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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已疑

  秦業找到女兒時,那顆慌的要跳出來的心臟還沒來得及歸位,就被賈蓉一嗓子嚇的猛一竄。

  “祖母”

  少年嚇的嗓子都劈叉了,他祖母的腿上都是血,地上都有好些了,“祖母別動。”

  他‘嘩’的一下撕開自己的衣擺,“我幫你捆住,捆住我們就去找大夫。”嘴上說著安慰話,但事實上,賈蓉的手在抖。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

  血流的有點快,但再怎么也比沈檸原先預想的好多了,“今天真是多謝姑娘了,連救了我兩次。”

  賈蓉急忙看了一眼秦可卿,這才注意到,她是那個贏了老虎燈的人。

  沈檸感覺自己暈血,因為她看過血后,身體有些發軟,“蓉哥兒,幫我好生謝謝。”

  “不敢不敢!”

  秦業當然知道賈家,更知道這位就是大昭第一悍婦,她才在太上皇的萬壽節上潑了晉王妃一臉的茶,今天就救了晉王。

  見過皇家腥風血雨的他,可怕今天這事另有內情,只想拉著女兒馬上離開,“告辭告辭!”

  女兒的身份不一般,他現在可怕了。

  “這位先生,還請稍等!”

  被晉王耽擱住,好不容易趕來的尤氏哪能讓人家這么隨隨便便就走了,“你們也打了黑衣人,自然是有賞的。”

  大街上,這一會所有人都緊緊抓著他們的竹竿,生怕被別人搶了,“令媛救我婆母…”

  “不不不,沒有這位太太先出手,黑衣人贏了,我們肯定也要遭殃。”

  秦可卿可不敢受這救命之恩。

  黑衣人有多兇殘,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他們跳下來時,當場就砍死了兩個,砍傷七八個呢。

  她爹年老,弟弟偏又年幼,秦可卿原先可擔心了。

  他們一家人都擠不到人群里,黑衣人若勝…,也許都不用黑衣人殺過來,一家老弱就會被人推出去。

  撿竹竿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的。

  卻沒想陰差陽錯的救人了。

  “是太太自己救了自己。”

  小姑娘的眼睛干凈且認真,讓沈檸忍不住多了一份喜歡,“沒有你幫的那幾下,就算能自救,這一會也定是重傷。”她朝秦業道:“先生方便告知一下住址,待我傷好再行拜謝嗎?”

  秦業:“…”

  他家這是逃不掉了嗎?

  此時的秦業懷疑若是刻意隱瞞,反而有可能讓賈家查他。

  他忙躬身,“不敢不敢,在下秦業,現住涯石街梨花巷,這是小女可卿,可卿快見過寧國府沈夫人。”

  寧國府沈夫人?

  秦可卿的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可卿拜見沈夫人。”

  近來她聽過賈家不少傳說。

  “多謝姑娘救我祖母,請受賈蓉一拜!”

  確定祖母的腿綁住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流血,蓉哥兒忙深施一禮。

  秦可卿忙避了些,才要說什么,晉王已經到了,“原來沈夫人受傷了嗎?”地上的血和賈蓉手上的血,讓他甚為遺憾,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快,快叫大夫!”

  他大聲喊人后,聲音還是洪亮的很,“沈夫人,今日之事,本王真是多謝了。”

  眾目睽睽之下,晉王好像很感激的行了一禮。

  此時,他兩個身上都掛了傷的護衛,也并不敢放松警惕,同時擠了過來。

  秦業不敢耽擱,忙拉了女兒悄悄退后些。

  “王爺客氣了。”

  沈檸的聲音淡淡的,“今日助王爺的,何止是我賈家?”

  “是是是!”

  晉王起身,一眼就瞟到秦可卿手中的半截竹竿,嘴角扯了一下,但還是迅速朝所有緊抓竹竿的人行禮,“多謝各位義士出手,”他團團一揖,“本王深表感謝,請各位義士稍待,本王已經通知家里,一會就有銀子運來。”

  啊啊啊?

  真有銀子?

  “王爺客氣!”

