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向天蓬元帥詢問道:
“天蓬,此戰過后,我還會…還會回到天河嗎?”
弱水的聲音輕柔婉轉,卻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惆悵。
“這…”
天蓬元帥微微一怔,他從未想過弱水之靈會在這戰事膠著、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弱水之靈竟會問出這般問題。
天蓬元帥眉頭緊皺,略一思索后開口道:
“這是自然,弱水,待此戰事了,你自可安然回到天河,于那熟悉之處安歇。”
在他心中,弱水本就是天河孕育而生之物,戰后回歸天河,本就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之事。
他怎會想到,弱水心中竟藏著別樣的心思。
誰料,弱水聞言,美眸中瞬間燃起怒火,她柳眉倒豎,怒斥道:
“三十三天的天河水之中,毫無生機,死寂沉沉,連一絲鮮活的氣息都不曾有,那種滋味,你可曾知曉?”
“我被禁錮在這天河之中億萬年,每日面對的只有無盡的黑暗與冰冷,受夠了天河那永無止境的孤獨和寂寞了!”
“我再也不想回三十三天去了,我要離開天河,去人間探索這種奇妙的情感世界,去感受世間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
弱水的聲音中,滿是決絕與渴望。
天蓬元帥望著眼前情緒激動、幾近癲狂的弱水之靈,心中滿是愕然。
他萬萬沒有想到,弱水對天河的怨念竟如此之深,更未曾料到,她對人間竟有著如此強烈的渴望。
“弱水,你可知人間并非你想的那般簡單。那里有善惡,有紛爭,你若貿然前往,沾惹了人間的污穢和欲望,恐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天蓬元帥心急如焚,試圖勸阻弱水。
弱水之靈卻冷笑一聲,滿是嘲諷與不屑道:
“那又如何?總比在這冰冷如獄的天河中永遠孤獨要好。”
“我受夠了這被禁錮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度日如年。今日,我定要離開,誰也阻攔不了我!”
弱水心中清楚,此時天蓬元帥正與反天大軍激烈交戰,自顧不暇,正是她離開天河的絕佳時機。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豈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弱水三千,分水之術!”
她心念一動,周身紫色光芒閃爍,竟施展神通,兵分數路,化成了數股水流,如數條靈動的銀蛇,從不同方向迅速逃竄而去。
“弱水!”
“你快回來!”
天蓬元帥見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大驚失色地呼喊道。
他心中清楚,天河弱水乃是天河水軍的最大依仗,失去了弱水,天河水軍便如無根之萍,失去了立足之本。
到時候,一來,眼下火海之中的天河水軍兵敗如山倒,四萬天河水軍恐將性命不保。
天庭三十三天的天河弱水防線也將隨之崩潰。
二來,他私自放弱水下界,這可是犯下天條的大罪。
一旦事發,他必將數罪并罰,后果不堪設想。
可弱水難得覓得此千載難逢之良機,又怎會再搭理天蓬元帥的呼喊。
她一心只想逃離這禁錮她億萬年的天河,去追尋那未知而又充滿誘惑的人間世界。
弱水兵分數路,徑直朝著下界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
而東華帝君的反天大軍之中,東方朔暗中在不斷布置。
瀛洲九老分列九宮方位,手中寶劍閃爍著奇異光芒,劍陣覆蓋千里戰場,引動三島之地的靈氣源源不斷地匯聚而來,不斷助長東風之勢和純陽烈焰之勢。
“吼!吼!吼!”
