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喻認慫認的很干脆。
面子?
不存在的!
他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子,還沒到需要講面子的時候。
如果一幫教授們真要跟他講面子,那才顯得那些教授們沒面子。
來呀,有本事就來跟我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吵架,傳出去看誰丟人!
這就是無可阻擋且賴皮的年齡優勢了,傳出去直接能讓教授社死。
但很顯然,喬喻又高估了這個論壇的人群構成。
如果只是跟教授們私聊便也罷了,但在論壇上直接放這么一個帖子,真就讓許多在讀研究生破防了。
“這是被盜號了吧?請先把你解方程的方法拿出來再聊!”
“有感覺被冒犯到!”
“呵呵?中學生,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不是?喬喻?該不能是星城鐵路一中那個吧?”
“什么星城鐵路一中?”
“小里巴巴決賽的名單出了,代數與數論組唯一一個金獎就是喬喻,學校是星城鐵路一中,你們去官網看看就知道了。”
“啥?也就說這個菜鳥真的是中學生?”
“呵,呵呵,呵呵呵…菜鳥?”
“我去,兄弟們竟然是真的!不好意思,打攪了,我先告辭!”
“等我,一起刪號吧,我不玩了!”
“這位喬喻同學,我勸你最好識相點,給你兩分鐘時間,最好在我家導師看到你這個帖子之前趕緊給刪了!”
“各位,我把小里巴巴代數與數論組的排名截圖過來了,你們自己評價吧。”
是的,對于這些研究生來說,喬喻這是來致歉的嗎?這特么是來貼臉開大的啊!
申請答題制就已經確保了能在這個論壇里廝混的都是玩數學的。
所以誰的心也不比誰的更干凈。
今天可是周六,后天就是周一。
雖然現在是暑假,但讀過研究生的都知道,為了保持研究進度跟學術成果的一慣性,大多數情況下,他們這些已經不大值錢的研究生寒暑假也是需要持續性工作跟學習的。
哪怕純數學研究不像工科那么辛苦,不需要一天二十個小時圍著實驗室打轉,甚至開明的導師還允許你回家過暑假,但想按時畢業的話,每周的匯報一般是少不了的,哪怕是通過微信或者其他軟件遠程匯報。
導師沒空也一般會有小導盯著,那些手頭上任務都還沒完成的研究生已經可以想象這個消息傳開之后導師的嘴臉,以及很可能會說的話了。
“就這?這么長時間你就交這么個破玩意兒上來?真是越混越回去了,連人家初中生都不如你知道嗎?”
更可悲的還是論壇里那些參加了這次小里巴巴數學競賽,還進了決賽,順便還拿了獎的國內同學。
雖然小里巴巴數學競賽決賽有五個賽道,但這個論壇就是討論代數與數論的,在這兒廝混的研究生們選擇賽道的時候肯定也跟喬喻一樣。
這個時候有人把最終結果截圖到論壇里,就感覺不太好看。
“嘖嘖嘖…這個排名…算了我不評價了,下一位吧。”
“我也看不懂,下一位。”
“華清的那位鄭兄,首先祝賀一下你拿到了銅獎。但真不是我挑事兒,那個喬喻這個時候來論壇里發這么個帖子,我覺得他就是想精準打臉。”
“咳咳,我也覺得這稍微過分了點。管理員快出來把這個帖子刪了吧,太吸仇恨了。”
“我說你們別這樣啊,那個高中生說不定正在窺屏暗爽呢。”
喬喻的確一直在窺屏,而且還是不停刷新那種窺屏。
這論壇實在太簡陋了,都沒有回帖實時提醒的功能,連貼吧都不如,只能不停的手動刷新才能看到新評論。不過是前端跟后端配合著加幾行代碼的事情,八成是管理員太懶,如此實用的功能都懶得添加。
但不得不說,在論壇里獲取的情緒價值,可要比十三班的群聊里爽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不停在那里抱怨的論壇等級稱號都不高,別說數學大咖了,怪咖都沒幾個。絕大多數都是數學高手跟數學達人,中間穿插幾個數學新貴。
不過這樣也挺好,可以玩的更放松。
比如當看到有個數學達人說他在窺屏的時候,喬喻就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
“這位大叔,你別誹謗我啊,我根本就沒窺屏!而且我九月份才上高一呢,所以你最多只能說我是準高中生。畢竟我是來跟各位叔叔阿姨道歉的,可不能丟高中生這個大群體的人啊!”
