知名學者撰文批評:“過度美化傾訴行為,正在制造一種新型情感依賴癥。人們不再自我消化情緒,而是習慣性向外投射,期待系統回應。這不是解放,是精神殖民。”

  文章引發激烈爭論。支持者認為這是對弱勢群體的污名化;反對者則擔憂“傾聽經濟”正在異化人際關系。林遠沉寂三日,終于在個人賬號發布長文回應:

  “你說我們在鼓勵軟弱?可為什么非得一個人扛下所有才算堅強?

  你說這是情感消費?可誰規定悲傷不能被看見、痛苦不能被傳遞?

  我們建的不是避難所,是橋梁。

  如果有人愿意站在這頭說‘我快撐不住了’,至少該有人在那頭接住他,而不是指責他不該喊累。”

  文章末尾,他附上一段錄音來自內蒙古草原的一個牧民婦女。丈夫因暴風雪失蹤第七天,她對著手機喃喃自語:“今天煮了你最愛吃的奶豆腐…我分了一半給狗吃,讓它替你嘗嘗。”

  AI本欲標記為高危情緒,卻被她接下來的話攔下:“但我還得活著。草要長,羊要養,太陽明天還會照進蒙古包。”

  “這樣的聲音,”林遠寫道,“值得被聽見一萬次。”

  風波漸息之際,云南山區傳來喜訊:那位曾輟學寫歌的女孩,如今已成為縣文化館的音樂輔導員。她組建了一支“山音合唱團”,成員全是留守少女。她們改編民謠,用歌聲講述自己的故事。最近一首《晾在風里的裙子》登上短視頻熱搜,歌詞里唱:“媽媽走了五年,衣柜最下層還疊著她的藍布裙。我把它掛在院子里,風吹起來,像她在跳舞。”

  林遠受邀參加演出。站在簡陋的舞臺下,聽著那些清亮又略帶沙啞的嗓音,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自己蜷縮在出租屋里,耳機里循環播放陌生人的哭泣,以為全世界只有自己看不見光。

  而現在,光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回國后不久,他接到教育部通知:“傾聽素養”教材正式列入全國中小學地方課程試點名單。編寫組交來的初稿中有一課叫《如何拒絕傾聽》,引發內部爭議。有人認為這違背項目初衷,林遠卻堅持保留。

  “傾聽不是無底線承受,”他在審稿會上說,“教會孩子說‘我現在不想聽’,和教會他們說‘我在這里’同樣重要。真正的共情,始于尊重邊界。”

  暑假來臨,“聲音風箏”夏令營如期舉行。今年主題是“跨代對話”。三十組祖孫搭檔參與,任務是共同完成一段雙人錄音。有人聊童年的紙飛機,有人回憶饑荒年代的一碗米粥,還有一位百歲老兵拉著孫子的手,首次說出戰場上的逃兵經歷:“我一直不敢講,怕你們覺得我不配戴這枚勛章。”

  錄音結束時,老人哭了。孫子抱著他說:“爺爺,勇敢不是不怕,是怕了還說出來。”

  活動結束后,林遠收到一封手寫信,寄自新疆和田。信是一個維吾爾族老太太口述,女兒代筆。她說自己一輩子沒讀過書,聽說“有人專門聽老人說話”,便攢了一個月勇氣撥通熱線。

  “我說了三個小時,從小時候放羊說到去年摔跤沒人扶我起來。那個值班的女孩一直嗯嗯地聽著,最后說‘奶奶,您說得真好’。”

  老人寫道:“五十八歲那年,我男人死了;七十二歲,兒子車禍走了。我以為這輩子再不會有人耐心聽我說話。可就在八十三歲這一年,我終于覺得自己…還活著。”

  信紙上有幾處暈染的墨跡,像是淚水打濕過。

  林遠把信復印十份,貼在“聲音之家”的榮譽墻上。旁邊新增一塊展板,標題是:“被聽見的權利,不應隨年齡老去。”

  秋天到來時,“數字庇護所”迎來一次重大升級。團隊引入“情緒光譜分析”技術,能通過聲波頻率自動識別抑郁、焦慮、躁狂等狀態,并生成可視化圖表供心理咨詢師參考。首批接入的是十所高校的心理中心。

  成效立竿見影。某大學女生在匿名錄音中提到“今晚最后一次看月亮”,系統立即觸發紅色警報,校方迅速定位宿舍,及時阻止了一起自殺事件。女孩康復后寫下感謝信:“我以為沒人注意到我的消失,但機器比我想象中更懂我。”

  但也有人擔憂:“當情緒變成數據,會不會有一天,我們的悲傷被算法定價?”