此時,東風愈吹愈猛,如同一頭憤怒的巨獸在天地間咆哮。
火勢也隨著東風愈發猛烈起來。
三千火鴉在戰場上肆虐,它們如同一顆顆燃燒的流星,帶著熾熱的溫度和毀滅的力量,口吐烈火,所到之處,瞬間化作一片火海。
天河水軍的連環戰船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如一條條猙獰的火龍,舔舐著戰船的每一寸地方,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戰船上的天河水軍們驚慌失措,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逃竄。
慘叫和喊殺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云霄。
許多戰船被燒得千瘡百孔,紛紛斷裂、沉沒,天河水軍損失慘重,士兵們紛紛跳入水中,試圖逃離這恐怖的火海。
這一場東風,一把大火,徹底葬送了天河水軍。
天河水軍曾經的輝煌與榮耀,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正是:
“東風吹破天蓬夢,火燒天河四萬軍。”
此反天大軍和天庭大軍的初戰。
天蓬元帥,敗。
四萬天河水軍,幾乎全軍覆沒。
凌霄寶殿的護城河,三十三天的弱水防線之弱水,逃往下界。
弱水一水化萬水,所過之處,水氣彌漫,洪水滾滾。
“感‘盤古開辟,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曰西牛賀洲,曰南贍部洲,曰北俱蘆洲。”
此乃西游世界開篇所繪之宏大背景。
西游世界之中,自是有“三皇五帝”的存在。
那五帝之中,有一帝,名曰“大禹”。
昔日,大禹繼承父親鯀的遺志,與天庭、龍族結盟,借四海之力疏導江河,于波濤洶涌間,疏浚黃河、淮河、長江等水系,鑿通龍門山、伊闕等重重險阻,使洪水歸流入海,拯救萬民于水患。
孫悟空的兵器“如意金箍棒”,又名“定海神珍鐵”。
此“定海神珍鐵”的用途,便是大禹治水之時,定江海淺深的一個定子。
除“大禹治水”這一不朽功績之外,大禹還鑄就九鼎,以定天下九州,鼎身銘刻洪荒兇獸與山川符咒,集人族氣運于一體。
九鼎象征著九州,穩穩地鎮著人族之氣運,是為“九州鼎”,護佑著人族的繁榮昌盛。
伏羲創八卦、燧人氏鉆木取火、神農氏嘗百草、大禹治水…三皇五帝各有功績,也各有所長。
那到了西游時代,人族的三皇五帝去哪里了?
正如《西游記》開篇所勾勒的宏大世界觀:初始之際,天地混沌未分,仿若一個巨大的混沌之繭,陰陽未判,清濁交融,萬物皆藏于那無盡的幽暗與朦朧之中,靜待著破繭而出的契機。
而后,盤古大神以開天辟地之偉力,揮動巨斧,猛然劈向那混沌之繭,是為:“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再隨后,這西游世界:
“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
“天地,生人,生獸,生禽,正謂‘天地人,三才定位’。”
這西游世界中,其實除了“天道”,還有“地道”和“人道”,是為“天地人三才”。
《周易》有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便是此道理。
在天地初開之時,這天地人三才之道,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共同演繹著世間的興衰榮辱、生死輪回。
“天道無常”,天道主宰著天象之變幻、四季之輪回。
