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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回 積木易形開新境,匠心重鑄續前盟

  菜菜執掌匠印工作室營銷大印的那幾年,活脫脫像坐了一趟驚險刺激的創業過山車。高光時刻,真叫一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政府官員青睞有加,商賈大佬推杯換盞,門庭若市好不風光。然而商業江湖哪能只有繁花?低谷期也不請自來,門可羅雀的日子猶如冷水澆頭。最蕭條時,整整一個月的營收報表都能唱“空城計”,那叫一個清冷寂寥。可吳建明和菜菜這二位舵手,內心那簇名為“創意策劃永不熄滅”的火苗,始終倔強地燒著。再難的日子,他倆腦子里也從沒閃過“放棄”的念頭——總覺得這世間的精彩故事和空間魔法,永遠需要有人來編織、來搭建。

  然而,人算總難及天算。他們扛住了市場風浪,熬過了行業寒冬,萬萬沒估算到——“疫起三年”這只黑天鵝竟有如此驚人的破壞力,生生撲滅了他們最后的信心火種。養活一支思維火花四濺的策劃天團,那可是吞金獸級別的開銷!光每月發薪水的日子,就足以讓兩位老板對著賬本“膽顫心寒”,仿佛那數字能跳起來咬人!無奈之下,一場壯士斷腕的清盤大戲終究上演。匠印工作室,這艘曾經意氣風發的創意航船,帶著對未來的迷惘,緩緩沉入商海的港灣。

  清盤散伙后,吳建明一頭扎進書堆搞起了“哲學閉關”,琢磨未來的星辰大海。菜菜則劍指歸鞘,輕車熟路地重回她縱橫捭闔的老本行——職業買手的戰場。直到后來,聽聞吳建明要在這片廢墟上“重起爐灶”開國醫館,菜菜那江湖兒女的豪情“噌”地一下就被點燃了。她二話不說,自告奮勇殺回老戰友身旁撐場子:提金點子、找靠譜供應商,愣是把兼職采購的活兒干出了全職的敬業。眼瞧著吳建明的國醫館步入正軌、杏林春暖,她才帶著一份“事了拂衣去”的滿足感,功成身退,悄然淡出國醫館的舞臺長達一年多。

  接到吳建明那通久違的召喚電話,菜菜二話沒說,腳尖一點油門就奔赴目的地——匠印國醫館總店。這醫館選址,堪稱鬧市中的隱士!通常醫館恨不得直接長在馬路邊吸客引流,或者盤踞商場核心地帶。可吳建明的匠印國醫館偏生不走尋常路,硬是在高端得發亮的南村CBD甲級寫字樓二十層開辟出一方凈土。上樓的過程都自帶幾分神秘氣息:得先在前臺亮明“身份”刷身份證,換取一張仿佛通關密鑰的二維碼小條。電梯內無按鈕,你得像個解謎游戲高手,把小條往電梯門旁的讀碼器輕輕一貼——“嘀”一聲輕響,這座“沉默的方舟”才會開啟專屬通道,載著你“嗖”地一下直抵二十樓仙境,其他樓層?對不住,恕不開放觀光!

  電梯門“叮”聲滑開,菜菜邁步而出。目光向左一掃——哇!廊道中赫然懸著一塊木質古匾,上書“匠印國醫館”,字跡古樸蒼勁,氣韻撲面而來。雖棲身高樓,門外那條走廊卻被精心打造成了時光隧道:腳下的仿古青石板被摩擦得溫潤,似乎每一塊都沾染著千年歲月的低語。踏入醫館真容,更是震撼:不見冰冷的玻璃門,撲面而來是一座活脫脫從唐宋畫卷里切下來的仿古木結構殿堂!右側赫然立著一座頂天立地、氣勢恢宏的老藥柜!上千個小小的抽屜小藥斗如同鱗次櫛比的百寶格,每一個小抽屜下方還用蠅頭小楷標注著中藥名——當歸、黃芪、三七、茯苓…百草精華仿佛在柜內吞吐香氣。一位身著素雅漢服的姑娘,正手持軟布,像呵護古董般細細擦拭著這些承載千年智慧的柜格。

