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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悲怮

  太玄觀,別院處,賈珍哭嚎著上來,只是父親已經沒了,母親…

  “娘,我沒爹了,嗚嗚嗚嗚嗚”

  賈珍哭爬著往收拾碎磚頭的母親去,“您不能也不要我們呀,嗚嗚,您不要嚇兒子啊”

  “別哭!”

  把所有人都趕出去,自己一塊磚,一塊瓦收拾的沈檸,手抖的厲害。

  她今天打了五槍,整個右臂到肩頭都被火槍的后座力震到發麻發痛。

  現在撿磚撿瓦…

  那痛苦就別提了。

  從關節到肌肉都在叫囂著疼疼。

  可是她不弄誰弄?

  讓別人弄,萬一碰到那地方的機關怎么辦?

  還有尸首。

  這里雖然有種隱隱的味道,但沈檸總是抱了點希望。

  有些事情,賈敬并不曾告訴過原身,但是透過記憶的種種,她知道,他的身邊有一直保護的人。

  只是那人并不在賈家的名單里。

  但當初王子騰驚馬,差不多就是那人出手。

  而賈敬要求死在這里,對方有沒有本事救下他,還塞一具尸體進來,沈檸不知道。

  她只能自己收拾,若有什么不妥,盡量幫著遮掩過去。

  在太玄觀當一個挑糞的,被人時時監視著,不是賈敬所愿。

  他之所以老實的待在這里,也不過是因為賈家。

  如果能夠假死脫身…,于他可能更好些。

  “你爹不喜歡別人哭。”

  “嗚”

  賈珍忙抹了一把眼淚。

  他爹確實不喜歡人哭,打他的時候,他越哭,敲的越狠。

  “他只有我們…”

  沈檸累到說話的力氣都不太夠。

  “你要是心疼我和你爹,就一起收拾。”

  “娘”

  賈珍又掉淚了,“兒子來就行,您歇一歇。”

  父親一定死了,他都聞到皮肉燒壞的味了。

  父親死時多痛啊!

  烤火被火星子燙過的賈珍,知道被火燒會有多痛。

  雖然肩頭有傷,但除了事出的那一刻,后來他一直被保護在馬車里。

  他有力氣。

  賈珍強自把母親按在臺階上坐下,自己把碎磚頭、碎瓦塊往外撿。

  盧總捕頭和朱肆朱大人過來轉了一圈,聞著那味道,再看沈檸那失魂落魄的樣,心下都微有嘆息。

  賈敬當年多厲害啊,跟著太子,能文能武,想不到…他也走了和太子一樣的路。

  兩個人默默的退后,盡量給予尊重!

  他們審問道觀所有人,查當時所有事發情況。

  四十個黑衣人有如天降,一來就殺了兩人,尋找賈敬,賈敬卻不知所蹤。

  但他們圍了道觀,又好像明確知道賈敬就在觀中…

  盧總捕頭和朱大人都按下了心里的那個猜測。

  也下意識的不去碰觸。

  畢竟這京城不放心賈敬的,就上面那幾位。

  對于他最后主動現身一事,兩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測。

  道觀就這么大,已經有人為他死了,他不能指望人人都替他死。

  求生是人的本能,道觀的人…,看到師長一個個的被殺,想來在精神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不主動出來,也會有人為了性命把他供出來。

  主動現身,還能保住他最后的體面。

  “這邊的情況,我要馬上報回去。”

  朱肆道:“盧大人,這里就先麻煩你了。你看,你有什么要我帶給董大人的?”

  “唔,準備好了。”

  盧總捕頭抬個手,一直記錄的書記官忙上前一步。

  “麻煩朱大人,把這個交給我們大人。”

  賈敬死了,雖然兇手大都伏誅,但是真正的幕后主導,他們還要做到心中有數。

  畢竟勾結倭寇就是大罪。

  更何況他們殺的還是太子在時最看重的賈敬。

  若太子好好的,他和賈敬定然也能如長輩一般,君臣相得。

  盧總捕頭看著終于過來的賈家大隊人馬,低低嘆了一口氣。

  別院方向,一時哭聲震天。

  “祖母,祖母,嗚嗚,我祖父…”

  蓉哥兒最疼他祖母。

  祖母這樣一身灰的抖著手撿磚撿木頭,他的心啊…

  “乖,莫哭!”