天道以其無上的威嚴,俯瞰著世間的萬事萬物,制定著宇宙運行的規則。
“地載萬物”,地道孕育著萬物之生長,以其廣袤的胸懷,孕育著萬物之生長。
“人道煌煌”,人道則蘊含著生靈的智慧、情感與文明。
萬物生靈以其獨特的思維和創造力,在這片天地上建立起輝煌的文明,創造出無數的奇跡。
然則,正如《西游記》中開篇所言: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封神已畢,到了如今西游的時代,萬物皆需順承于天。
在天地人三才之道之中,天道展現出絕對的強勢。
天道以無上之威壓,壓制并不斷削弱地道與人道的發展。
天道以“大勢不可改”的鐵律,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限制著其他兩道的自由伸展。
在這強勢天道的壓迫之下,地道逐漸殘缺不全。
而人道則依附于天道,失去了往日的獨立與自主。
故此,人,難勝天。
人道,其實是人間道,代表個人命數。
個人命數,敵不過天道大勢。
是因為,當今時代,人道依附于天道而存。
不是人不夠強,而是大多數人的命運,早已被天道注定。
每個人的命運,皆似被一條無形的絲線所牽引,而這條絲線的另一端,便是那高深莫測、不可違逆的天道。
地道、人道只能淪為天道之附庸,被天道所束縛,逐漸失去了自主意志。
而自“封神之戰”起,人族陷入了大規模的內斗,戰爭的硝煙彌漫了整個大地,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這場戰爭,讓人道氣運再次遭受了沉重的打擊,進一步削弱了人道的力量。
與此同時,天道卻愈發強大。
封神大戰之后,人間界再無“人皇”,只有那自稱為“天子”的皇帝。
下界皇帝,需要“向天俯首稱子”,以表示對天道的敬畏和順從。
而人族的三皇五帝,那些曾經帶領人族走向輝煌、被尊為人族圣人的偉大存在,便被天道限制在了“火云洞”之中,難以再插手人族之事。
自此。
人族的三皇五帝居于火云洞,鮮少現于世。
他們只能在那火云洞之中,默默關注著人族的命運起伏,卻無法再如往昔那般直接庇佑與引領。
但他們雖隱于洞府,卻并非毫無作為。
一來,是為了順應天道之安排,不與天道相抗衡。
二來,實則是為了鎮守人族氣運。
人族氣運,猶如一條奔騰不息的長河,關乎著人族的興衰存亡。
三皇五帝坐鎮火云洞,便是以自身之威德與力量,守護著這條氣運長河,使其不至于枯竭斷流。
在這天地之間,有一位身份特殊之人,那便是顯圣二郎真君楊戩。
楊戩乃人神之子,他是神族,也是人族。
故此,楊戩和人族三皇五帝的關系其實很不錯。
楊戩劈山救母之時,所用的那把開山斧,便是人帝大禹所贈。
而封神大戰之中,神仙打架,人族遭殃。
周朝的幾十萬人族大軍被瘟神呂岳全部毒倒,差點喪命之時,便是楊戩前往火云洞,找人族三皇求助。
火云洞人族三皇出手,幫助楊戩化解了瘟神呂岳的瘟毒。
其實,商軍也好,周軍也好,都是人族的后裔,他們之間的紛爭,不過是一場內部的角逐。
誰勝誰負,對火云洞人族三皇來說,可能無所謂。
甚至人族吃獅子、吃鳥,吃鱷魚…獅子、鳥、鱷魚吃人…互相吃,這也算是弱肉強食,因果循環。
但截教仙人以仙神手段,直接幾十萬、幾十萬的大面積屠戮人族子民,這就犯了火云洞三皇的忌諱了。
這不是不把人當人嗎?
天界,三十三天。
通明殿。
昊天鏡照應著戰場的情況。
玉帝端坐在寶座之上,目光深邃而平靜地注視著昊天鏡內的一切。
當玉帝看到天蓬元帥放天河弱水淹反天大軍時,臉上并沒有什么波動。
此時此刻,自然是要把這波反天逆賊殲滅。
其他的,倒在其次了。
先有天界,再有人界,先有天,再有人。
火云洞中,幽光澹澹,若隱若現,似有靈炁繚繞其間。
