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先生的妻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理查先生共進晚餐了。
男人們總是這樣。
當他們掌握了權勢,擁有了財富,他們就要失去家人,這是必然的。
當你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就很難兼顧到其他的事情,事業,家庭,都需要付出很多的時間,難以平衡。
像理查先生這樣管理著一家有麻煩的巨大公司的人,他每天都需要處理很多事情,以及應酬,聯絡感情,以及一切。
今天晚上他能回來和自己一起共進晚餐,而不是去參加某個大人物舉辦的“跨年派對”,然后在次日帶著一身的女士香水味回來。
這對理查先生的妻子來說,已經非常非常感動了!
她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食物,除了他之外今天他們的女兒也在家中。
“我們很久沒有一家人在一起共同度過某個關鍵的節日了。”
她緊貼著桌邊,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叉,臉上堆滿了笑容,似乎在這一刻,她成為了最幸福的人!
也許是身上的疲憊被妻子溫暖人心的笑容所消融,理查先生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許下了一個違心的承諾。
“以后重要的日子我們都會在一起度過!”
也許他自己也知道,這個諾言不會成為真的,所以他才會在說出來的時候,毫不猶豫。
他做不到,但短時間的“善意的謊言”卻可以做到。
先度過美好的一天再說!
“真的嗎?”,他的妻子已經幸福得快要哭出來了,她從自己的位置上離開,走到了理查先生的身邊,擁抱著他的肩膀,“我太感動了!”
理查先生的愧疚感更多了,他甚至還有些尷尬,他看著自己的女孩,作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隨后他也放下刀叉抱住了妻子,嘴里呢喃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兩人的動作持續了大約十多秒,他的妻子才松開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家人開始和和美美的享用跨年的晚餐。
就在快八點鐘的時候,他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整個晚餐的氣氛非常好。
理查先生把他在商場上的幽默和睿智都發揮了出來,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對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獎勵!
也許是看到自己父親的心情不錯,理查先生的女兒鼓起勇氣說道,“我談了一個男朋友。”
理查先生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對方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然后他的目光才重新移動到自己的女兒身上,“別告訴我,我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他的女兒有些忐忑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你總是很忙碌,而且我們也很難碰到面或者坐下來聊聊。”
“有幾次我想和你說來著,但你讓我去告訴媽媽。”
理查先生隱約記得這件事,他拍了拍腦門,“我的天,我錯過了什么?!”
他看向自己的女兒,“好吧,先和我說說那個男孩,我得確認他配得上你。”
這句話讓女兒松了一口氣,她開始給自己的男朋友說好話。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理查先生看了一眼手表,八點鐘了。
他的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些,他看著妻子要起身,他主動站起來,“我去,也許是送文件給我的,你知道,我最近很忙!”
他給了母女兩人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后興匆匆的來到了門邊。
他訂了一大束花,九十九朵,然后還有一條項鏈,就擺放在花上。
他要給自己妻子一個浪漫的,充滿甜蜜,在未來每一個新年都能回憶起這一天發生了什么的跨大。
門鈴又叮咚叮咚的響了好幾下,他一邊大步走過去,一邊說道,“來了來了,別那么著急兄弟!”
他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就直接拉開了門,然后看到了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薄款棉夾克的家伙。
他戴著一頂棒球帽,門口的燈光照射下來,伸出來的帽檐遮擋住了光線,只留給理查先生一個漆黑的,被黑影遮住,若隱若現的臉部輪廓。
他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的手,那個人雙手自然的垂在身側,帶著小羊皮的手套——
至于為什么他知道是小羊皮的手套,因為他也有類似款式的手套。
小羊皮很薄,里面留一層絨或者什么都不留,這能最大限度的貼合使用者的手,特別是一些技術高超的皮匠,他們能做到讓人感覺不到自己戴了手套的程度。
理查先生在對方的右手中,發現了一把手槍。
他愣了一下,緊接著一股寒意一瞬間在他體內炸開!
他連張嘴說話都很難做到!
下一秒,門口的男人舉起了手中的手槍,在這一刻求生的欲望戰勝了大腦對身體的控制,理查先生身體一矮,轉身就要跑。
但他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子彈的速度。
子彈的聲音很小,因為是小口徑手槍加上了消音器,幾米外就已經沒有什么聲音了。
當然這也讓這把槍的有效殺傷范圍很有限,只有十五米。
在野外作戰十五米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在房間里,十五米絕對足夠了。
三顆子彈都擊中了理查先生,兩顆擊中了他的腦袋,一顆擊中了他的后背。
撲通一聲,他就倒在了地上,但并沒有立刻死去。
大腦雖然受到了重創,但他的僅存的思考能力和意識還有所存在,他臉上倒是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他嘗試著張嘴,想要喊出來,但做不到。
房間里的母女二人聽到了門口走廊傳來的重物摔倒聲,理查先生的妻子下意識的問道,“親愛的,怎么了?”
