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太陰星。
楊嬋與玉兔精正走在返回廣寒宮的路上。
玉兔精蹦蹦跳跳,靈動的眼睛里滿是好奇,她歪著頭,向身旁的楊嬋詢問道:
“嬋姐姐,剛才那天兵你認識嗎?平日里很少見你與其他人攀談呢。”
楊嬋輕輕搖了搖頭,輕啟朱唇道:
“不認識,只是瞧他也姓楊,便多聊了幾句罷了。”
此時,金角大王與楊嬋這兩位故人,竟于不經意間重逢。
然而,時光流轉,人事已非。
縱使相逢,應不識。
太陰殿中。
“金角大王…”
“華山三圣母…”
萬圣龍女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似有一道靈光閃過,隱隱察覺到這背后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但她生性聰慧,知曉此時并非多問之時,便默默地將心中疑惑壓下,未發一言。
此時此刻。
得益于玉兔精這位搗藥仙子和楊嬋寶蓮燈之助,此前受傷的天兵天將們皆無大礙。
他們身上的傷勢,也在藥力的滋養下,漸漸恢復如初。
傷兵們恢復之后,便各自朝著自己的住所歸去。
一路上,氣氛略顯凝重,眾人都沉浸在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天界大戰的憂慮之中。
萬圣龍女微微側頭,以傳音之術向蕭辰輕聲問道:
“金角大王,以你之見,東華帝君此次興兵,能否取得勝利?”
蕭辰微微搖頭,神色凝重,緩緩傳音說道:
“此事,著實難以預料。”
蕭辰頓了頓,繼續分析道:
“如今,天庭之中最為強大的力量,無疑便是那封神榜上的眾神。”
“倘若封神榜上的眾神紛紛下場參戰,以東華帝君的勢力,自然是毫無勝算可言。”
“但如今,東華帝君打出了‘任爾仙道逍遙’的旗號,向封神榜上的眾神許下承諾,若他能登上天帝之位,定會賜予他們自由之身。”
“玉帝若以封神榜之力派遣封神榜上的眾神出戰,多少有些苛政之嫌。”
“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封神榜眾神本就渴望自由,玉帝此舉,或許會激起他們的反感。”
“可若玉帝不派遣封神榜上眾神,他手下可用之人,著實不多。”
“無非是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等寥寥數人,以及那北極四圣罷了。”
“這些人手,與東華帝君麾下的精銳,以及東王公殘部的力量相比,半斤八兩吧。”
“東華帝君若是出手,他們未必能擋得住東華帝君。”
當然了,這場戰局之中還有一個人,至關重要。
那便是二郎顯圣真君,楊戩。
如今封神榜上眾神不下場,楊戩無疑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力量,或許會影響勝利的天平。
楊戩的立場,極有可能成為這場戰爭的轉折點。
“只是不知,這楊戩究竟會站在哪一邊?”
蕭辰心中思索道。
畢竟,他上次在灌江口時,可是親眼目睹了楊戩入魔之景。
那時的楊戩,周身魔氣繚繞,雙目赤紅,仿佛被無盡的仇恨與痛苦所吞噬,與平日里那個威風凜凜、正義凜然的二郎顯圣真君判若兩人。
蕭辰深知,楊戩對于當年玉帝派遣天兵鎮壓他母親瑤姬,殺害他父親楊天佑和兄長楊蛟之事,一直心懷芥蒂。
這已然成了楊戩心中難以磨滅的心魔,如同隱藏在心底的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爆發。
“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蕭辰嘆道。
常言道:
“水隨形而方圓,人隨勢而進退。”
如今這天界的形勢,恰似這變幻莫測的流水,難以捉摸。
各方勢力暗流涌動,東華帝君興兵反叛,玉帝全力鎮壓。
而楊戩的態度又撲朔迷離,這一切都讓局勢變得更加復雜。
蕭辰心中盤算著,也只能看東華帝君和玉帝的這場戰爭打成什么樣子了。
若是東華帝君能打上三十三天,直逼玉帝的凌霄寶殿,那局勢必將陷入一片混亂。
這是一個不錯的盜寶機會。
可若是東華帝君戰敗,玉帝大獲全勝,那局勢又將截然不同。
他們這一支“天庭捕鰲隊”,也算是為玉帝效力的前哨部隊。
在戰場上,他們可以死戰不退,表現出對玉帝的忠誠與英勇。
如此一來,戰后必然會受到玉帝的嘉獎。
而玉帝的嘉獎,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盜寶的機會呢?