  左邊臨窗處,則坐鎮著一位“活化石”——鶴發童顏的坐堂老中醫老先生,同樣一身古韻盎然的“郎中行頭”,此刻正捋著白須,悠然自得地翻閱著一卷泛黃的線裝古醫書。菜菜正琢磨如何開口詢問“吳總何在”,那位漢服姑娘已像只警覺的靈鹿,捕捉到她的氣息。蓮步輕移間,唇邊綻開一個溫婉淺笑:“請問,是菜菜總駕臨嗎?”得到確認,姑娘笑意更深,側身做出“請”的姿態:“吳總在內堂恭候多時了,這邊請。”引著菜菜繞過藥香氤氳的前堂,向內行去。

  穿過一道木格屏風,眼前豁然開朗。后堂別有洞天,吳建明正獨坐茶臺前,指尖撥弄紫砂小壺,縷縷茶香隨水汽氤氳升騰,頗有幾分“小隱于市”的意境。一見菜菜,他臉上立刻綻開老友重逢的熱乎勁兒:“來來來!快請入座!”那引路的漢服姑娘也落落大方地在側座坐下,嫻熟地開啟紅泥小爐,著手為賓主二人燒水、取茶烹制香茗。

  “雅雅,我們這位是大名鼎鼎的菜菜總,當年匠印的肱骨棟梁!”吳建明向菜菜介紹那姑娘,“你認得那位老店長嘛?被高升去‘調教’琶洲分店啦!這是雅雅,我們新晉的總店掌舵人,根正苗紅的國醫專業高材生,漢方本草、望聞問切這些看家本事,那可是信手拈來!”雅雅聞言,微微頷首致意,笑容里既有書卷氣又帶著專業范兒。

  吳建明今天約菜菜來,顯然不是推銷醫館養生套餐的。簡單寒暄鋪陳后,話鋒便巧妙地轉向了菜菜這一年的“江湖軌跡”。當得知菜菜如今在為一家以色列公司效力時,他端起茶杯的手不易察覺地頓了頓,眉頭隨即籠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輕云——他對那片硝煙彌漫之地的觀感,實在難以言表美妙。特別是最近加沙地帶上演的那些人道悲歌,更讓他心頭梗著一塊難以下咽的疙瘩。剛想組織語言委婉表達點什么,又聽菜菜補充說那邊因為局勢緊張,反而開出了“戰火鍍金”級別的優渥報酬…得了,吳總立刻像被掐住聲帶,嘴邊醞釀的那點“家國情懷”頓時化為一縷幽幽茶氣——忽悠人家跳槽?這底氣瞬間就泄洪了!還怎么張口?

  菜菜看著他那欲言又止、表情微妙的模樣,端起眼前雅雅剛奉上的青瓷茶盞,輕輕吹散熱氣,嫣然一笑,嘴角微揚道:“吳總,您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今天約我來,總不能是專門來跟我憶苦思甜的吧?”她手指優雅地在這古香古色的醫館空間里輕輕畫了個圈,“老實講,我這都奔五路上的女俠了,現在再讓我扎進國醫館這片水深火熱的新藍海?興趣嘛,有點提不起勁兒咯。還不如在現在這家‘壕氣沖天’的公司,安安穩穩劃水到光榮退休呢。”

  吳建明倒也爽利,仿佛那身員外袍自帶幾分江湖豪氣。他抖了抖寬袖,順手扶正頭頂那根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和田白玉簪,臉上堆起老狐貍般溫煦又不失精明的笑意,提起紫砂壺,汩汩地將琥珀色的茶湯注入菜菜面前的青瓷盞中。“菜菜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他喉頭滑動,字字清晰,“老哥我琢磨著重振‘匠印場景設計’這桿大旗。不過嘛,此番格局要大變——你來做那掌舵的頭把交椅,控股權歸你!我嘛,甘當綠葉,小股東一枚,如何?”

  生怕這位昔日的得力干將被這“虛位”嚇退,他未等茶煙散盡,指尖便瀟灑地劃過這滿室精心炮制的宋明風華——“瞧瞧!”吳建明語帶蠱惑,眼神里跳動著熱切的火焰,仿佛那精雕細琢的古藥柜、溫潤的青石板都化作了閃閃發光的金元寶,“咱匠印國醫館如今坐擁四家旺鋪,個個生龍活虎!這架勢,分明是連鎖擴張、招商引鳳的黃金起點!”他話鋒陡然拔升,如同名角登臺亮嗓,“只消你領頭掛帥,拉起匠印場景設計工作室的旗號,往后咱所有醫館連鎖的‘門面’工程——從意境藍圖到一磚一瓦的搭建——全數肥水不流外人田,統統委托給你的金字招牌來做!”

