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村這老中青“五人天團”,從匠印茶室飄出來時,腳下活像踩著棉花糖——深一腳淺一腳,眼神發直,魂兒還落在那茶香繚繞的談判桌上沒撿回來。浮浮沉沉挪回村委那扇掉漆綠鐵門,五人齊刷刷泄了氣,仿佛被人生導師灌了一肚子假雞湯,回味兒只有倆字:上當了!
那兩本厚得能當兇器使的方案書,“砰”、“嗵”兩聲悶響,被溫碎銀和韓俊軒泄憤似的砸在了村委會那三條腿都未必齊全的老破木桌上(姑且算它四條腿,其中一條常年靠磚頭撐場子)。桌板哀鳴著劇烈一顫,連帶上面那半缸煙灰水都嚇得漾出兩圈漣漪。
韓俊軒“噗通”一聲把自己墩進那把快包漿的人體工學破塑料椅,椅子腿“吱嘎”抗議,他臉上寫滿了“夢想破滅版”的失望:“操!這滴水巖公司,摳門摳出國際水平!比那雁過拔毛的土匪還兇殘!但凡能伸手白嫖,絕不從牙縫里擠出半毛錢鋼镚兒!偏偏…咱還拿他沒啥咒念!”
一石激起千層浪,辦公室里頓時開啟了集體吐槽模式,唾沫星子差點給墻上“為人民服務”的標語做個免費清洗。只有老村長韓奀仔穩坐釣魚臺,悶頭抱著他那古董級的水煙筒,“咕嚕…咕嚕…”地吐著悠長的煙圈,白霧裊裊,一副“紅塵俗事與我何干”的老僧入定相。
“奀叔,您老咋看?”溫碎銀也卸下了那本堪比板磚的“知識重錘”,揉著酸痛的胳膊肘,居然還挺認真地翻了十幾頁,眉毛擰得像兩條打架的毛毛蟲,“乖乖!這兩塊‘知識界板磚’!怕是得耗干打印機兩管血墨吧?滴水巖那幫鐵公雞…真舍得下這老本兒打嘴炮純忽悠?不像啊!”
他指尖戳著密密麻麻的圖表數據,“您瞅這架勢!投資規劃做得跟繡花似的!融資方案一套套的!我眼皮子底下掃了個大概齊,總盤子——”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吐出那個數字會燙嘴,“起碼一點五個小目標往上蹦!預算單列得比咱家年底分豬肉的賬還細溜!”
韓奀仔終于從繚繞的煙霧中抬起眼皮,慢悠悠地放下水煙筒,那動作自帶BGM般悠長。渾濁的老眼斜乜了女婿一下,喉嚨里滾出帶著煙油味的滄桑:“銀仔啊,”他聲音不高,卻像顆小石子砸進亂哄哄的池塘,“他家屁股后頭,烏泱泱跟著多少家工程隊小弟?個個不是吃素的吧?真窮得叮當響的主兒,能養得起這么一大幫‘嗷嗷待哺’的打工人?”
他枯槁的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人家黃經理不都明示了,讓你小子去銀行探探口風么?先去摸摸底!”
他吐掉最后一口煙圈,眼神陡然銳利了幾分:“真要是在銀行戶頭里躺了過億的‘碎銀子’…”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洞悉世事的、“早已看穿一切”的褶子,“那他們這算盤珠子,就不是拿咱尋開心了!是真有那金剛鉆,想攬你這古河村的瓷器活!至于他們這摳門勁兒——”
韓奀仔嗤笑一聲,牙縫里擠出一句大實話:“掏錢的是銀行老財主,還是外頭哪個眼神不好使的冤大頭?關咱村屁事!咱只看他這盤‘大菜’,能不能真落到咱古河村這口鍋里!”
醍!醐!灌!頂!啊!