  沈檸摟著哭爬過來的蓉哥兒,看看哭著也要過來幫忙的賈珠、賈璉,阻止道:“你們大伯這里,還是讓我們一家人來吧,你們…你們回京,回京買個好點的棺木,還有喪事…要辦起來。”

  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個地方,她的心也煎熬的厲害。

  “不必大辦,你們大伯…不喜歡!”

  一定不要是賈敬!

  這山上有好些墳地,能偷一具過來吧?

  晉王派人到家里偷書信的事,她都讓焦大秘密派人過來告訴了。

  賈敬那么聰明,會做點準備吧?

  一定會的。

  他要是沒干,哪里配得上太子那些年的看重?

  太子沒了,太上皇為了他的皇位,為了其他兒子們的安全,連爵位都沒讓他襲,可見他們都認可他的能力。

  既然有能力,那趁勢假死脫個身…不難吧?

  反正換沈檸在這里,她一定會假死脫身的。

  天大地大,哪怕出海呢,也比在這里挑糞強。

  沈檸挺難過的。

  不管是紅樓里的賈敬,還是這里的賈敬,其實都是可憐人。

  勛貴出身,棄武從文,靠自己中了進士,可結果卻蹉跎在這道觀。

  賈家沒用的人那么多,一個個的欺男霸女、包攬訴訟,玩小老婆,比著的敗家…,可他們好好活著,滋滋潤潤的活著。

  賈敬什么都不管,其實那時候,他是對這世道人情,灰心喪氣到極致了吧?

  “去吧,再多帶點柴禾上來,你們大伯既然要轟轟烈烈,那就,干干凈凈的…轟轟烈烈。”

  沒燒好,那就再燒一遍。

  這世道…于賈敬而言并不值得。

  燒干凈點,真有個什么,也不能再查出來。

  京城,壽康宮里,有人在小聲哭泣。

  太上皇到現在都沒醒,以后就是醒過來也…

  誠王幾人在皇帝面前就小心了許多。

  待知道此事因晉王而起…,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離他遠了些。

  父皇在,他們鬧鬧,再怎么,父皇頂多是訓斥、禁足、罰俸。

  畢竟太子哥哥那樣死后,只要是不涉及皇位,老頭子對他們都是表面嚴厲,內里寬容的。

  可是如今…

  太上皇如果不能好起來,那就是兄弟當家。

  他們就是臣,再不是子或兄了。

  曾經他們這些當兄長的,也沒有好處給過皇帝。

  不不不,誠王還在心里想,自己做過哪些欺負他的事。

  小時候的,可以說不懂事,能翻篇,但是他當了皇帝后…

  王爺們不盤點還好,一盤點,都恨不能化為孝子,趕緊讓太上皇好起來。

  老頭子可不能這么急的走哇。

  他們可都是看老頭子的眼色行事。

  這大半年…

  這大半年皇帝在不知不覺中,就比他們厲害起來,他們還沒多加配合,給足面子。

  老頭子好歹再撐個兩年啊,讓他們在朝堂上,做足臣子表率,讓皇帝放心才好。

  他放心了,他們才安全。

  為了在史書上好看,他也輕易不會屠兄。

  但現在…

  人人面上都帶了點惶恐之色。

  就是晉王也是。

  他沒想到,他動個賈家,姓董的能那樣告他。

  怎么辦?

  晉王的腦子在飛速運轉,努力想轍。

  他能不能先出手,把姓董的劈了?

  他冤枉他,還害父皇若此,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對對,就這樣。

  晉王的眼睛尋找他父皇最喜的那把寶劍,發現它就掛在帳前,忍不住的就想往前走走。

  正在此時,劉公公飛奔進來,“皇上!”

  他大喘著氣,“有人和倭寇勾結,殺入太玄觀,賈敬死了。”

  什么?

  宮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殺賈敬,很多人都能理解。

  畢竟他和太子的情份不一般。

  他又是個有能力的人,不把他按住了,萬一以后給太子報仇…

  當年在太子的事上,他們每個人都添了一把火。

  賈敬死了,他們更放心,可是勾結倭寇…?

  這是人干的事嗎?

  雖然大昭的強敵在北方,可是倭寇…,不能讓他們做大啊!

  前朝就是明例。

  江南因為倭寇,少收了多少賦稅?

  雖然后期的倭寇,很多都是某些家伙自己弄出來的,可是,他們動的是國本。

  所以,前朝越來越弱,被外敵打進來。

  如今他們大昭才建國多少年?