  菜菜眼波流轉,不動聲色地將這滿室“國潮風韻”盡收眼底。心里那把算盤撥得噼啪作響:一家門店的設計建造,幾十萬真金白銀總是要的底數…若是一年擴張幾十家?嘖,那可是幾千萬流水的大買賣!吳總這畫餅,餡兒倒是真材實料,端的是豪氣干云,誠意十足。

  論家底,她菜菜倒也算得上小富即安。兩夫妻丁克逍遙,收入殷實,更別提當年非典無情卷走雙親,卻留下十幾套房產的硬通貨家底——幾千萬固定資產打底,工薪族的日子愣是過出了小老板的滋潤。然而,心底最深處,當年跟隨吳建明創業時那份滾燙的激情與同袍之誼,始終是午夜夢回時最熨帖的回甘。如今吳總這番慷慨陳詞,聽在她這老江湖耳中,卻瞬間戳破了那層溫情脈脈的窗紙——呵,好個陽謀!設計工程行當,哪一個項目不是前期墊資如山如海?這位員外打扮的總舵主輕飄飄讓出“控股權”,圖的只怕是她菜菜兜里那沉甸甸的銀子和背后盤根錯節的人脈資源!

  菜菜心下雪亮,面上卻依舊風輕云淡。盞中清茶輕抿一口,她悠悠放下杯子,話鋒卻如游魚般靈巧一轉,拋出一道精心淬煉的難題:“吳總心思通透,魄力非凡。只是——”她尾音輕揚,帶著一絲為難的喟嘆,“縱使我等有意再續前緣,重聚當年沙場兄弟,恐怕也非易事咯。”纖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痛點被她信手拈來:“比如那唐友軍,如今可了不得!當年咱們匠印半數精兵悍將,早已被他招安麾下。人家如今風頭正勁,人人持股分紅,麾下坐擁百員戰將,早非昔日吳下阿蒙咯!”

  吳建明原本打得一手如意算盤:自己退居二線,讓出“大股東”名頭這塊香餌,誘使菜菜以新任掌門之姿去召回舊部,股權分配這燙手山芋自然甩給她來談。哪曾想半路殺出個唐友軍!他聞言身軀微震,臉上掠過一絲真切的錯愕:“啊?唐胖子?他不是做貨架配套起家,土里刨食的么?幾時也插足這陽春白雪的場景設計行當了?”

  “此一時彼一時咯!”菜菜唇邊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變戲法似的亮出平板電腦,指尖在屏幕上翩然輕舞,“人家總舵扎根貨架江湖不假,可在古河創意園新辟的分部,可是妥妥的‘意境營造專家’!”屏幕豁然洞開,古河創意園內一派忙碌景象的照片躍然而出——唐氏員工們正圍著那些風格各異、細節拉滿的場景造景作品揮汗如雨。“瞧瞧,”菜菜指尖點劃,圖景次第鋪展,“從意境構思到落地生根,人家如今是‘一桿子插到底’的全方位服務,自然要養著一班虎狼之師嘍。”

  吳建明目光死死釘在那亮得刺眼的屏幕上,一幕幕昔日部將的手筆清晰可見,胸口仿佛被塞進一把濕漉漉的谷糠,堵得發脹發悶。“咦?這不是屈靜姝那丫頭?”他一眼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混雜其中,心頭疑惑如雜草叢生,“她不是自個兒有個設計小天地,單打獨斗慣了么?竟也舍得寄人籬下了?”

  “寄人籬下倒談不上,”菜菜收回平板,指尖在屏幕邊緣輕巧一劃,畫面瞬間切換到另一個光彩陸離的界面——“這,才是她如今的‘洞天福地’。”屏幕上流光溢彩,正是滴水巖公司那個聲名在外的“大話真”平臺。

  菜菜語氣帶著幾分推崇幾分調侃:“吳總,這個‘真我余影’APP,可是專攻微短劇、微電影和…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黑廣告片場服務的奇地!線上平臺火熱,線下加盟店林立。它有個最妙的規矩——在它這‘江湖’里,只許說‘假話’,講‘假事’,拍‘假景’!”菜菜特意加重了這幾個“假”字,眸子里閃著促狹的光,“所以呢,圈里人送它個恰如其分的諢號——”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嘴角噙笑,“‘大話真’!嘿,您還別說,玩家們就吃這套!眼下月活千萬活躍玩家在里頭樂此不疲地‘弄虛作假’呢!”