  “哈哈哈,王爺真是太客氣了。”

  “王爺,那個被亂竿打死的,可是我們兄弟一齊出手的。”

  “對對對!”現場一下子熱烈起來。

  眼見人群又往晉王身邊擠,賈家身上都掛了彩的府衛們,忙護著主子往邊上退。

  “興兒,你去看顧一下秦家人。”

  “是!”

  興兒都嚇死了。

  他胳膊上也有傷,那是為了護蓉哥兒被黑衣人扔過去的刀柄砸的,“你們看顧好太太、奶奶和哥兒,回頭我請兄弟們喝酒。”

  現在讓他把秦家供起來都成。

  可是太太出事…

  大爺只怕都要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他急急的去找秦業時,收到消息的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已經全城出動,誓要找出那些黑衣人。

  堂堂晉王,若是在今天遇刺身亡,那他們的這身皮也都別想要了。

  與此同時,收到消息的皇帝氣得砸了一個茶碗,“給朕查,狠狠查!”

  刺殺晉王,誰的嫌疑最大?

  世人和太上皇懷疑最多的,一定還是他。

  其他的兄弟哪管對錯?

  這一會不是高高興興等著事態發展,就是想在里面再給他栽點臟…

  皇帝氣壞了。

  他父皇知道這事,一定又會心疼晉王那個兒子了。

  說不得老頭子都會以為,他那個寶貝兒子的處境都不知道有多危險呢。

  而且…

  晉王被刺殺,何以賈家人就正好在那?

  他連個皮都沒被蹭掉,沈夫人卻遇險受傷?

  亂轉的皇帝突然停下了腳步,“去,查清楚,沈夫人是怎么受傷的?黑衣人有沒有專門對她出過手?”

  若是猜測成真,真是一箭數雕啊!

  皇帝的身后忍不住的冒汗。

  晉王兄身邊來能人了?

  “是!”

  幾個暗衛互看一眼,迅速幾閃離開。

  但這事皇帝還不能光等著,他整整衣袍,快步往壽康宮去。

  此時,收到消息的甄太妃已經哭倒在太上皇面前。

  美人雖遲暮,但那眼淚如珠滾下時,太上皇卻甚為動容。

  “父皇,太妃”

  皇帝撩開衣袍跪下,“兒臣已令順天府和刑部一同接手此事,定要給晉王兄一個交待!”

  “…好!”

  太上皇深深看了兒子一眼,“朕等著你給你王兄一個交待。”

  “父皇,此次晉王兄能逃出生天,多虧了寧國府賈家,兒子聽說,沈夫人還因此受傷。”

  太上皇原本甚為陰寒的臉色,瞬間緩和許多,“起來吧!寧國府沈氏也去看花燈了?”

  “是!”

  皇帝起身道:“聽說晉王兄跳下茶樓時,正好看到沈夫人,賈家八個護衛,兩個小廝,在救護過程中盡數受傷。”

  “宣太醫過去看看。”

  “兒子聽說此事,馬上就命人帶了藥材過去了。”

  “…坐吧!”

  太上皇點點頭,又示意兒子坐下,“一會兒晉王就該過來了,我們聽聽他怎么說。”

  兒子受了委屈,定會進宮跟他這個父親哭訴。

  太上皇以為他一會就到,卻沒想,一等沒來,二等沒來。

  好半晌后,又被派出去的戴權和劉公公倒是進來了,可他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就是不肯第一個說話。

  “劉松,你來說。”

  無奈,皇帝只好點名。

  “…是!”

  劉公公偷著看了一眼重新洗漱過的甄太妃,道:“晉王現在沒時間進宮,他…他在給幫忙打黑衣人的百姓發銀子。”

  什么?

  甄太妃心下一頓,“應該的。”她朝太上皇道:“所有幫忙的人,都該賞賜一二,尤其賈家。”

  “正是!”

  太上皇點頭,“還有受他連累的商家,也該有賠償。”

  “是!”