頭銜等級這么低,肯定不是教授。
既然大家都是學生,喬喻絕對是半點不會虛的,必須把道歉的態度拿出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一幫數學怪咖冷嘲熱諷他的時候,這些小卡拉米可是也圍觀幫腔的,所以絕對不能因為大家都是學生就不給他們道歉了,說好的眾生平等。
華夏,瀟州。
已經是八月底,快開學了…
所以余江大學的薛松教授今天正忙著相親。
在高校里當過教授的基本都知道,只要拿到了編制,且在研究領域內有了大牛地位的大佬,其實學期中跟寒暑假生活都是差不多的,沒什么開不開學的概念。
無非是有些教授對于教學比較重視,學期前會重新過一遍課件,甚至進行一定程度的修改、更新。
另一些教授大概是比較瀟灑,不是手底下研究生提醒,都能忘記快開學了。上課更是自信知識足夠淵博,每堂課都能隨機應變,讓那些傻呵呵的本科生頂禮膜拜,根本不需要做特別的準備。
當然對于一些年輕教授來說,嗯,其實寒暑假跟開學期間也沒太大區別。
非升即走的壓力之下,科研跟教學兩邊都不能耽誤。寒暑假的時候也是在拼命加班,要么忙著拉項目,要么忙著發文章,
薛松其實就是介于兩者之間。
他其實還不能算是余江大學數學專業大牛性質的學術帶頭人,但絕對是同年齡段教授的佼佼者。
而且在薛松在他所研究的相關方向上,很有發言權。
不止是因為他發表過兩篇重量級論文,更因為一些相關的課題組做調查項目的時候經常會請他參加研討,他也的確能提出一些非常好的建議。
這些建議肯定是沒辦法寫成論文的,但在相關研究領域的同行都知道余江大學的薛松教授理論功底很扎實,思路很活躍,綜合實力很強。
這也是學術圈江湖地位的表現形式之一,在高等級的學術研討中貢獻獨到的思想,也是名氣的來源之一。
只是這種名氣很難破圈就是了。
薛松今年也才三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出成果的年紀,精力主要還是放在了事業上,個人方面的一些事情自然就耽誤了。
加上數學圈的女性本就很少,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都差不多。
所以薛松跟蘭杰一樣,三十多歲依然單身。
不同的是,蘭杰的父母足夠開明,并不覺得單身一輩子是件大不了的事情。
但薛教授的父母比較傳統,秉持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思想,所以天天為孩子單身的事情著急上火。自然便發動了身邊所有人幫著薛松尋找他未來的另一半。
拗不過,根本拗不過。
昨天他的大姨剛介紹了一個事業單位上新入職的女同事,今天正好周六,于是便約著吃了頓飯。
本來薛松也就是應付一下差事,吃完飯就打算告辭走人了。
結果剛走出商場,妹紙說了句感謝薛松請他吃飯,正好暑期檔有部叫《雞娃娃》的電影一直想去看,但因為單位一直挺忙,沒去成。
加上今天時間還早,所以想請薛教授一起去看場電影。
妹紙主動邀請,薛松也不好拒絕了,只能欣然答應了下來。
等兩人趕到最近的電影院,已經只有7點40的票了。
妹紙買了票,薛松便買了兩杯飲料加兩桶爆米花,到了時間開始觀影。
電影前半段還看的好好的,后半段的時候,薛松的手機又開始不安分了,在兜里不停的震來震去。
在電影院里拿出手機自然是不得體的,薛松便借口要上個廁所,走出了放映室才拿出電話看了眼。
好家伙,就這么一會的功夫,三個未接來電,還都不是一個人打來的。
這是有什么突發事件?
薛松直接按照打來電話的順序回了過去。
“陳教授,有事?”
“老薛,我記得你是這次小里巴巴競賽閱卷組的吧?把喬喻答題的截圖發給我一份吧。”
“嗯?陳教授,你可能誤會了,喬喻本人才剛初中畢業,還沒到…”
“哎,我知道的。哦,你還沒上論壇吧?你去論壇上看看就知道了,那小子就是之前解出你那個方程的菜鳥。”
“什么?喬喻就是那個菜鳥?”薛松頓時愣住了。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挺符合那個菜鳥身份的。
論壇IP顯示菜鳥發帖時的地址是星南省,喬喻的確是星南省星城人,而且就在星鐵一中上學,ID里還有一個喻字,最關鍵的是,小里巴巴的競賽題,他做起來明顯游刃有余。
但當時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老薛,老薛…跟你說半天了,你咋不說話了?”對面催促了句。
“哦,剛才想其他東西去了。呼…竟然是他啊,難怪打聽不到了!不過他還是初中生啊…”薛松下意識的感慨了句。
不止是感慨,情緒中其實還帶些驚駭。
沒想到無非就是被喬喻的年紀欺騙了。
15歲啊!