  滑了幾頁“菜菜牌PPT”,吳建明那顆精算師附體的心臟已經在“噼啪”作響地打起了算盤。好家伙,滴水巖公司這些散落各地的“大話真”線下據點——或者說,“大型真話實驗室”?——這成本可一點不帶摻水的!

  “嘶——”吳建明對著屏幕上一處裝修古典、仙俠感快要溢出屏幕的加盟旗艦店,指尖點得屏幕咚咚響,“菜菜啊,你瞅瞅這個成本!就這種水準的‘話聊店’,沒個七八百萬起步砸得進去?這早就脫離普羅大眾的‘加盟友好區’了!”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目光精準地鎖定另一處,“喏,再看這個‘康康米’旗艦店陣仗!投資額?我看不低于三千萬!乖乖,這都夠開十家我熟門熟路的‘匠印國醫館’了!就眼下這經濟小寒冬,搞這么大手筆搞招商?嘖,我看懸得很。”

  噼里啪啦地心里過完賬本,吳建明感覺自己已經抓住了滴水巖的命門,雙手往老板椅扶手上一拍,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副“我已看穿”的架勢:“這公司,說白了就靠這幾家面子工程撐著門臉兒,大頭營收還是指望著線上那點流量過活吧?”

  菜菜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嘴角彎起一點看透不說透的笑意,指尖優雅地戳了戳手機:“吳總,高見得先驗貨嘛。‘真我余影’APP鏈接給您甩微信了,小程序、APP都備著,您親自上手盤一盤?比我這解說可直觀得多。”

  吳建明的手機桌面堪稱“APP海”,密密麻麻鋪了幾屏。他懶怠新下軟件,熟練地在微信小程序列表里一劃拉,戳進“真我余影”的大門。腳還沒站穩呢,一條提示毫無預兆地糊了他一臉:距離您僅572米,有心動的女孩正在等待邂逅,速去相見?

  “嚯!”吳建明心頭突地一跳,差點把手機當燙手山芋甩出去,手忙腳亂地把屏幕硬懟到菜菜面前,“這、這什么情況?”他一臉懵圈。

  菜菜樂不可支,笑得像只剛偷到燈油的小老鼠,歪著頭調侃:“吳總,剛才注冊賬號填資料時,您小手一滑,是不是在‘婚姻狀態’那欄點了個‘未婚’,‘興趣愛好’還順勢勾了個‘美女’?”她纖細的手指點了點窗外斜對面,“瞧見沒?那棟樓底下的‘大話真’就是滄美造型舊店改的。現成兒的‘心動邂逅’窗口期哦,真不去偶遇一下?說不定您這雷達就響了!”

  吳建明老臉“騰”地有點發熱。結婚多年是真,老婆孩子這會兒確實在海外,剛才填“未婚”純粹是圖省事兒,怕被平臺消息煩死,沒成想這坑挖在這兒呢!他戰術性清咳兩聲,強行轉移“戰場”:“咳!扯遠了啊…嘖,滄美這么大的攤子,連鎖店做得風生水起,怎么也‘淪落’到給這小公司跑龍套當加盟商了?自降身價嘛!”

  “嘖嘖,吳總,這您又看走眼啦!”菜菜揚起下巴,帶著點小得意,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點兵點將似的一劃拉,調出滄美集團的官網,“‘淪落’?您瞧瞧這!滄美可是主動‘暗度陳倉’,秘密合作,跟滴水巖綁得緊著呢!只是對外低調罷了。他們現在的線上線下全套系統,骨子里全是滴水巖在支撐。您看——”屏幕被她熟練地拖到一個界面,“喏,這個叫‘恍如初見’的小游戲。滄美改造后的那些社區店,規模都不大,專門服務這小玩意兒里的約會拍照、場景打造的!雖然砸錢也沒比康康米旗艦店少太多,但現在可是成了年輕人相親約會的網紅打卡地!”