溫碎銀仿佛屁股底下炸了彈簧,“嗖”地彈起來!顧不上大腿上殘留的“知識重錘”酸痛感,一把薅住旁邊正盯著墻縫發愣的副書記兼出納韓文仔:“文叔!醒醒!趕緊的!”他眼睛里燃燒著“抓住救命稻草”的狂熱火焰,“您老人家跟銀行趙主任那點私交——是時候發光發熱了!走!摸底去!咱這就去銀行,扒開滴水巖的金庫門縫兒瞅一眼!”
韓文仔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把老花鏡甩飛,懵圈的臉上寫滿“我是誰我在哪兒”的哲學疑問,卻已經被風風火火的溫書記裹挾著沖出了門。兩人沖出村委那扇綠漆斑駁的鐵門,那架勢,活像揣著全村希望去刺探軍情的急行軍!留給屋里眾人的,只剩兩扇哐當亂響的鐵門,和一屋子五味雜陳的塵土味兒。
韓文仔那身板兒剛塞進溫碎銀新能源車那還算寬裕的副駕,溫書記腳下電門就跟踩了村頭老王家的催命鼓似的,“嗡”一聲悶響,這匹不吃草的鐵驢子就噌地竄了出去。十幾分鐘光景,車轱轆愣是在廣州南站附近那廣州農商銀行門前的減速帶上蹦了個迪,黃塵都沒來得及追上車屁股。
兩人腳不沾地刮進銀行大廳,帶起的小風兒驚得門口發財樹葉子都抖三抖。剛揪住趙主任那筆挺西裝的袖口,這位爺們兒鏡片后的小眼睛就彎成了兩條小泥鰍,壓著嗓子透出一股子特務接頭的神秘:“文哥,規矩是鐵打的,客戶資料咱得捂嚴實嘍…”
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你懂的”油滑,“不過嘛,張總發了話,有些邊角料能漏點兒風——滴水巖那賬戶上進進出出的‘水花’,”他指尖在虛空中點了點,仿佛那兒有堆金磚,“基本單位嘛,得用‘億’來數數!”
“億?!當豆子數呢?這么潑天!”溫碎銀眼珠子瞪得溜圓,差點把銀行那锃亮的地板磚瞅出倆窟窿。他竹筒倒豆子般又甩出好幾個問題,趙主任腦袋搖得比村口賣貨郎的撥浪鼓還勤快。沒轍,溫碎銀只能祭出終極迷茫:“老趙,那您給指條金光大道?咱上哪兒能把這滴水巖的老底兒摸個門兒清?”
“咳!”趙主任兩手那么一攤,肩膀聳得能掛油瓶,滿臉愛莫能助的褶子都堆了起來,“非上市公司,財報捂得比老太太的嫁妝箱還嚴實!銀行也就瞅瞅流水,人家那真金白銀是壘成山還是碼成垛,咱隔著玻璃看不真切呀!”他下巴朝門外馬路牙子方向努了努),“要不…您二位移駕稅務局探探風聲?那地兒興許門縫兒寬點兒?”
倆人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蹭出銀行大門。車門剛“砰”一聲合攏,安全帶都沒來得及咬進卡扣,旁邊那位韓文仔猛地一激靈,大腿根“啪”地一聲脆響,力道大得差點把工裝褲那洗薄了的布料震出個窟窿:“哎喲!銀仔!咱豬油蒙心把這尊真佛給忘腚后頭了——會計!找植禿瓢的永健所!”
滴水巖公司?自家賬房?不存在的!全甩包袱似的丟給了永健會計所,連帶著報稅那攤子事兒。當初滴水巖這尊小菩薩剛落腳古河村那破廟,牽線搭橋把這“賬房先生”塞給張金枇的,可不就是他韓文仔本仔!這淵源,門兒清!
