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死!”
報信的傳令兵看到脫脫如此激動,也沒辦法,只能開口回答道,聽了這話,脫脫深吸一口氣道:“幫我去請達摩巴上師!”
傳令兵道:“丞相大人,達摩巴上師已經前往皇宮,現在咱們請他,恐怕他未必肯來啊。”
聽了這話,脫脫沉吟了一下道:“你且稍等。”
說完脫脫提筆在一份信件上寫了幾個字,緊跟著又從桌子內拿出了一半的銅錢,看那個銅錢的樣式,應該是太祖時期發布的,到今天應該也有七八十年了。
這時候脫脫道:“那這封信送進宮里,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明白嗎?”
“是。”
說到這里脫脫頓了一下道:“對了,一定要快,現在立刻去。”
“是!”
手下的人聽了脫脫的話,加快速度就直接朝著皇宮方向奔跑而去,速度快到了極點。
脫脫看著傳令兵的背影,嘴里呢喃道:“成與不成就看今朝了!”
說完脫脫坐在了位置上,眼神之中有著一絲忐忑,這種感覺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有了,記得上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在十年前,那時候他正在跟他的政敵爭奪朝堂位置。
記得也是一次政治上的危機,那一次也是這般,退一步萬劫不復,不過那一次他贏了,隨意贏得生前身后名,成就了現在的大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獨享大乾半數國運的左丞相。
上一次他贏了,而這一次他一樣會贏!
無論如何他都會贏。
“丞相大人,屠王大會快開始了,您何時動身?”
脫脫正想著呢,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聲音,脫脫這時起身道:“這就去。”
說完直接向外面走去,很快就騎上了他的馬,好像沒事人一樣的招搖過市,今天他要監斬拜火教的小明王!
等殺了小明王他就可以天下揚名,然后等到今日之事結束,他的聲望將會鼎盛,之后在考慮削藩之事,為時不晚。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攔住哈麻,不要讓這個老家伙來搗亂!
皇宮!
達摩巴跪在活佛面前,一臉懺悔道:“師父,我跪了一夜,想明白了,我應該以皇帝的安危為重,不應該擅離職守。”
活佛看了看達摩巴并無責備道:“達摩巴,你與其他七位師弟區別在哪你知道嗎?”
達摩巴道:“不知。”
活佛道:“你其實與佛無緣,你是個平常人,想要入佛太難,你不像老二,心性純惡,也不像老三,心性純善,純惡不思當思之時,便可成佛,這便是佛門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純善修完人,亦可成佛,唯有你,不善不惡,本就是這蕓蕓眾生之一,想要成佛,難上加難。”
“不過為師想了許久,最后想到了一種可能,你可修真我。”
“真我?”
達摩巴不解的活佛道:“何為真我?”
活佛笑了:“做你自己就好,行了,起來吧,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達摩巴一愣道:“師父,我好像還沒向陛下請罪。”
活佛聽了這話道:“你都在這里跪了一夜,還請什么罪,去吧,其余的,為師解決。”
達摩巴聽了這話,不解的起身,不過師父說他解決,達摩巴絲毫沒有任何懷疑,這世界上達摩巴不覺得有師父解決不了的事情,畢竟自己的師父,可是陸地神仙啊。
這樣想著,達摩巴看著活佛道:“師父,我去哪?”
活佛擺擺手道:“自去你想去之地。”
說完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停頓,很快就來到了皇帝寢宮,這時跪在外面的太監道:“活佛大人,陛下剛睡下。”
活佛道:“嗯,他若是有什么不滿的,可以找我。”
活佛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太監一臉懵逼,什么跟什么啊。
不過活佛并沒有跟他解釋什么,而是轉身離開,等他離開不久,這時宮殿之內響起了皇帝的聲音。
“那達摩巴跪了多久。”
“啟稟陛下,丑時到卯時,大約三個時辰。”
“哼,區區三個時辰,難道他就想贖其罪,把朕置于險地,朕殺了他都是便宜他!”
“陛下所言極是,可是活佛剛才已經讓他自行離去,好像并未責罰!”
“哼!”
皇帝聽了這話重重的哼了一聲,十分不滿,可是卻沒有人敢說什么,緊跟著皇帝氣哼哼道:“若非活佛弟子,其他人,朕已經斬了他的頭!”