哪怕他能熟練解決一眾教授出的數學題,但求解他給出的方程,已經不止是單純解題那么簡單了,其中更是涉及到一些最新的研究方向。
比如模形式、數論幾何、以及p進數理論之類的局部場理論。
小里巴巴數學競賽的題目也難,但難的方向不一樣。競賽題目形式很直接,哪怕同樣是求整數解,通常也是限制在特定范圍內,考察的則是選手的基礎解題技巧,以及對定理與方法的靈活使用。
求解他的方程則直接涉及到現代數論的理論深度,其解決方法需要更復雜的代數幾何工具,算數幾何工具,以及數值分析方面的高級技巧。
最簡單、最容易理解的區別就是,競賽題出題者是知道正確答案的,并能給出詳細的解題步驟做參考答案。
但他在論壇上給出的方程,他這個出題者都不知道正確答案。
他只是確定了有整數解,至于數值解是多少,他也不知道。
換句話說,喬喻雖然才十五歲,雖然他還沒來得及上高中,更沒有上過大學,但他已經具備了做數學科研的能力,甚至這種能力還已經算被間接驗證了。
甚至可以說喬喻不只是競賽答題能力,他的研究能力比華夏諸多數學研究生都要強。
差距在哪呢?
這么說吧,在喬喻公開了方程解那天,他就把找到方程數值解當成額外任務布置給了他手底下的那些研究生。碩士在讀、博士在讀、碩博連讀的都有,但一個多月過去了,他的學生們到現在還沒人能找到思路。
而從他在論壇上給出方程,到喬喻給出正確的數值解才不過用了十多天。
人比人是真要被氣死!這一刻,薛松都不知道該說是他的學生太蠢,還是喬喻的能力太強了。
“對啊,就是因為他還是初中生,所以更不能放過他了。這種事情,各憑手段嘛。能把這種學生搶到手,碩博連讀期間,導師都不用想事了,招來就能當小導用。所以能不能把他答題的截圖發給我一份。我瞅瞅他的思路。”
聽了這話,薛松深吸了口氣,說道:“我現在在外面,不方便。不過你也沒必要看了,他是今年數論賽道唯一一個滿分。解題過程跟標準答案差別不大,甚至更詳細。
另外你也別打他的主意了,搶不過華清、燕北的,我跟他交流過,這小子對未來規劃很清晰,我們余大人家都看不上,別說你們學校了。”
“不是,你已經跟他交流過了?”
“是的,還請他吃了頓飯。決賽的時候他受邀來瀟湖參加比賽的選手之一。我正好在這邊看了一眼。”
“那他的輔導老師呢?能輔導出這樣的學生,水平很高吧?”
“帶他來的老師叫蘭杰,雙旦大學的本碩,我在知網上查了他的碩士畢業論文,《組合設計與實驗優化:基于響應面方法的研究》你去看看就知道水平怎么樣了,反正我的評價是最基本的雙旦碩士畢業水平。”
“不是,那他代數數論這方面的積累怎么來的?別說是自學啊。”
“不然呢?別什么都問我,你自己想辦法去查查這些年星城鐵路一中的升學率跟清北率不就知道了?行了,我知道的就這么多,先掛了。”
說完薛松直接掛了電話。
對這種明顯想趁著對方不懂事的時候,趕緊撿便宜的同行,他都懶得說太多。
他在余江大學擔任教職也有整整五年了,學術界各種狗屁爛造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不少。哪怕不刻意去打聽,許多事情也會自動往耳朵里鉆。
各種傳承、派系,甚至就因為某導跟某導之間在某個項目上有那么點明爭暗斗的競爭關系,已經畢業且不知情的學生跟對方有些簡單的合作都會被同門視作叛逆…
許多已經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高知分子,那心眼能比針尖還小,而薛松向來是不愿意摻和進這些破事的。
至于爭搶成果的事情就更多了。表面一團和氣,背地里大概都恨不得對方去死。
為此薛松已經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不在乎再多得罪些人。
大概知道了是個什么情況后,薛松并沒有給每個人都回個電話,而是直接用手機登錄了論壇。
果然入目又看到喬喻的帖子,嗯,還有一條私信。
薛松先看了眼私信,沒理會喬喻那些小心思,又點開了喬喻的帖子。
看到都是一幫學生在那里怨聲載道后便退出了瀏覽器,打開了微信。
跟他想像中差不多,之前為了猜出菜鳥是誰聊得熱火朝天的教授群壓根沒人說話,冷清的很。
不由得冷笑了兩聲,然后調出通訊錄正打算給喬喻打電話,又猶豫了一下,然后走進了放映室,找到了今天相親的妹紙,說道:“不好意思,學校剛打電話來,有點急事,今天必須先走了。我們再聯系?”