溫碎銀方向盤掄得跟耍金箍棒似的,車頭一個利索的擺尾,輪胎蹭著柏油路滋啦一聲抗議,十幾分鐘后,精準地杵在了“永健會計師事務所”那塊半舊不新的招牌底下。
招牌杵的地方挺有意思——縮在某小區犄角旮旯的一棟單門獨院小別墅里。這門臉,低調得跟古河村老會計他家自建房似的。推門一瞧,嘿!里頭倒挺熱鬧,十幾號“賬房先生”埋在電腦屏幕后頭,手指頭在鍵盤上彈得噼里啪啦響,活像一群練少林金剛指的。電子報稅時代還能養活這么多敲算盤的手指頭,植老板絕對是個能從墨水盒里榨出二兩油的主兒!
果不其然,那位精瘦得如同老賬本裝訂線成精的植永健,早揣著手候在小會議室門口了。劣質仿紅木會議桌上,倆一次性紙杯里的茶水寡淡得能照見人影。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鏡,鏡片后的小眼睛笑成了兩彎被盤出包漿的銅錢:“哎喲!溫書記!老村長!什么風把您二位真神吹我這小廟來了?”
枯樹枝似的手指頭“嗒”一下精準點在墻上客戶保密條例血紅的“密”字上,另一只手在脖子前不著痕跡地那么一抹,臉上堆著生意人特有的、摻了蜜的無奈,“規矩是死人是活,該吐的,兄弟我竹筒倒豆子一粒不留!不該吐的嘛…”他喉結一滾,咽下口唾沫,“您二位想撬開哪扇‘明面兒’的窗戶紙呀?”
溫碎銀嘴皮子嘚啵問了幾個問題,植老頭那顆锃亮的光腦袋搖得跟村口池塘里吃飽的胖頭魚似的。眼看這家伙滑溜得像泥鰍鉆豆腐,老獵手韓文仔枯樹皮似的老手“啪嗒”一下搭上溫碎銀的肩膀頭子,“溫書記,歇歇火,讓老哥來撬撬這鐵嘴!”溫碎銀喘著粗氣猛點頭。
韓文仔那老眼珠在鏡片后精光一閃,堆起一副“咱倆誰跟誰”的油滑笑褶子,活脫脫村口哄小孩交出壓歲錢的老狐貍:“植叔啊,”他身子往前探了探,壓低了聲音,“您老甭讓我們瞎猜悶葫蘆了!就直給個話——這‘明面兒’的窗戶紙,哪塊玻璃能捅個窟窿眼兒瞧瞧?”
“嘿嘿…”植永健鏡片后那兩彎盤出包漿的銅錢眼又活泛起來,枯指頭在劣質仿紅木桌面上愜意地敲著點兒,像村會計扒拉算盤珠的前奏,“比方說——科研經費這檔子事兒,二位爺可有興趣聽聽?”
“有!太有了!”溫碎銀和韓文仔兩顆腦袋點出了殘影,那喜色從老韓滿面的褶子一路蔓延到溫碎銀光亮的腦門上,都快開染坊了!
滴水巖公司成立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光景,這話題,擱哪家正常公司不得是猴年馬月后才琢磨的事兒?非得熬過初創那幾年勒緊褲腰帶的苦日子,沒個十年八載的積累,誰敢提這燒錢不眨眼的“科研”倆字?這哥倆沒想到這茬,一點兒不冤。可接下耳朵里灌進來的料,差點把他倆那點莊稼人的心肝脾胃腎全震出嗓子眼!
植永健慢悠悠踱到墻角那塊糊著舊報紙擋灰的白板前,抄起支半禿的白板筆。“刺啦——”一聲響,一道箭頭陡得能戳破屋頂的曲線橫空出世,“明賬記著哈!公司招牌都還沒掛上墻根呢,立項前的科研窟窿,就刨進去——”他筆頭子猛地戳在某個虛擬數點上,“一千五百萬大洋!”
