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飛抱拳禮畢,一屁股砸進圈椅里,像塊剛下油鍋的酥肉——那身“廢土朋克”戰袍還在晃悠作響,瞬間融入了這煙霧繚繞、唾沫星子橫飛的“吹水熔爐”。人聲鼎沸,瓜子殼在空中劃出凌亂弧線,蓋住了紫砂壺里滾水輕沸的呢喃。
角落里,一個頂著最新款煙花燙、自稱“沙少”的公子哥兒,正唾沫橫飛地敲著桌子,試圖壓過滿堂喧囂:“各位!醒醒盹兒!咱聊啥風口豬毛呢?肉身皮囊這張嘴,才是萬世不挪的金飯碗!”他兩指并攏,敲得桌面梆梆響,如同在打某種蠱惑人心的節拍,“啥是肉身消費的核心?服務業!理發店——就這種街邊旮旯不起眼的小剪子鋪,穩如泰山永不過時!”
他眼珠滴溜一轉,拋出一個炸雷:“來來來,考考在座列位!猜猜咱沙灣鎮彈丸之地,攏共盤踞著多少家理發館子?”
“二十家頂天了!”宇少率先“投注”,答案透著股未經世事的清爽。
“格局小咯!”沙少嘴角一歪,搖搖食指,像個看透底牌的老賭棍。眾人被勾起興致,數字一路飆升:“五十!”“八十!”“九十九!”
當眾人卡在三位數邊緣時,沙少猛地站起,像戲臺上亮相的角兒,兩根手指換成了勝利的V形,搖搖欲墜戳向天花板,音量驟然拔高:“二字開頭的確不假!但后頭跟的不是九,是三加一——整整二百三十一家!”他環視全場,看到一張張驚愕的面孔如同剛被潑了冰水,頓時像吃了十顆蜜棗,“意不意外?驚不驚喜?!是不是亮瞎了各位的鈦合金狗眼?”
迎著眾人齊刷刷的“咝——”聲,沙少臉上那得意,簡直要滴出油來:“去年工商登記,白紙黑字寫了二百五十四家美容美發鋪!刨掉五十八家做臉不做頭的,剩下那一百九十三家全是‘頂上功夫’的練家子!”他故意頓了頓,享受著權力發布的快感,“可這江湖嘛,‘你方唱罷我登場’才是主旋律!開張鑼鼓天天有,倒閉清倉日日新——盤到今日此時,開開關關,關門開門,累計數字,正好二百三十一響!”
“哇!沙少!”驚呼聲幾乎掀了房頂,“您是微服私訪的市場調研專員,還是剃頭佬陣營里的暗樁啊?門兒清得過分了吧!”
沙少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哈?調研?累死人不償命的活兒,是咱這種躺著喝茶人的正經事嗎?”他笑得見牙不見眼,腳尖愉快地點著地,仿佛地上鋪滿了金磚,“來!諸位小爺小姐們,給沙某人湊個氣勢!齊聲吼一句‘沙少牛掰’,我便將這驚天秘密與諸位分享!”
廳堂里瞬間炸開了鍋,在七嘴八舌、真假摻半的“沙少牛掰”的恭維聲浪里,沙少腰桿挺得倍兒直,宛如加冕的土皇帝:“哈哈,痛快!既然各位這么捧場,那本少爺也就不藏私了——”
原來,沙少家就是沙灣響當當的“鋪王”,尤其在東苑新村那條街,一溜排上百家鋪面,姓沙!最初收租,那是“有奶便是娘”,管他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給錢就開門。可這租客呢,像走馬燈似地換,鋪子空著的日子越來越長,愁得沙老爹頭發掉得快趕上租出的鋪面了。
咱們的沙少呢,典型的“時尚先鋒”,三天兩頭就想換腦袋毛色,今天“奶奶灰”,明天“鸚鵡綠”,自然跟店里那個滿嘴跑火車的“藝術總監”Tony們混成了“發型知己”。他一邊被擺弄著頭皮,一邊聽Tony抱怨行業水深、同行互坑、老板黑心…一來二去,這“頂上江湖”的門道,門兒清了!
后來,某個敢想敢干的Tony哥想自立門戶,沙少不僅熱心腸地把自家姑姑的旺鋪推薦給他,還大(kou)手(kou)筆(sou)地“天使投資”了整整三萬大洋!打那以后,沙少這心思就活泛了:喲呵?這剪頭的江湖,原來可以這么玩兒?
沙少從此開啟了“掃街模式”!哪個理發店撐不住了,門口貼上“旺鋪轉讓”?他第一個沖過去,不是接手經營,是接手鋪面!麻溜地收回來,立刻掛上“招租理發優先”的牌子,再找個新的、聽話的Tony老板塞進去…如此這般“倒閉-接手-轉租”的游戲玩得不亦樂乎,連他自己都咂舌:“嘿!我他媽啥時候成了半個沙灣理發鋪的總舵主了?”