  劉公公又道:“晉王正在處理此事,只是…”他猶豫了一下下,“當時賈家護衛不敵黑衣人,沈夫人無奈之下,推倒一捆掛燈籠的竹竿,替晉王說凡打黑衣人一下,賞十兩銀子,打傷百兩,打死賞五百兩。

  當時現場有很多人幫忙,雖然他們只打死了一個黑衣人,但是,那些人每一個都說他們至少打了三十下,還有人說打了六十多下。

  晉王府一開始送去的銀子沒那么多,這才耽擱了。”

  寧國府,被抬回家的沈檸喝了安神湯等藥沉沉睡去時,賈珍的眼睛卻還是紅的。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事?

  他娘在那里,晉王就正好在那里?

  晉王風光無限的時候,沒人敢刺殺他,如今不太好了,反而被刺殺了?

  誰那么無聊?

  培養一個聽命的殺手容易嗎?

  浪費在晉王身上值得嗎?

  他爹曾經說過,朝堂上爾虞我詐,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看最后誰得益最多。

  這件事表面上晉王是受害者,可如今看,他們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倒是晉王…

  想到晉王長史那熱情拉攏的樣,賈珍就覺惡心。

  “當時你祖母說打人有賞的時候,確定晉王沒有配合?”

  “沒有!”

  蓉哥兒搖頭,“父親,這件事不太對。”他的眼中帶著驚恐帶著憤恨,“直到兒子喊出晉王不賞,賈家賞的時候,他才佯裝從驚嚇中回神附和。”

  那種情況下,他都顧不得驚嚇,在想法子幫一把,可是晉王在干什么?

  “還有他的護衛…”

  因為沖撞在同一處,蓉哥兒看得明明白白,“剛開始的時候,那護衛若是跟霍起他們一同對敵,我們在人數和武力上,還能壓下黑衣人,可是那護衛見我們的人上了,卻只守著晉王。”

  他都要氣死了。

  若不是祖母想了法子,晉王那樣干,都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

  “那護衛呢?”

  “死了。”

  蓉哥兒惡狠狠,“看到黑衣人又下來一個,我們家的府衛頂不住了,他才上的。”

  他們家的府衛在可以的情況下,都是彼此救援,可是那護衛若一開始就上,他們完全可以集中戰力,先殺對方一個人。

  但他沒有。

  雖然他的職責是護衛晉王,可那種情況下,賈家替晉王和他擋了災,他也應該付出他的誠意。

  既然沒有,那也別想別人救援他。

  “…晉王的護衛…全都死了嗎?”

  賈珍想了想,再問。

  “據說樓上還有一個重傷的。”

  蓉哥兒道:“父親,您也覺得不對是吧?”

  賈珍:“…”

  他趴在軟棍上,只恨得咬牙!

  “這件事放心里就行了。”

  人家是王。

  不管是晉王自導自演,要對他們家的人出手,還是怎么著,他們如今都不能怎么樣。

  “不必說出來,以后…,哪怕上學堂,你都給我帶上兩個府衛。”

  “…是!”

  蓉哥兒也不敢讓自己死。

  祖母年紀大了,姑姑還小,他爹又是這個樣子…

  他要是出事,這個家可怎么辦?

  回到自個院子時,唐嬤嬤忙迎上,滿目擔心,“蓉哥兒,備了熱水,泡一下發個汗吧!”

  蓉哥兒的衣袖處還染有太太的血。

  唐嬤嬤知道的時候,嚇得渾身發軟。

  太太若是出事,大爺一定會遷怒哥兒的,到時他們哥兒可就完了。

  “今天嚇著了吧?一會再喝個安神湯。”

  “…好!”

  在唐嬤嬤面前,蓉哥兒也很聽話,“嬤嬤,我其實沒事的。”

  他在那里大叫晉王不賞,賈家賞的時候,母親擔心他被黑衣人盯上,還擋到了他前面。

  “你放心,早點休息,泡了澡,我還要讀會書。”

  讀書可以明智,他一定要多讀書。

  這一夜,京城很不安靜。

  不說明面上的官兵,就是太上皇和皇上的暗衛都出動了。

  晉王花了一大筆銀子,又說了一堆感謝的話,進皇宮要跟太上皇哭訴的時候,卻被甄太妃攔住了。

  “不早了。”甄太妃在心里嘆氣,“太上皇年紀大了,這一會已經睡下,你明兒個再來吧!”