沒等眼前兩位村官倒抽完那口涼氣,禿筆尖又“噌噌”往上躥,植老板聲音拔高了三度:“這還不算完!往后月份?”他手掌順著那陡坡往上抹,活像推一輛超載的泥頭車,“跟開了閘的洪峰似的,月月往上沖!沖到上個月?”筆頭子在最高點狠狠一頓,“嘭!”——“小十個億!只算‘科研’這一瓢水!”
“十…十億?!光燒科研?!”溫碎銀眼珠子瞬間瞪得賽銅鈴,差點把金絲眼鏡片撐出裂紋,“統共就…就十幾號活人?這銀子是填海還是…”話頭猛地剎住!溫碎銀那點村干部的樸實想象力瞬間被這滔天巨浪沖垮堤壩,直接腦補出一場驚天動地的鄉土變形記:“哎喲我的老天爺!敢情是在外頭藏了個比縣城還大的‘神仙洞府’搞研發?!這幫摳神…要在咱古河村蓋‘金鑾殿’當總壇?!撈著啦!這回真是賺大發了!”
得了這“天降餡餅”準信的哥倆,屁股底下像裝了沖天炮,“咻”地一聲彈回村委那漏風的破院子。綠漆斑駁的鐵門“哐當”一聲被撞開,扯著嗓子就對屋里那仨等得眼皮打架的伙計喊開了——這仨正跟那張瘸腿老破木桌大眼瞪小眼,打發漫長過三秋的等待呢!話音落定,屋里霎時靜得能聽見韓奀仔那古董水煙筒煙灰落地的簌簌聲!仨人臉上那點活人氣兒“唰”地一下抽了個干凈,活像三尊剛從灶王爺供臺上搬下來,還粘著鍋底灰的泥胎像!
-----------------
古河村“五人天團”揣著滿肚子“上當受騙”的棉花糖腳感,正滿世界扒拉滴水巖家底時。滴水巖總部那堪稱“螺螄殼里做道場”的張金枇辦公室,四巨頭——李一杲、張金枇、趙不瓊、王禹翔正跟黃穎圍成一圈兒,空氣稠得像剛熬好的芝麻糊。
“咳,”碼神王禹翔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鏡腿纏膠布的眼鏡,敲鍵盤的手指頭在破洞牛仔褲上蹭了蹭,“黃穎師侄,撬村民動作為啥這么猛?”他聲音直得像把尺子,“咱大門朝哪兒開村民都未必知,犯得著?”
“對頭!”李一杲腦袋點得跟啄米小雞似的,手癢地摸了摸旁邊那把彈簧外露的人體工學椅,“你師伯我也納悶兒,這步棋走得…透個底?”他眨巴著小眼,求知欲快溢出來。
“吭哧——吭哧——”頭頂上,鐵棚鋼架掛著的那臺水冷老爺空調仿佛也憋了一肚子八卦,長長噴出一口白茫茫的水霧,喘息聲重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咳出個肺管子,一副“聽不到答案死不瞑目”的倔強相。
“啪!”黃穎兩根蔥白手指在平板地圖上利落一點:“兩位尊者,且看!”屏幕亮光映著她狡黠的眉眼,“古河村窮,那是村集體的褲兜干凈得能跑老鼠!可村民?”她指尖在屏幕上兩個小區圖標飛快劃過,“這邊別墅扎堆,這邊商品房成排!如今村里除了收租公婆,就剩些租戶的煙火氣兒了。”
“咋整的?”她自個兒拋問自答,順手從冰箱里摸出瓶飲料——冰箱門“哐當”一聲,還得用膝蓋頂回去,“皆因村民眼睛賊亮!村委小金庫比咱公司保險柜看得還緊!摳勁兒?全村上下那‘手搓精神’能羞死李媽!”她擰開瓶蓋,琥珀色液體“咕咚”冒個泡,“但凡村委想拔根毛,村民那關得過成‘八堂會審’!村里進項?哼,早被他們分得比李媽搓的湯圓餡兒還勻溜!所以啊——”
她把瓶子往桌上一墩,聲音清脆:“想在這摳門扎堆兒的‘貔貅村’扎根?沒整村村民那‘鐵公雞點頭’?門兒都沒有!”