直到某天,沙少因著別的紈绔行徑,被他家老爺子老沙一頓臭罵,斥責他“不務正業,胡天胡地”。沙少憋屈的火苗噌地竄上腦門,一拍大腿吼了出來:“老爹!您罵錯了!我這是在悄悄布局,搞壟斷呢!小半個沙灣的理發鋪,都得看咱老沙家的臉色吃飯!”
此言一出,老爺子老沙那對渾濁的老眼,跟通了電的探照燈似的,“唰”地一下精光四射!臉上的慍怒如同春日冰河般瞬間消融,下一秒,春風和煦得簡直能開出一片桃花園!“哎喲喂我的好大兒!”老沙一把攬住兒子肩膀,激動得像挖到了失落的金礦,“你這手筆…深藏不露啊!來來來,老爹今晚親自給你熬參湯補腦!快快快,把計劃細細道來,老頭子給你好好參謀參謀!”
兩父子關起門來一番密謀,茶盞碰撞間濺出的不是水,是刀光劍影。隔天,一場殺氣騰騰的“沙家核心層戰略會議”就在這吹水山莊隔壁小廳秘密召開了。
老沙腰桿筆挺,擲地有聲:“聽著!從今往后,沙灣鎮的地界上,只能有‘老沙家的發型屋’!我們的目標,是成為這片‘頭發江山’上唯一的軍閥!”
他三妹柳眉一挑,質疑道:“大哥,剪頭發這行當,靠的是手藝!人心隔肚皮,今天捧你,明天踹你,投錢進去不是白打水漂聽個響兒?”
“三妹,你膚淺了!”老沙露出狐貍般的笑容,老謀深算地搖頭,“咱投的是什么?不是人!是鋪面!是地盤!是命脈!那些不識相的‘外江佬’,敢在咱眼皮底下開理發店?哼!”他冷笑一聲,如同寒冬北風刮過,“只要這鋪子不是從咱家租的、咱家沒在里面吃干股占份子——管他加盟啥大牌,還是自封連鎖天王,我包他四個月涼涼!關門大吉!至于法子嘛…”他眼神掃過全場,露出一絲狠辣的得意,“合法合情又合理,多得能當柴禾燒!”
在座的都是成精的老江湖,一點即透。韓一飛只覺得一股寒意貼著脊椎骨“嗖”地往上爬,仿佛廳堂里瞬間開了強力冰柜——這幫大少笑嘻嘻喝著茶的背后,竟藏著這般陰冷狠辣的算計!他悄悄抹了把手心濕冷的汗,心里那聲吶喊幾乎要沖破喉嚨:“靠!教科書級別啊!卑鄙是卑鄙者的座右銘,陰險是他娘的敲門磚!這幫地主老財家的少爺羔子,玩起‘合法收割’來,心簡直比剃頭刀還亮、比染發劑還黑!”
斌少腦門一拍,活像被人用氣筒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我的老天爺!我說呢!”他嗓門拔高了八度,差點掀翻屋頂的仿古瓦片,“怪不得今年沙灣的Tony老師們,漲價漲得那叫一個‘靜悄悄’,步調跟國慶閱兵似的整齊劃一!別說打價格戰刺刀見紅,連個噴口水的都沒有!敢情是您沙大帥坐鎮中軍,背后操盤呢!”他目光“唰”地鎖定沙少,像掃描儀在測謊,“來來來,老實交代!這每家每鋪齊刷刷飛漲的五塊大洋——是不是像百川歸海,涓涓細流都灌進了你們老沙家的錢袋子?”
“冤枉!純屬冤枉!”沙少趕緊把腦袋搖成撥浪鼓,動作間那潮牌項鏈哐當亂響,“上個月不是跟宇少玩‘秋名山車神’,一不小心把前臉懟樹上了嘛!保險賠得杯水車薪,我得自個兒掏二十萬腰包補窟窿!這不想著兄弟們一起勒緊褲腰帶嘛…”他話鋒一轉,語氣瞬間切換成“我們都是講道理噠”,“所以嘛,這次臨時‘集體創收五元行動’,咱們民主得很!一塊錢給爹媽的家族基金保養鋪子,兩塊給Tony兄弟們添個雞腿,剩下兩塊?”他挺起胸,理所當然,“自然用來彌補鄙人那點小小的、由速度與激情引起的經濟創傷啦!全體Tony大會鼓掌通過的,民主程序杠杠滴!”