“哦,好的,薛教授,還是工作要緊。”
“謝謝理解。”
薛松飽含歉意的笑了笑,讓轉身朝外走出放映室便直接撥通了喬喻的電話。
沒辦法,薛松有感覺這個電話打的時間會比較長,總不能讓人家妹紙一直在放映廳里等著吧,可以不喜歡,但不能不尊重。
正在論壇上玩的不亦樂乎的喬喻看到手機來電時立刻接了起來。
該如何狡辯,喬喻心底早已經打好了腹稿,畢竟有些事遲早是要面對的,幸運的是,這通電話壓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喂,薛教授,您好。”
“嗯,喬喻,那個喻見小錢錢真是你,對吧?”
“嘿嘿…”
喬喻干笑了兩聲,正打算開始狡辯,對面卻直接問道:“方程的解法你跟其他人說過嗎?”
“額,我就給蘭老師講過,不過蘭老師說沒太聽懂。”喬喻誠實的說道。
“他聽不懂很正常。如果論壇上有人問起,你暫時也不要去講,你的解法可以用來寫一篇有資格投稿一區的論文。”
聽了這句話,喬喻立刻答道:“蘭老師也是這么跟我說的,不過他說得先確定我的解法需要具備普適性。”
“不需要確定,你既然能求解出這個方程的數值解,這一類的丟番圖方程肯定都能解出來,無非是消耗多少算力罷了,我出的題,這一點我很肯定。”
“這樣啊…”喬喻感慨了句,看來大學教授跟高中老師的差別的確是很大的。
“所以你暫時不要跟任何人提,如果有其他教授打電話問起來,你也別提。”
“不至于吧?大學教授還會覬覦我這點小技巧?”喬喻詫異的說道。
“你也別把教授們的品德看得有多高尚。我跟你說件事吧,兩個教授在一起喝酒,談到一個觀點,兩個人較為深入的論證。
其中一位教授回去之后寫了文章直接發表了。就為這事,另一個教授跟他打了幾年官司,都在爭誰才是這個觀點的首創者。
一個未被廣泛論證的觀點都能爭成這樣,你這種屬于直接可以出成績的論文,你覺得會不會有人覬覦?”
薛松的回答讓喬喻只覺得嘆為觀止。
老好人口中的教授好像都是好人來著,但聽這位薛教授的說法,似乎并不是這樣?
不過說起來,薛松的回答似乎更符合他對人的認知,于是立刻認真的答道:“我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了,這個事情可以等會談。我打這個電話是為了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對未來有什么打算?”對面開門見山的問道,打了喬喻一個措手不及。
于是只能誠實的答道:“其實我也還沒想好。”
“行吧,那我問得更具體點,你打算出國嗎?”
這次喬喻回答的很堅決:“不打算,我要在國內照顧我媽呢。”
“那你未來就是在華清跟燕北之間選擇了,你打算去哪所?”
喬喻猶豫了一番,然后問道:“嗯…這個我其實也還在猶豫,那個,您覺得我能跟這兩所大學談談條件什么的嗎?比如獎學金什么的?”
“是誰告訴你有資本可以跟大學談條件的?”
喬喻有些茫然,反問道:“不能的嗎?”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果你只有一個小里巴巴數學競賽的金牌,還真不太夠。”
喬喻追問道:“那如果我還能拿到IMO的金牌呢?”
“等會掛了電話,你去查一下2005年代表華夏參加IMO的成員名單跟成績。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有一個叫張斌的,當年他是華夏隊唯二的滿分金牌之一。
當時他告訴我,華清跟燕北大學的確都聯系過他,不過也就是淺淺的問了一句有沒有去他們那里的意向。在他表示要考慮后,就沒下文了,人家甚至沒聯系過他第二次。
明白了嗎?別被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騙了,都是給家長打雞血的需要而已。起碼在華夏國內,所謂高考狀元對于華清跟燕北來說,其實跟地里的大白菜沒什么區別。
如果高考狀元去了別的學校倒的確可能被高看一眼。現實是高中老師眼中那些寶貴的尖子生,在華夏頂級大學教授的眼里也就是平平常常的渣,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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