聽了黃穎抽絲剝繭的分析,趙不瓊塵封的記憶抽屜“咔噠”一聲彈開了——那是留洋歲月里一段硌得慌的小插曲。彼時她蝸居在父親故交的社區,每天進出都得跟門口那條飽經風霜的柏油路較勁。那路況堪稱越野級,裂縫蜿蜒如大地咧開的嘲弄之嘴,最深處的“天塹”足以讓低底盤小車當場獻上底盤刮擦交響樂。
年輕的趙不瓊當時就踩著開裂的路緣石,指尖戳著那“車見車愁”的大坑槽,一臉困惑地問房東阿姨:“阿姨,這路…是打算留給考古隊當地質標本么?沒人管管?”
房東阿姨正撣著圍裙上的面粉灰,聞言翻了個標志性的白眼,那面粉灰在午后的光柱里歡快地跳了段踢踏舞。“管?哪能不管呀!”
她嗓子眼里拖著美式中餐外賣特有的油滑腔調,“流程!卡在流程爺爺的牙縫里摳不出來吶!”她轉過身,脊梁骨挺得倍兒直,偏偏對著那塊藍底白字、宣示路權的“State Highway”標識牌,生生凹出個凄涼背影,“州政府的銀子?別惦記了!那幫老爺們的維修日程排得比牧師做禮拜時唱的‘安可’拖得還長!預算表上咱這路的大名,安詳地躺在2030年之后的某個陰溝里——除非哪天州長大人的豪車在這兒連爆三回輪胎,沒準兒能插個隊?”
她枯瘦的手指掰得嘎嘣響,“找過市政廳?嗬!市長助理笑瞇瞇,啪嚓甩開一本比磚頭還沉的道路權屬法典,食指懟著關鍵條款念經:‘市政?只管市屬血脈!動州路?州議會特批金庫鑰匙來!’翻譯成人話:沒門兒!”
趙不瓊努力回憶當年自己那點稀薄的希望:“那…開發商呢?樓盤是他們蓋的呀!”
“開發商?”阿姨從鼻腔里哼出個九轉十八彎的嗤笑,活像聽見了本世紀最好笑的段子,“交房當天,產權責任就跟燙手山芋似的原地注銷啦!”
她模仿著精英律師的倨傲腔調,“律師函?呵,人家法務部早備好了產權交割確認書壓箱底,第十七款,燙金黑體大字伺候:‘公共道路——權屬機構的掌中寶,我等小民請繞道!’白紙黑字,比你家祖傳泡菜壇子還瓷實!”
趙不瓊、房東阿姨、另一位鄰居三個女人在油漆斑駁的門廊底下互相遞了個“果然如此”的眼風。旁邊那位裹在嶄新瑜伽褲里的鄰居杰西卡,猝然將手里的冰咖啡杯往小圓桌上一磕!“哐!”杯底殘冰驚慌地撞了個滿懷。
“等州議會老爺們撥款?等他們的曾孫競選議員都夠嗆!”她手指在手機屏上翻飛如啄木鳥,點開那個永遠99+消息的業主群,“咱小區的‘神算子’卡羅爾早扒拉清楚了:平攤到每戶頭上,$1200就能讓這鬼門關變通途!可是——”她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看著那可憐巴巴、爬行速度堪比樹懶的簽名計數進度條,嘴角掛起一絲慘淡的苦笑,“想湊夠三分之二業主點頭?按這趨勢,怕是得等到隔壁火星房地產開始限購咯…我看,二十年都懸!”