  “相親…約會…”吳建明喃喃,思緒瞬間被拉回二十年前。他當初加入滄美時,那定位不就是為戀愛中的姑娘們打造形象的嗎?兜兜轉轉幾十年,竟是“返璞歸真”了?然而,資深從業者的本能質疑很快冒頭:“不對路啊!滄美那些老店,客戶可都是跟咱們‘同齡’的‘老姐妹’了!這‘心動’對象從哪兒批發來?”

  目光垂落,無意間掃過平板屏幕上“真我余影-恍如初見”花哨夸張的約會裝扮界面,他腦中仿佛燈泡“叮”地一亮:“哦——!我悟了!這是用線上撩妹游戲當魚鉤,釣著流量精準投喂給滄美這些線下店做接盤俠!線上吸睛,線下變現,這套O2O閉環玩兒得溜啊!”

  至此,吳建明對這個滴水巖總算燃起了那么一絲半真半假的興趣。指尖戳戳屏幕,麻溜地下好了“真我余影”APP。安裝完畢,再次點開那個粉色的小圖標——這一次,一條更“炸裂”的推送彈了出來:“XX女生讀到您的心意暗生情愫,即將離開門店!火速赴約搭訕吧?”

  “嘖!…得,我這手!”吳建明哭笑不得,趕緊眼疾手快地叉掉那自帶粉紅泡泡的“催命符”,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像個要研讀百年企業財報的金融家那樣,開始認真審視這個魔幻又精密的線上“紅娘”。

  窗外的日影悄悄爬了寸許,茶盞里蒸騰的熱氣也淡薄了幾分。吳建明終于把滴水巖這套“數字魔法搭實體戲臺”的買賣里外琢磨了個通透,心下那“好家伙”的驚嘆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然而這瓢冷水非但沒澆熄他重燃“匠印場景設計工作室”的火苗,反倒像潑了油,那念頭“噌”地更旺了,燒得他兩眼放光:“菜菜!唐友軍那套場景定制和工程落地的法子,發現致命傷露餡了沒?”

  “您是指唐總那樂高拼貼式的個性化?”作為當年滄美并肩打江山的老搭檔,菜菜的刀鋒依舊精準,“活兒是精細,可骨子里透著一股子流水線的生硬氣,跟他早年間搞那些花架子貨架定制一個模子刻的——形式大于魂靈,對吧?”她指尖輕點桌面,眼神銳利如舊,“吳總,您可是點石成金的主兒,肚子里又揣著稀奇古怪的點子,有何高見震聾發聵?”

  “‘個性化定制’?哈,這詞兒如今糊弄外行都嫌餿!”吳建明嗤笑一聲,隨手抄起兩張雪白宣紙,猶如亮出兵刃。只見他筆走龍蛇,在第一張紙上刷刷畫滿密密麻麻的格子,筆鋒再轉,那些格子竟像被無形絲線牽引,硬生生勾連出一幅嶺南水鄉的輪廓。“喏,瞧好了,”他指尖一彈紙面,“這就是唐友軍的套路:工廠預制好格子磚,跟建筑工地派發紅磚一個理兒!任憑你怎么壘砌花樣,骨子里還是流水線造出來的格子間,哪門子真個性?”接著,他手腕翻飛,在另一張紙上潑墨揮毫,幾乎呼吸間,一幅更為靈動飄逸的嶺南山水躍然眼前。山嵐水汽仿佛要從紙上漫出來,遠非第一幅規整卻呆板的作品可比。

  吳建明玩味一笑,抄起裁紙刀,“唰啦”幾下,第二幅活色生香的畫作瞬間化作一堆不規則碎片。他把這堆“藝術殘骸”推到菜菜面前:“來,試試,把你眼前這堆碎夢在茶幾上重新拼出個模樣,比比看,哪幅拼出來的東西更像是老天爺的手筆?”

  菜菜眉梢微挑,依言接過,凝神屏息,素手纖纖在玻璃幾面上挪移拼湊。不過片刻,一幅與原作神韻暗合的拼圖便重現眼前。她看看自己拼好的,又看看第一幅生硬的格子畫,唇角一勾:“單論這畫中意境,自然是我手下這幅活泛。不過吳總,這撕碎了再黏回去,終歸是‘破鏡難圓’,痕跡太顯眼了吧?”