  晉王看著他娘,簡直不敢相信。

  他被人刺殺啊!

  若不是運氣好,差點就死了,他爹…

  可是他的不滿還沒表達出來,甄太妃已經眼神嚴厲的盯過來,“回家去,好生休息一夜,明天再進宮。”說著,她示意宮人把準備好的荷包送過去,“里面裝了悟塵大師親畫的平安符,回去就好生帶著。”

  晉王:“…”

  他抓住了荷包,慢慢彎下了腰,“是!”

  雖然好氣,可是…

  他把荷包塞進袖中暗袋,正要大步出宮,卻又被劉公公攔住,說是皇帝擔心他,在御書房等他半天了。

  晉王無可奈何,只能過去跟他表演兄弟情深。

  待回到晉王府時,已近四更天。

  府中鶯鶯燕燕一大堆,都在表示對他的關心,等趕走一堆人,拿出母親的所謂平安符時,果然,里面還有一個小紙條。

  “已疑!”

  母親的左手字,特別潦草,“想辦法發燒,明天請太醫。”

  晉王的心下一顫。

  他哪里露破綻了?

  不該啊!

  雖然沒把該辦的事辦成,可…再怎么,老頭子也不至于疑他啊!

  首先,誰也不知道沈氏不在家過節,會跑出來看燈。

  其次,盯賈家訂那處酒樓的時候,并無人知曉。

  而他又先賈家人到的茶樓。

  晉王努力回想今天的事。

  四個護衛,三死一重傷,這是實打實的。

  雖然他沒聽娘的,讓自己受點傷,可…

  晉王看著小小的紙條,氣得不想說話。

  昨天他有多高興母妃的計,這一會就有多氣。

  不僅氣自己的母妃不把話說明白,還氣那些個混蛋忙了那么久,居然還讓沈氏逃了。

  他抓過小紙條,使勁的揉,發瘋的揉,最終還是放到了火燭上,看著它燒成灰燼。

  已疑已疑已疑…

  這兩個字就在腦子里不停的回旋。

  晉王后悔了。

  或者他該聽母妃的,讓自己受個傷。

  若是受了傷,父皇怎么也不會再疑他了吧?

  就是賈家那些人,也得分心護衛他。

  他們分心了…

  晉王好氣好恨好無奈。

  可是時間無法回流。

  刺殺沈氏之事,又不能做得明顯。

  晉王在房間里轉過來轉過去,終于脫了外面的袍子,又把里衣敞開。

  京城位于北方,八月已經挺冷了。

  晉王的鼻子慢慢發堵,腦袋也疼起來。

  好生睡了一夜沈檸早起的時候,神情還是懨懨的。

  昨天流了不少血。

  腿上被那把刀的余力拉了十多厘米的口子,那黑衣人用的勁很足很足,是誓要自己死,也要把她帶著的。

  雖然蓉哥兒包扎的及時,可沈檸感覺挺深的,這里又沒辦法縫針…

  “母親!”

  賈珍和尤氏一大早就過來了,不過賈珍是被人抬著來的,“您今兒好些了嗎?”

  “沒事,就是皮外傷!”

  看了一眼好大兒,沈檸也挺無語的。

  上一次他遇刺,她生孩子要死要活的。

  這一次他被打,她又…

  沈檸懷疑賈珍不能有事,他有事,她就有事。

  “你今天好些了沒?”

  “好多了,已經消了些腫。”

  賈珍道:“蓉哥兒呢?他今天居然沒來嗎?”

  “來了,我還沒醒就來了。”

  沈檸靠在軟枕上,“問了青竹發沒發燒,就又走了。”

  蓉哥兒已經做得很好了。

  “興兒回來了吧?那個秦家…”

  “秦大人是工部的營繕郎,五品官。”尤氏在丫環們看過來時忙道:“救母親的小姑娘是他從善堂抱回家的養女,他和他夫人五十多還沒孩子,這才去抱養的。”

  “那孩子很不錯!”

  賈珍收到母親的眼神示意,忙道:“母親,您看配蓉哥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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