說不定玉帝一高興,便會賞賜他們一些稀世珍寶,甚至給予他們進入天庭寶庫挑選寶物的機會。
左和右,都是好機會。
通明殿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殿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那是卷簾大將身上散發出來的。
渾身浴血的卷簾大將,面色蒼白卻帶著幾分堅毅,他顫抖著雙手,緩緩取出昊天鏡上的留影。
那昊天鏡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承載著此次出行的全部影像。
隨后,卷簾大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下來,一五一十地向端坐于寶座之上的玉帝開口匯報著此行發生的種種情況:
“牡丹花神…東華帝君…還有那王靈官,在反天大軍的包圍圈中…”
玉帝靜靜地坐在寶座之內,身著帝袍,頭戴冕旒,面色平靜如水,讓人難以揣測他內心的想法。
他就那樣靜靜地聽著卷簾大將的匯報,面無表情,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對這匯報的內容并不在意。
良久之后。
殿內一片寂靜,只有卷簾大將輕微的喘息聲。
見玉帝似乎陷入了沉思,一直未曾說話。
卷簾大將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在反天大軍那如鐵桶般的包圍圈中,王靈官舍命送他出來的那一幕。
其實,在此之前,他與王靈官不過是普通的同僚關系,平日里雖認識,但并無太多交集,關系并不熟絡。
然而,在那生死攸關的戰場上,他們并肩作戰,王靈官卻毫不猶豫地舍命護他周全。
那一刻,他們之間有了一些戰友之情,有了一些袍澤之意。
正在這時。
玉帝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卷簾大將退下。
卷簾大將強撐著站起身來,卻又“撲通”一聲重重跪下,膝蓋與冰冷堅硬的地面猛烈撞擊,疼得他渾身傷勢愈發鉆心。
但此刻,他早已顧不上這鉆心劇痛,鼓足了勇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陛下,不知王靈官他…可還有機會…”
“嗯?”
玉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打斷,面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悅。
玉帝微微蹙起眉頭,目光淡淡掃向卷簾大將。
只見卷簾大將渾身血跡斑斑,傷口如猙獰的溝壑縱橫交錯,鮮血仍不斷地從傷口處滲出,模樣狼狽至極。
最終,玉帝還是再次緩緩開口,語氣平淡道:
“天界自會有新的司法天神上任履職。”
“至于王靈官之事…”
玉帝輕敲著九霄寶座,吐言道:
“朕會傳令十殿閻羅,去收攏王靈官的一點真靈。”
“而后讓他在玉皇廟前,受人間香火供奉。”
“有封神榜在,千余年后,他自可憑借這人間香火凝聚肉身,再度歸來。”
“封神榜…香火肉身…”
卷簾大將聽聞此言,心中陡然一寒,仿若被一盆徹骨的冷水從頭澆下,透心涼。
他深知封神榜的本質,說到底,它不過是天庭的人事檔案罷了,其作用便是收納戰死者的魂魄,將他們冊封為天庭正神。
神仙一旦上了這封神榜,便意味著永遠失去肉身與自由,從此只能聽從天庭的調遣,宛如被套上無形枷鎖的囚徒,再無自由可言。
而且,封神之后的神靈,修為再難有寸進,只能依靠人間香火來維持神力。
王靈官或許還有機會“活”過來,但那活過來的王靈官,已然是封神榜上的一個奴隸,失去了真正的自由與自我。
更可怕的是,王靈官被人間香火供奉,其神格也會受到香火的影響。
香火之中,蘊含著世間眾生的萬千祈愿與雜念,日積月累之下,他的意識也會逐漸被改變,被香火意志所左右操控。
換句話說,再活過來的王靈官,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王靈官了。
以后的王靈官,更像是一個受香火意志操控的傀儡,失去了本真的靈魂。
卷簾大將呆呆地跪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心中一片冰冷,茫然無措,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呆呆地望著高高在上的玉帝,嘴唇微微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玉帝再次淡淡的開口道,聲音依舊平靜,仿若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你且退下療傷吧。”
“此事,先勿外傳。”
此刻的卷簾大將,滿心都被王靈官之事所帶來的震撼與悲涼填滿,整個人如遭雷擊,失魂落魄,竟一時忘了謝恩領旨。
張天師瞧見這般情形,急忙在一旁輕聲提醒道:
“卷簾大將,卷簾大將…”
那聲音雖輕,卻如同一記重錘,將卷簾大將從恍惚中敲醒。