  為此,林遠牽頭制定《情感數據使用公約》,明確規定:任何語音不得用于商業用途,AI僅作輔助判斷,決策權永遠屬于人類;用戶可隨時查看、修改或銷毀自己的聲音檔案。

  “我們不做窺探者,”他在發布會上說,“我們做守夜人。”

  冬至那天,北京突降暴雪。林遠驅車前往順義一家特殊教育學校,為聽障兒童測試新款觸感反饋耳機。設備能將語音轉化為振動節奏,讓孩子通過皮膚“聽”到聲音。課堂上,一個從未聽過母親說話的小女孩,第一次感受到“媽媽愛你”四個字在胸口的震動。她猛地撲進母親懷里,嚎啕大哭。

  那一刻,整個教室的人都紅了眼眶。

  當晚,他在日記本上寫道:“原來最深的共鳴,不一定需要耳朵。”

  新年臨近,“聲音之家”舉辦年度回顧展。展廳中央設有一面“心跳墻”,連接全球十萬用戶的實時語音流,每一聲傾訴都化作一道脈沖光,在黑暗中交織成一片流動的星河。

  參觀者戴上特制耳機,隨機接收某個人此刻的聲音可能是深圳程序員加班時的嘆息,也可能是南極科考站值班員讀詩的低吟,或是加德滿都寺廟旁老人誦經的呢喃。

  一名記者問:“這么多聲音混在一起,不會亂嗎?”

  林遠搖頭:“你看交響樂,樂器再多,也能和諧。人心也是。只要你愿意靜下來聽。”

  展覽最后一日,一位白發老人拄拐而來。他掏出一張泛黃的磁帶,標簽寫著“1976未寄出的情書”。那是他年輕時寫給下鄉女友的告白,卻因時代動蕩未能送出。女友后來病逝,這盒錄音塵封四十多年。

  “今天我才敢播出來。”他顫抖著按下播放鍵。

  沙啞的男聲在展廳響起:“小梅,我夢見咱們在河邊種了一排柳樹…你說等它們長大,我們就回家結婚…”

  話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位老太太,眼含熱淚:“我是小梅的女兒。媽媽臨走前,枕頭下壓著一封你的信,她讓我有機會一定要告訴你她一直都記得那條河。”

  全場寂靜。雪花靜靜落在玻璃窗上,像時光的碎屑。

  林遠走上前,輕聲問老人:“要不,我們把這段聲音存進‘百年銀行’?也許將來,有人會因為聽到它,而相信愛情真的存在過。”

  老人點頭,淚水滑落。

  展覽結束當晚,他獨自回到辦公室,打開一封塵封已久的郵件。發件人是小禾生前主治醫生。標題只有兩個字:“遺物。”

  附件里是一段錄音,錄制于她生命最后七十二小時。背景有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她的呼吸微弱,卻異常清晰:

  “哥,我知道你在外面守著,不敢進來。別自責,我不是怪你工作忙…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驕傲有你這樣的哥哥。

  你說要讓所有人都被聽見,其實…我早就聽見了。

  每次你深夜回家,站在病房外聽我睡覺的呼吸,我都醒了。

  那時候我就想,哪怕全世界都忘了我,至少還有一個人,在認真聽我活著的樣子。

  所以哥,繼續聽下去吧。

  我變成風也好,變成雨也好,只要你還在聽,我就一直在。”

  林遠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死死捂住嘴,不讓哭聲溢出。窗外,整座城市燈火通明,千萬種聲音在空氣中流淌嬰兒啼哭、情侶爭執、老人咳嗽、司機按喇叭、流浪歌手彈吉他…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些年總在深夜醒來,總覺得耳邊有誰在輕喚他的名字。

  原來不是幻覺。

  是愛,從未真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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