  “哈哈!撕紙顯痕,那因為它本質柔弱,不過是張紙!”吳建明朗聲大笑,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沉甸甸、光可鑒人的銀白色金屬方塊,“當啷”一聲穩穩墩在幾上,激起金屬特有的冷冽回響。“猜猜看,這鐵疙瘩若是個‘完整體’,由幾多機關暗竅組成?”他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菜菜俯身湊近那“鐵疙瘩”,冷冰冰的金屬鏡面精準映出她帶著狐疑的臉。伸手一提——咦?本該沉重的鐵塊竟輕飄飄被拎起一個薄如蟬翼的銀色方框!而幾面上,那金屬塊巋然不動,依舊是個完整的立方體!她瞳孔微縮,不信邪地將方框放下,再次探手去抓那方塊——拎起的竟又是一個略小些的方框!方塊本身則悄然小了一圈…如此往復,菜菜指尖飛舞,動作愈快!叮叮當當,茶幾上如堆銀山,眨眼間排列出二十幾個大小遞減的精巧銀框!而最終顯露的核心部件,赫然只剩下一枚小小如指甲蓋的金屬芯!

  “我的老天…”菜菜掩口輕呼,仿佛窺見了天工開物的秘密,“方才真是瞎了眼!渾若天成的一塊頑鐵,竟是機關算盡、嚴絲合縫的暗器匣子!”她小心翼翼將金屬芯放回原處,再依序由小到大,如侍奉精密儀器般將銀框一一嵌套復位。須臾之間,一面毫無破綻、完美映照出她震撼表情的銀色魔方再次端坐茶幾,氣韻渾然,仿佛剛才的拆解只是集體幻覺!

  “看明白了?”吳建明撫掌而立,整個人如同剛鍛造出一柄絕世神兵的大匠,神采飛揚,字字鏗鏘:“唐友軍玩的那一套所謂個性化定制,是最原始的、糙漢版本的‘樂高搭積木’!而我們匠印即將開啟的——”他手腕一抬,指尖如劍,直指那方光華流轉、暗藏玄機的金屬圣物,“是名為‘匠印積木’的新紀元!精密嵌套,渾然天成,可拆解萬千變化于無形,又能合歸一體無瑕!這才是真正的‘場景道法自然’!”

  “指望普通客戶自己憋出個驚才絕艷的藝術造景夢?那跟讓鴨子唱我的太陽沒兩樣!”吳建明再次指向菜菜拼好的那幅“破碎重生”的畫作,話鋒如刀,直切要害:“我們要做的,就是甩開膀子搞創作!做出鋪天蓋地的精品場景庫!客戶要做的,就是憑心而動、用腳投票,伸手點個贊:‘嘿,這味兒,對爺的脾性!’”他眼中閃爍著市場獵人般銳利的光芒,“他挑中的那個,不是我們為他量身定制,而是他自己個兒憑本心定制的!這才是真正頂級的個性化!老子管這叫‘靈犀一點通’式的心選定制!”

  言畢,吳建明手一伸,又從身后摸出一沓雪白宣紙,筆蘸濃墨,“唰唰”幾筆寫下“匠印”兩個狂狷中帶著筋骨的大字。筆下如有風雷,一口氣寫了十幾幅,姿態各異,氣勢奔騰。他拈起這疊墨香四溢的“求賢令”,遞到菜菜眼前:“怎么樣?老搭檔,瞧瞧哪幅最合你這會兒心尖兒上撲騰的念頭?”

  菜菜目光如掃描儀般掠過,最終定格在一幅草書行楷交融、鋒芒畢露卻又不失法度的墨寶上。“就它了!”她指尖一點,語氣篤定,“狂得有章法,藏鋒納氣,動靜相宜,很有點不甘蟄伏的烈性子!”

  “好!好眼力!”吳建明眼底精光一閃,唇角勾起志在必得的弧度,那神情像極了一位布下珍瓏棋局終于等來破局之人時的智者。他身形微正,一揖手,鄭重如開山立派:“怎么樣,菜菜總?當年滄美那股子打江山的勁兒還沒散干凈吧?這舞臺都搭好了,就缺你這雙‘點金手’。重掛‘匠印場景設計’這面旗,咱哥倆再搭伙干他個天翻地覆,如何?風頭,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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