卷簾大將如夢初醒,慌忙雙膝跪地,連忙開口道:
“謝陛下。”
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與顫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隨后,卷簾大將便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通明殿。
卷簾大將的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毫無著力之感。
他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莊嚴肅穆的大殿的,腦海中不斷回蕩著玉帝的話,以及王靈官那即將被命運擺弄的悲慘未來。
走出通明殿外,卷簾大將只覺胸膛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試圖驅散心中的煩悶與壓抑。
可那壓抑之感卻如影隨形,緊緊纏繞著他,揮之不去。
卷簾大將滿心都是王靈官未來的命運,不禁想起了人間的那句老話: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如今的天庭,看似平靜祥和,實則暗流涌動,各方勢力如同隱藏在暗處的猛獸,隨時可能撲出,將這表面的平靜撕得粉碎。
東華帝君興兵反叛,猶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層層漣漪,各方勢力也隨之蠢蠢欲動。
而在這權力的漩渦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呢?
就像那飄蕩在狂風中的落葉,身不由己,隨時可能被卷入無盡的深淵。
“天宮勝景…”
卷簾大將望著天庭那金碧輝煌卻又冰冷無情的建筑,只覺得這坐擁無數仙人的天庭忽然變得分外壓抑。
那高聳入云的宮殿,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卻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將眾神困在其中。
那彌漫在四周的仙氣,本應是祥瑞之兆,此刻在他眼中,卻成了一種無形的枷鎖,束縛著他的身心,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忽然有些想逃離這座天庭了。
這天庭,在凡人眼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是無數修仙者夢寐以求的仙境,是通往長生不老的途徑。
可對于天庭眾神來說,卻更像是一座牢籠,一座將他們的自由、情感乃至靈魂都禁錮其中的牢籠。
在這里,他們失去了自我,成為了天庭規則下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受到嚴格的束縛。
這天庭就像是一座“圍城”一樣,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
下界之人,那些還在塵世中苦苦修煉的修仙者,外界之人,那些對天庭充滿向往的凡俗,削尖了腦袋,想盡辦法往天庭里面鉆,只為了那所謂的長生不老、至高無上的地位。
殊不知,一旦踏入這座天庭,就意味著失去了自由,成為了權力斗爭的犧牲品。
有的天庭之神,卻想逃離天庭,卻逃不掉。
而此時,通明殿內。
“卷簾…”
九霄寶座之上,玉帝看著卷簾大將離去的身影,眼神冰冷,似有所思。
天庭。
北天門處,寒風凜冽,吹得旌旗獵獵作響,似是預兆著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真武大帝身著一襲黑色玄甲,身姿挺拔,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矗立在北天門前,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息。
他目光深邃,凝視著遠方,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此刻,真武大帝開始調兵遣將,準備征討東華帝君的反天大軍。
“玄武一族,久未現世了。”
真武大帝喃喃自語,聲音低沉卻充滿力量。
既然玉帝已經點明了他祖玄武的身份,那他自然也不必再隱藏什么了。
過往的隱匿與低調,在這一刻都將化為征討的鋒芒!
真武大帝在天庭北天門處,雖已有五雷神將等本部雷將,但面對東華帝君那來勢洶洶的反天大軍,這點雷將顯然是不夠的。
真武大帝當機立斷,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一道璀璨的神光從他手中射出,直直沖向極北之地。
這是他向極北之地的玄武一族下達的“祖玄武令”。
此令一出,如驚雷炸響,瞬間傳遍整個玄武一族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