聽了這話,宮殿內伺候的小太監都不敢回話。
沒錯,若不是活佛弟子,其他人已經斬了他的頭,可是是活佛弟子,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就算皇帝再不滿也不敢發作。
這時只能重重的哼了一聲,而這時跪在外面的小太監,這才明白活佛的意思。
原來活佛一早就知道陛下沒睡,而這話也是說給陛下聽的。
想到這里小太監看著活佛的背影,只感覺活佛的背影愈加高大了,隔著門就知道門內之事,當真是神仙手段。
活佛自去歸養,而這時達摩巴走出了皇宮,來到了皇宮之外的廣場上。
這時就見一個侍衛急沖沖追上了他道:“達摩巴上師。”
達摩巴一頓看向了他,侍衛看著他道:“上師,丞相…”
達摩巴聞言立刻停了下來,看了看侍衛道:“跟你們家丞相說,他的事情,我不想再管了,也莫要再來尋我。”
說完達摩巴就想離開,不過這時侍衛卻開口道:“上師且留步。”
達摩巴聞言看著侍衛道:“還有事?”
侍衛聞言看著達摩巴道:“丞相大人,讓我把這個給您。”
說完侍衛給達摩巴送來了一個信封,達摩巴看向了信封,一皺眉,不過還是接了過來,這剛打開,就看到掉落的半枚硬幣。
達摩巴愣住了,因為這半枚硬幣是他的一個承諾,當初他還是牧蘭牧場的一個流浪之人。
就快餓死在草原之上,這時是一個牧蘭的老者用一碗馬奶救了自己,并且給了自己很多干糧,并且給自己指了一條明路,前往當時還在草原講法的八思巴活佛。
給了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當時自己感念這一家人的救助,就把身上唯一一枚銅錢用刀砍成了兩半,一半自己留著,一半給了那位老者一家。
并承諾,將來只要老漢后人,持此銅幣前來尋自己,自己可答應為他做一件事情,不論這件事情多難。
而脫脫就是當初那一家人的后代,而現在他把這枚錢幣拿出來,意思很簡單。
脫脫在讓自己報恩。
達摩巴嘆了口氣,欠下的人情債就是要還的啊。
達摩巴想著,拿出了脫脫給自己的這封信,信字里行間都沒有提達摩巴要干什么,其中百分之九十的篇幅,是敘說當年救自己命這件事情,雖然一個字也沒說讓自己償還這個恩情,可是達摩巴卻看到了滿篇都在寫這件事!
還債!
人情債難還,他達摩巴怎么能不知道呢?
通讀全篇信件,只在最后提了一句,脫脫現在處于生死危機,而哈麻這一次就是要害他的,而脫脫最后更是在信件后面以托孤口吻說。
“我知上師幫我良多,此次也不想麻煩上師,今日把這銅錢歸還,若是脫脫生死,請照顧好脫脫家小,脫脫命歸九泉,在阿爺的面前,也好對他老人家有所交代,他當年救的少年,已經可以庇護他的家人了!”
看著面前這封信,達摩巴又不傻,而且他也不想裝傻,他能不知道脫脫的真實想法嗎?
于是苦笑一聲道:“一飯之恩,償還十年,我達摩巴也算是世間少有的好人了吧,師父為何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呢?”
這樣想著,達摩巴看向一旁的侍衛道:“哈麻的車駕到了哪里了?”
聽了這話,侍衛立刻應是道:“應該在離城東南方向十里到十五里之間!”
因為信息傳到脫脫,再從脫脫傳到達摩巴這里需要時間,而這段時間哈麻不可能原地等著達摩巴,他們肯定也會向前行進的,按照這速度來算,哈麻應該現在離城十里到十五里之間。
達摩巴聽了這話,看著侍衛道:“回去回稟你家主子,這枚銅幣我收回了,自此情分斷絕,至于哈麻,我替他解決。”
侍衛聞言立刻躬身道:“多謝上師,小的這就去。”
侍衛匆匆離去,達摩巴看看手里這枚最普通的太祖通寶,然后用力一捏,緊跟著面前這半枚銅幣直接變形,然后經過他的揉搓,最后成了一個銅旮沓,然后被他直接扔到地上。
自此,他跟脫脫的人情,還了!
達摩巴這時回頭看向了皇宮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對不對,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找自己的師父這個主心骨,可是他的師父并不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達摩巴想起了他師父跟他說的那句話。
“做真我。”
所謂真我,應該就是想做就去做吧。
這樣想著,達摩巴朝著皇宮方向做了個佛門手禮,然后直接出了皇城。
而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宮內院,這時皇帝聽到手下的人匯報,說達摩巴離開了皇宮,頓時氣的摔了茶碗。
“豈有此理,他還把朕放在眼里嗎,放在眼里嗎?”