“需要我幫你做點什么嗎?”
她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聽到聲音已經在彌留之際的理查先生眼眶中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蓄滿了淚水。
他這輩子,從長大之后,就再也沒有哭過。
有時候他會想,也許他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發生意外死了,他也不會哭泣。
他覺得自己是天性涼薄的人,他善于演戲,有時候他會把自己演成一個很有感情,很溫情的人。
但他骨子里知道,自己是冷漠的。
他一直都這么認為,直到這一刻。
也許是他真的哭了,也許是他的大腦被破壞,淚腺不受控制的收縮。
總之,他的眼眶中含滿了淚水。
他張著嘴,臉上的肌肉完全的扭曲,意識也變得不那么的穩定,有些朦朧,他看著那個影子越來越近,看著一雙拖鞋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
完了!
沒有尖叫聲,只有撲通一聲,他的妻子摔倒在他的面前,緊接著他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皮鞋,從他的面前進入了房間里,然后又響起了幾聲槍聲。
大約二十秒后,那名槍手從餐廳中走出來,他注意到了理查先生還在震顫的眼睛。
他走過去,用腳踩著理查先生的脖子,然后對著他的腦袋輸出了所有的子彈…
地板上的鮮血慢慢的向著屋內蔓延,最終理查先生的鮮血與他妻子的鮮血混在了一起。
第二天上午,公司的人見不到理查先生來工作,因為最近事情的確太多了,他們只能給理查先生打電話。
可惜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聽,隨后公司董事會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就主動報了警。
很快警察就來到了理查先生居住的地方,并在房間里發現了他和家人的尸體。
案件很快驚動了整個城市的上流圈子,畢竟理查先生也算是上流社會的成員之一,他的死亡讓一些人變得敏感,警惕。
在隨后的調查中,警方獲得了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公司稱理查先生在被謀殺之前,曾經調動過一批資金,現在那筆資金找不到了。
至于理查先生到底有沒有調動過這批資金,對于董事會成員來說不重要,他們只是廢物利用而已。
是誰干掉了理查先生?
董事會和大股東們心中是有些猜測的,無非就是那么幾個人可能性最大。
保險公司,藍斯·懷特,還有在工廠火災中受傷并且沒有得到補償的工人們。
只有這些人和理查先生的仇怨最大,最有可能上門干掉他。
而殺手使用的小口徑手槍又把普通的工人們篩選掉了,他們很難弄到小口徑的手槍,要么需要很多錢,要么需要一些機會,人脈。
當然董事會也沒有完全的排除,萬一這些沒有得到補償的工人中有曾經是軍人背景的人呢?
不過他們主要還是把重點,放在了保險公司和藍斯家族這兩股勢力上。
至于他們是不是想要給理查先生復仇,其實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他們是資本家,資本家做任何事情的目的都圍繞著利益,如果他們做一件事沒有利益,那么他們就不會做!
他們參與調查,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動的手。
理查先生的死也讓金標酒業的一些動作完全停了下來,包括對保險公司的訴訟。
雖然這部分新上任的總裁也會繼續抓,但目前他們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許他們會有一些新的想法。
畢竟已經是新年了,新年就要有新氣象。
聯邦人們在歡快的氣氛中度過了一年之中的第一天,但在拉帕,人們卻因為饑餓不斷的倒下。
倒不是真的餓死了,而是吃了一些不能吃的東西,或者在叢林里受到了掠食者的襲擊死掉的。
因為人們太餓了,只能往叢林中尋找一些食物,這打擾了叢林中的那些掠食者,以及有毒的動物和植物。
有人吃了一顆蘑菇,很快就閉上了眼睛回歸了上帝的懷抱。
有人觸摸了一只好看的青蛙,結果很快就因為心臟麻痹倒在了叢林中。
有人不小心踩到了一條蛇,蛇送了一點與黃金同價的毒液給他。
每天都有人在尋找食物的過程中死去,人們對拉帕政府的不滿已經達到了極限!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迭戈進行了一場公開的,廣播演講,整個拉帕境內以及周邊地區都能接收到他講過的全過程。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他要說什么,什么時候說,他們提前三天進行了通報。
一月一日下午兩點,迭戈出現在了總統府外,大功率的廣播電臺也開始工作起來。
“拉帕的公民們,我是你們的總統,迭戈…”
他后面說了一連串名字,還有兩個藍斯不確定的發音。
據本地人說,這是本地語系的名字,通用語中并沒有準確的翻譯。
迭戈在這樣的場合自報全名,還有土語發音,實際上是在宣告他的正統性,權威性。
這就像是古代的皇帝如果不在他的城堡里,而是在外面,他需要交涉的時候,就會強調自己的姓氏——皇族!