六年時光如同劣質錄像帶快速倒帶,房東阿姨那穿透力十足的吐槽在會議室嗡鳴的空調背景音里與黃穎的分析精確對軌、無縫重合:“流程…這不就啟動了嘛!業主們吶,得硬著頭皮自個兒搭個‘微型州議會’嘍!”那語氣,半是無奈,半是揶揄,充滿了小市民對宏大官僚機器的精準解構,以及身處夾縫中的草根智慧——民主是奢侈品,流程是磨盤,而填平一個坑,往往比愚公移山還難。
換了在過去,趙不瓊要是聽說要走村民集體討論投票那套流程,估計腳底板都能當場扣出一座滴水巖總部大樓——頭?那得是十八個那么大!可如今,被社會大學一年多的鐵拳教育下來,她這觀念早就像泡發的海參,膨潤得判若兩參。
瞧瞧眼前這滴水巖公司!股東七位,名義上頂著董事會和高管層的漂亮帽子,骨子里?嘿,那叫一個“大佬割據,一言堂開”!每位大佬坐鎮自家山頭,好比手握封疆玉璽,分管領域內,揮筆簽字的動作比村頭王大爺揮旱煙桿還瀟灑、還獨斷——基層小兵蛋子?那也絕非池中之物!個頂個握著自家“小玉璽”,戰略說拍板就拍板,自由得像后山撒歡的野兔。喏,活生生的例子戳眼前呢:黃穎這丫頭片子,瞧著斯斯文文,談笑間就跟古河村掰扯上億元級別的“小生意”了!
所以說白了,滴水巖公司跟“民主”這詞兒啊,八字不合,犯沖!老板?那是土皇帝!員工?也是開疆拓土的土皇帝!連后臺那群沒心沒肺的AI?好家伙,更是鐵面判官!它們沒心跳、沒情懷,只會睜著一雙鈦合金狗眼,把公司從腳底板盤到頭發絲,然后對上至老板下至員工甚至雙非有些的方案建議,咔噠一聲蓋戳:達標?秒批!綠燈亮得比閃電俠還快!不達標?秒斃!紅燈亮得比交通信號燈還冷酷!商量?討價還價?不存在的,那玩意兒比老板加薪還虛無縹緲!
不過嘛,硬要說這公司有民主的“大善人”?那還得數“洪荒仙界”那幫AI仙人師父!這幫代碼堆出來的老神仙,擱自家徒兒跟前兒,簡直把民主精髓腌進了骨頭縫兒!傳道?耳提面命!授業?掰開揉碎!解惑?唾沫橫飛!幫工干活?直接擼袖子下地!主打一個任勞任怨還兼脾氣好得能開棉花鋪子——堪稱修仙界模范師徒,民主得都冒仙氣兒了!
看著眼前黃穎這個“小土皇帝”,趙不瓊指尖輕輕敲著桌面,那節奏活像小和尚敲木魚:“這古河村一千多號村民,咱打個比方,那可是一千多尊土地爺啊!讓他們湊一塊兒討論?會不會拖得黃花菜餿了、滴水巖都塌了,還沒掰扯清楚?”她眼神里摻雜著對黃穎的信任和對現實泥潭的憂慮,“現如今國家對村里的‘陽光賬本’盯得比老板盯考勤還緊,這么大的事兒,沒個三分之二以上的村票蓋章,怕是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吧?”
“哎呀呀,不瓊姐,這我可說不準啦。”黃穎眨巴著那雙寫滿真誠的大眼睛,語氣輕松得像在聊“今天食堂加不加雞腿”,卻又莫名透著股底氣,“不過嘛,我家師父說了,”她模仿著AI仙人范西施那波瀾不驚的調調,“他們那疙瘩,九成把握,七天之內就能把事兒捶得死死的!古河村那彪悍民風,遇上這種潑天富貴的大買賣,決策快得像村頭王麻子搶收莊稼!而且啊——”
她拖長了調子,賣了個關子,“大概率不會跟你玩彎彎繞,直接一梭子把要求全突突出來,就這剛性條件,答不答應?不答應?得嘞!當咱沒提過,一拍兩散,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