皇帝氣壞了,周圍的宮人全都勸道:“陛下,息怒,息怒。”
而這時坐在皇宮內,盤膝念著佛法的八思巴緩緩的睜開眼睛,看了看皇宮門口的方向,然后閉上了眼睛。
并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一切皆有緣法,一切皆有歸宿。
阿彌陀佛!
此時京城菜市口,人山人海,無數的人擁擠到了刑臺周圍,準備看朝廷斬殺明教余孽,韓山童的子嗣,小明王。
這時人頭攢動,有道是,看殺頭,好比一場大戲,在這個娛樂信息匱乏的時代,現正常直播看殺頭,足以吸引這個時代無聊的百姓了。
尤其是今日殺的還是大名鼎鼎的拜火教小明王,那個名動天下的男人,所以更是吸引了無數人。
這時刑臺之上,放了一把太師椅,上面坐著正是本朝的丞相脫脫,脫脫這時坐在那里,表面看似穩如老狗,而心里卻有些慌亂,不知道達摩巴會不會答應他的請求。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哈麻了,只要哈麻能夠死在路上,那么朝廷方面他可就是一家獨大,到時候就算皇帝對他不滿,想要對他進行替換,那也非一朝一日的事情,因此他對此倒是很有把握。
所以今日之戰斗,決勝手就在這達摩巴身上。
脫脫想著,這時不時有人向他匯報刑場的消息。
比如發現幾個江湖人蠢蠢欲動想要劫法場,聽了這話,脫脫當時就笑了,好家伙,這個時候還有蠢賊想要劫法場,救小明王。
脫脫想了想道:“先別動他們,讓他們劫,讓他們大大方方的劫。”
脫脫本來還覺得這法場缺了點什么,現在有這些劫法場的就有意思了,畢竟堂堂小明王被殺,拜火教怎么可能不來劫法場呢,要是這么順利的讓他們殺了,倒是成了一個破綻了。
想明白這些,脫脫立刻讓人給這些親愛的江湖人士讓開位置,讓他們大大方方的劫,一定要把聲勢鬧大,畢竟這樣的傻子可不多了。
這可不是脫脫胡說八道,現在想要劫法場的這群江湖人,絕對是傻子沒錯。
而且其身份絕對不是紅巾軍,因為紅巾軍內部已經知道小明王救出來了,所以這時候他們早都撤了。
而現在沒跑的,反過來要劫法場,揚名天下的,明顯就是那群邊角料江湖人士,根本就沒跟拜火教通過去。
他們但凡能夠認識拜火教的一個小頭目,也不可能這時候站出來要劫法場啊。
脫脫這時嘴角稍微有了點笑容,這算是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中,好不容易給了自己一個好消息,雖然這個好消息并不大,但是也足以讓脫脫的心輕松幾分了。
這時脫脫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的,重點的保護好這些要劫法場的江湖人,千萬不能讓他們被值守的官兵發現。
一會兒他們要是鬧騰起來,盡量放他們進來,甚至讓他們最好差一點碰到刑臺!
脫脫把這話都說完,眾人心中都恍然,脫脫大人是要把這些人當拜火教人對待啊。
手下們立刻應是。
而這時就見皇宮方向跑來一批快馬,很快那快馬來到了跟前,緊跟著來到了脫脫跟前,脫脫見他來了,眼睛就沒離開過他,因為他知道,來人肯定給他帶來了他最關心的消息。
很快那人來到了脫脫這里,剛想行禮,脫脫道:“免了,怎么樣。”
那人聽了這話道:“達摩巴上師已經答應出手了,而且我來時看到上師已經出城而去。”
“呼!”
聽了這話,脫脫呼出了一口氣,整個人直接松懈下來,成了,達摩巴出手,脫脫不覺得有誰能夠攔得住他了。
畢竟拜火教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他已經得到了消息,劉福通與方國珍已經出了大都地界,并且在河北地界分道揚鑣,劉福通往西而去,前往光明頂。
而方國珍這時直奔南海,而且回去的很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
而現在大都附近根本沒有能夠抵擋達摩巴的根本沒有,如此在達摩巴這位熔神二轉的手里,沒有人能夠保的下哈麻。
只要哈麻一死,就沒有人能在皇帝那里說上話,而皇帝身別的人。
脫脫臉上滿是不屑,皇宮的人基本被他腐蝕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有活佛鎮著,他都不用那么多廢話,直接登高一呼,宮廷政變,然后另外立一個小皇帝就可以攝政了。
可是現在有活佛在,皇帝的權利他很難染指,沒辦法,只能用這種辦法,只要皇帝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樣。
而活佛也不能輕易查收,活佛目前其實就是扶保皇權,只要自己不染指皇權,他也懶得動自己。
所以現在只要哈麻一死,皇帝就根本不可能聽到真話了,到時候,以自己的手段,削藩也不是沒有操作空間,汝陽王說他要跟自己耗到底,那自己倒要看看,他要怎樣跟自己耗到底!