迭戈就是這么做的,他在強調這些,來獲得民眾們至少不強烈的反對他。
畢竟他和他的家族統治拉帕很長時間,還是有一定的統治基礎的。
被統治的人中總有一些跪上癮了,他們就喜歡被統治,被剝削和壓迫,如果身上沒有幾座大山,他們就仿佛不會生活了一樣。
總會有人主動為他殘暴的統治找借口,所以有時候統治是藝術,需要統治者擁有超越一般人的政治手腕和聰明的腦袋。
但不總是這樣!
總有人不需要用什么腦子,就能統治一群同樣沒有什么腦子的人。
“對于近期發生在卓蘭的一些事情我深深的感覺到痛心,我們的多好的人民啊?!”
“就是因為受到了一些人的蠱惑,受到了他們的欺騙,結果站在了和我們,和人民的對立面上,并且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是善良的,我也相信我們能夠解決目前的困境。”
“我們近期已經和捷德共和國的總統內閣就糧食問題,完成了第一輪的磋商。”
“我們會得到不低于三十五萬噸的糧食援助,這些糧食足夠幫助我們撐到冬天結束…”
其實是五十萬噸,不過他沒有說得太滿,倒不是他和他的那些部長們想要貪下來十五萬噸,而是這部分會暫時不對外公布。
如果真的有需要這部分糧食的環境和地方,那么他們也會拿出來,就相當于是一個最后的準備。
至于三十五萬噸糧食怎么足夠這么多人撐到開春?
這就是不是迭戈和內閣的問題了,是民眾們自己的問題。
按照一個人一天一磅食物來說,確實撐不到開春。
但是如果一個人一周只要一磅食物呢?
小麥可以加入更多的水,不一定噎人的才是食物,稀糊糊一樣的也是食物。
再加上一些其他東西,像是草木粗纖維之類不那么好消化的東西,也能撐一撐。
他還談到了關于提供更多工作機會的想法,他向民眾們稱,拉帕政府正在和聯邦政府就本地資源開發展開合作談判。
一旦談判談妥了,那么就會新增至少數十萬個工作崗位,還是高薪工作崗位。
除此之外還有去聯邦工作的機會。
因為大量的年輕人被征召入伍,去了前線或者在軍事基地中等待著前線的召喚,所以年輕一批的勞動力出現了大規模的缺失。
有些工作老頭子們做沒有問題,但有些工作,特別是重體力勞動,最好還是年輕人去做。
他們需要這類工人,藍斯可以確保至少招收五萬到十萬人去聯邦工作。
二十萬個工作崗位的背后,可能是四五十萬個家庭,能輻射覆蓋至少三四百萬人的人口,讓他們的生活發生巨大的改變。
迭戈的內閣也就這個問題討論過,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拉帕人會從“赤貧人口”成為“貧困人口”,還會有一小部分,會變得比貧困富有。
這樣一來等于拉帕的政權“裹挾”了這部分既得利益者,他們會成為拉帕政府堅定的支持者。
他們比其他人富有,有行動力,那么他們就會成為權力最好的保護者。
藍斯聽著迭戈在廣播中不斷描述著美好的未來,他敢肯定,迭戈肯定是照著發言稿讀的,并且這個發言稿不是他自己寫的。
他沒有這個水平,他要是有這個水平,拉帕也不會是今天這個糟糕的樣子。
藍斯的注意力從收音機中慢慢退出來,他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戈麥斯,“你能確定這列火車的線路和時間嗎?”
戈麥斯彎著腰,低著頭,“當然能,藍斯先生!”
“迭戈雖然有些懷疑我,但他現在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所以他安排我來接收第一批的糧食。”
藍斯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好好干,戈麥斯。”
“我知道你想要觸碰到這個國家的權力,但它不會屬于你,也不可能屬于你,所以你不用想了。”
“你配合好我給你的工作,到時候我會給你去聯邦的機會,以一個聯邦人的身份。”
“在聯邦當一個富豪,不比在拉帕當個受氣包一樣的總統好?”
戈麥斯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快,“我也是這么想的,藍斯先生。”
“那么這列火車上的糧食?”
藍斯給了他一張地圖,“把那條鐵路畫出來,然后寫上時間。”
“你最好想清楚再動筆,因為你只有一次機會!”
“別浪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