洞內靈氣氤氳,然凝重之意亦隨之而存。
洞中一隅,有個身形魁梧、面容堅毅、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皮膚粗糙,乃與天地相搏、為蒼生奔走之跡;身著粗布麻衣,雖質樸無華,卻顯返璞歸真之態。
其手足布滿老繭,每一道皆是其治水之艱辛見證;頭戴斗笠,欲遮世間之紛擾與滄桑。
乍觀之,此男子不過一尋常漁夫,粗布麻衣、草笠覆首,與江河湖海之畔為生計奔波之百姓無異。
然其周身散發之帝王之氣,難以遮掩,此乃歷經滄桑、掌控乾坤之威嚴,令人望而生畏,心生敬仰。
而此人,人帝“大禹”。
“大禹”者,世人尊稱,意即“偉大的禹”也。
大禹這一生,對人族來說,是偉大的。
其一生,治天下水患,三過家門而不入,以堅忍不拔之志,終平定九州水患;定天下九州,劃分疆域,為人族之繁榮發展奠定根基;鎮人族氣運,以自身之威德與力量,守護人族之興衰存亡;建立大夏王朝,開創一全新時代。
如此功績,堪稱功蓋千秋,故又被尊稱為“禹王”、“禹圣王”。
大禹身側,立有一人,牛首人身,身形魁梧高大,身姿沉穩如岳,觀之若一樸素之農夫。
然其既有領袖之威嚴,舉手投足間盡顯霸氣與決斷;又因心懷蒼生,目中透出無盡之慈憫,令人感其內心之善良與溫暖。
此人,正是炎帝“神農”。
《山海經》有云:“神農嘗五谷之所,山形像羊頭。”
《帝王世紀》亦明確記載:“炎帝神農氏,姜姓也。人身牛首,長于姜水。”
在古代農耕的時代,“牛”乃耕地之重獸,地位很是尊崇。
炎帝發明農具,教民耕種,嘗百草而發明醫藥,被譽為“農耕之神”。
其牛首人身的神話圖騰,象征著農耕之力與自然之崇拜。
火云洞中。
神農看向大禹,開口道:
“禹,觀你神色,可是心有去意,欲出這火云洞?”
大禹聞言拱手道:
“吾昔年為平九州水患,費時多載,鎮那無支祁于淮水之淵,斬那九頭兇獸相柳,又開龍門以通黃河之水…歷經諸多艱難,方平息九州水患。”
言及此處,大禹神色凝重,目光望向洞外那風云變幻的天際,沉聲道:
“如今,天界大戰驟起,致使弱水下界。”
“弱水具有‘一滴化萬滴’的特性,其勢洶洶,若任其泛濫于人間,必將是滅世之災。”
“吾多年治水心血,必將毀于一旦。”
神農默然片刻,言道:
“吾等居于這火云洞中,超脫塵世,不問世事,乃是為避天道因果。”
“今汝若執意出洞,恐會觸動天道,為天道所不容,屆時反受其累。”
大禹沉思良久,隨后,大禹抬起頭,目光堅定如磐,言道:
“炎帝所言,吾自是明白。然人間有難,吾豈能坐視不理?”
“吾只分一縷神念出洞,想來應不會惹來太大因果,亦能略盡綿薄之力,稍解蒼生水患之苦。”
說罷,大禹看向火云洞深處。
“時間不多。”
“速去速回,不要久留。”
一道沉穩而威嚴的聲音從火云洞的深處傳來,正是伏羲圣皇之音。
大禹謝道:
“有勞伏羲圣皇。”
隨后。
大禹神色莊重,盤膝坐定,雙手結印,額間光芒閃爍,一道神念緩緩分離而出。
那神念如一道流光,蘊含著大禹的意志與力量,便欲出這火云洞。
“禹,且慢!”
就在這時,軒轅黃帝的聲音響起。
軒轅黃帝一襲黃色帝袍,身姿偉岸,龍行虎步而來,他目光灼灼,看向大禹,朗聲道:
“禹,吾之軒轅劍,借汝一用。”
“你且持此劍前往,告訴玉帝,這便是吾軒轅黃帝的態度。”
“吾絕不容許炎黃子孫受此劫難!”
“以人伐天之事,吾雖不妄動,但若天道不公,吾軒轅黃帝亦絕不退縮!”
言罷,軒轅黃帝手中之“軒轅劍”猛然出鞘。
剎那間,軒轅劍上劍氣縱橫交錯,如同一道道金色的絲線,將整個火云洞都映照得一片金黃。
軒轅劍帶著軒轅黃帝的無上威嚴與決然之意,隨大禹之神念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