想著脫脫心情大好,而這時一旁的傳令兵卻沒有走,脫脫看看他道:“還有事情?”
傳令兵沉默了片刻,緊跟著開口道:“大人,達摩巴上師臨走的時候還有句話要我帶給你。”
脫脫聽了這話看著傳令兵道:“什么話?”
傳令兵沉吟片刻道:“達摩巴上師說了,自此情意斷絕…”
聽了傳令兵的話,脫脫嘆息一口氣,緊跟著悵然的揮了揮手,他不是感慨自己跟達摩巴這段恩情,而是感慨沒想到因為這件事,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一張牌打出去了。
想明白這些,脫脫心情沉重非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脫脫恢復過來,嘴里連道兩聲:“可惜,可惜”
雖然這頓恩情就此斷絕,但是脫脫覺得很值,因為這很可能會保住自己的權貴!
恩情這種東西,不就是拿來用的嗎?
沒有用的恩情,那就是垃圾。
脫脫一直這樣覺著的。
清晨陽光明媚,大陸之上不少路人正在趕路,有的挑著扁擔,準備進城售賣自己新鮮的白菜,有的進城準備投親訪友,這個時代的老百姓消息還很閉塞,就算京城已經烽火狼煙。
可是輪到老百姓知道,已經是許久之后的事情了。
就這樣一群人正在大路上走著,不過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一聲響亮的鑼聲。
“右丞出行,閑人閃避!”
“右丞出行,閑人閃避!”
鑼聲震天,緊跟著就看到了一個頗為氣派的隊伍正在大路上醒來,整個大陸之上,那是鑼聲開路,后面跟著舉著回避牌子的隊伍,中間是一個頗為氣派的八抬大轎。
這氣派的場面,也只有皇城內的皇親國戚才能有的排場。
這時坐在轎子中的哈麻有些緊張,因為以他的了解,自己這般排場,肯定是擋不住脫脫的偵查的,而被脫脫偵查到了自己的動向,那脫脫絕對不會輕易罷手。
必然會在前來的路上對自己進行攔截的,甚至說不定還會派高手前來。
自己小命鬧不好就要交代在這路上。
這也是他為何遲疑不遠回京的原因,因為鬧不好,這可能就是一場天人永隔。
哈麻有些緊張對陪著他的王保保道:“賢侄啊,這路上可不太平,脫脫怕是會派人前來殺咱們啊。”
王保保道:“老大人放心,咱們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絕不會讓老大人出事的。”
聽了這話,哈麻道:“還是小心一些的好,那脫脫心狠手辣的厲害,他知道我回京肯定會不惜代價來殺我的,所以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我啊。”
王保保道:“老大人放心,我們肯定會抱你周全的。”
哈麻聞言稍微安心,而這時王保保退了幾步,來到了人群之中,這時陳解跟在人群中道:“怎么樣,有把握嗎,我懷疑脫脫會派人來殺咱們。”
陳解道:“不用懷疑,我是脫脫必然會派人殺咱們,而且派來的人不是別人,應該是那位熔神二轉的達摩巴。”
“熔神二轉,你能對抗的了他?”
陳解呵呵一笑道:“以前不能,現在…”
王保保道:“現在能?”
陳解道:“也不能!”
“那!”
王保保這時剛想說話,沒想到這時突然就見前面突然轟的一聲巨響,緊跟著一人從天而降砸落在地,頓時地上飛起無數的塵土,當塵土過后,就見一個和尚攔在了隊伍前面。
“阿彌陀佛,諸位站住!”
聽到了動靜,隊伍立刻停了下來,緊跟著就見哈麻掀開了簾子,然后看到了達摩巴,頓時臉色大變。
達摩巴這時也看到了王保保,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笑容道:“阿彌陀佛,哈麻老施主,得罪了,有人買你的命!”
說完就見達摩巴竟然直接一掌拍向了哈麻,哈麻見狀大驚厲聲喝道:“快救我!”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人直接出現在哈麻身前擋住了達摩巴的一擊。
“上師,我可等你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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