  小時候,教他們的師父也都是大儒,該懂的道理,他們誰不懂?

  誠王第一個看向晉王的時候,皇帝也正在看晉王。

  晉王:“…”

  他的臉色難看的不行。

  憑什么都看他?

  他是要賈敬王死,也說了,人手不夠可以找外援,可…

  難不成是舅舅?

  “皇上!”

  他聲音特別大的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是太上皇的壽康宮,賈敬算什么東西?死則死耳。那姓董的把父皇氣成這樣,我們當兒子的不能就這么算了吧?”

  說著,他幾步上前,就要奪劍。

  “干什么?拿下他!”

  皇帝一聲斷喝,戴權第一個上前,帶人按住晉王。

  “晉王,這是你顛倒黑白,放肆的地方?”

  皇帝看著他被太監們按在地上,倒是沒讓馬上拉出去。

  反而轉問劉安,“賈敬是被倭寇殺的?”

  “…不是!”

  劉安忙搖頭,“和倭寇勾結的黑衣人圍了太玄觀,賈敬先一步藏了起來,他們就在太玄觀殺人,逼他現身,然后他沒辦法,就現身了,但是他說他是天上的星辰,就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那些人就把他捆起來,扔進了賈家在那邊的別院,倒了油,放了火。”

  現場有些安靜。

  王爺們都對火有些敏感。

  太子當初就放了一把火。

  如今賈敬又走同樣的路…

  “孽子…”

  太上皇醒了,還正好聽到了。

  他對‘火’更有說不出的痛與悔,聞言竟然氣得生生坐了起來,手指著被按在地上的晉王,大喘著粗氣。

  他想罵人,但是…

  他的兒子,被太監這樣把臉都按到了地上,他他…

  太上皇的喉頭‘咕嚕’一聲,又倒下了。

  “父皇!父皇,父皇啊…”

  壽康宮一下子又亂了起來。

  被趕到偏殿的太醫們,又被急急的喊了過來。

  同一時間,賈赦也到家了。

  他一身狼狽,身上還有殺人后飚上的血跡,一路行來,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

  不過,在外面人面前,他沒哭,但是進了寧榮街,看到‘敕造寧國府’,看到門前那兩個大石獅子,再也忍不住,哭得‘嗷嗷’的。

  大哥沒了。

  從此以后,再也沒人能替他頂住一片天了。

  遠跟著打聽情況的,聽他哭得那般傷心,都忍不住猜測賈家大房除了在家的,全都沒了。

  歪在榻上等消息的賈母,聽到兒子那樣哭,心臟突突的,馬上也不好起來。

  好在王熙鳳就怕有噩耗傳來,老太太受不住,雖然沒請到太醫,卻請了回春堂的陳掌柜。

  陳掌柜連忙給扎針,又把早就熬下的湯藥端來,讓老太太喝了下去。

  “母親,是敬大哥去了。”

  賈敏垂淚,“大嫂子讓玥兒過去呢。”

  玥兒自出生,還沒見過大哥。

  但是賈敏知道,那夫妻兩個曾經想要二胎,想到什么程度。

  就算后來大哥擔心大嫂年紀大了,生孩子有危險,不喜小玥兒,可大嫂平安生產,他也一定只有高興的份。

  要不然,他哪能痛痛快快的把私房就交出去。

  大嫂說剝衣裳,他就讓她剝?

  還不是想要順她的心?

  想要哄著她?

  可孩子生下來,他卻一面也沒見著。

  天天在太玄觀挑糞…

  “母親,您身體不好,明兒再去,我…我帶尢氏抱玥兒過去。”

  “怎么就沒了?他還那么年輕啊!”

  賈母的眼淚嘩嘩的掉。

  雖然不是她生的,可是,她看他也跟兒子似的。

  他也比她的兩個兒子爭氣、懂事,若不是…

  賈母哭得不行,把自己隨身帶的一串佛珠塞到女兒手上,“玥兒還小,你把這個給她帶著。”

  小孩子容易生病,這大冷的天,萬一有個什么…,沈氏怕都要跟著走。

  “告訴你大嫂子,明兒我就去,我就去看她,她可得好好的。”

  她這身體確實熬不住。

  她要是再出事,這個家就完了。

  “你要勸著她一些,好歹念著點玥兒和蓉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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