這幫“躺贏派”傳人的眼珠子,瞬間跟通了高壓電似的,“滋啦滋啦”射出無數道名為“財富密碼”的綠光!斌少更是當場“彈射”起來,狠狠一捶胸口,差點把真絲襯衫捶開線:“格局啊!兄弟們!咱以前真是騎驢找驢,抱著金碗要飯啊!成天琢磨啥沖出番禺,征服宇宙?累不累啊!眼皮子底下這塊寶地,隨便挑個行當來個‘沙灣一統’——”他激動地憑空一抓,仿佛握住了一方土霸王玉璽,“那就是富可敵州府的千秋大業!還愣著干嘛?咱先把番禺整個理發界的‘頂上江山’,給它畫沙為牢,統一嘍!”
娟少和婷少這倆姑娘對視一眼,電光火石間完成了靈魂交流:“等等!”娟少素手一抬,指尖蔻丹亮得晃眼,“他們只收了男人的‘頂上稅’,那咱們女人的‘臉上江山’呢?美容院!”婷少立馬跟上,脆生生的聲音帶著點小興奮:“可不嘛!找個鎮子一數,門臉兒比奶茶店還密的小美容院,好幾十家是起步價!”
山少可能是個資深吃貨,一拍他那紋了半條花臂的胳膊:“照這邏輯,外賣小哥這‘兩輪鏢局’也能操作啊!整個區的騎手配送站點,咱想辦法摁住了,給那些小店抽點‘江湖過路費’,比美團抽水還硬氣!他們敢不給?小心你家外賣小哥集體‘路癡發作’,訂單在配送站睡一下午!”
宇少可能剛經歷那次撞車,摩挲著新換的車鑰匙扣:“嘿!你們忘了停車場嗎?尤其是那種醫院、商超邊上‘寸土寸金’的地下場!咱要是能整合幾片…嘿嘿,管你是李四還是張三來租,都得乖乖給爺上繳‘駐車保護費’!不交?出門導航可能得在車庫里繞上三小時!”
丁少比較文藝,推了推金絲眼鏡:“我看…圖書租借和打印店也有搞頭?學校周邊!學生黨剛需!咱統一標準,壟斷貨源,二手教材批發價,再定個行業‘參考價’…嘿,這書香里的銅臭味,聞著也怪上頭的!”
一位角落里的仁兄幽幽開口,手里盤著倆健身球:“最不起眼的垃圾清運…才是悶聲發大財的好生意啊!整條街的商鋪,每天多少垃圾?咱包圓了,統一價碼,效率還能比現在高!至于那點‘環保服務附加費’?給得慢了,垃圾堆在門口…這氣味,你說是品牌形象重要,還是掏點碎銀子保平安重要?”
眾人七嘴八舌,唾沫星子快把茶案淹了!韓一飛那雙藏在頭盔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嘿!這潑天的富貴,它砸腦門上了!
他“噌”地彈離茶座,腳跟灌了彈簧似的,噔噔幾步就滑行到了上首那三位穩坐釣魚臺、只默默啜茶聽“群少亂嚎”的老神面前。動作那叫一個“恭”——身板挺如青松,“敬”——雙拳拱若滿月:“諸位老仙翁,小侄韓一飛,拜見!(起身,轉向諸少)各位少爺小姐——請——聽——我——一——言——咯!”韓一飛頭盔微點,揚聲器拉長調門,自帶江湖告示效果而出。
嘈雜聲浪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雞,驟然一滯!諸少的目光“唰”地聚焦,跟探照燈似的鎖定了這位頭戴外星戰盔的怪客。
重頭戲開鑼!只見韓一飛麻溜兒把那頂“鎮宅神器”扣回頭上,頭盔接縫處還“滋啦”冒了絲白煙特效,手指在頭盔側面那排看著像太空按鈕的地方精準一點——動作如“蘭花捻針”,帶點得意小炫耀。
梆黃起板鑼鼓點模擬器“鏘咚咚鏘”率先擂響!頭盔上那幾根疑似“火箭筒”的管子,霎時噴出紅、綠、藍三色光柱,某寶20塊包郵的派對激光燈效果,如同廉價版霓虹燈在眾人臉上噼啪亂掃!這一番舞臺特效,光怪陸離,映照諸少愕然臉。
韓一飛甩開膀子,踩著梆黃鼓點,竟真來了一段字正腔圓的粵語念白帶唱段!他腳踏“丁字馬”,一手叉腰做“說書”狀,一手揮舞如唱喏(頭盔擴音器自動調節聲線帶點回音混響,活脫脫一個山寨“生喉”):
“老爺少爺小姐聽我講,商海浪淘沙,世事多滄桑!曾幾何時——好鋪旺,金銀淌,出處不如聚處好哇(拖腔),聚水成塘客似云!鋪挨鋪,行對行,挑揀便當心敞亮!(動作:兩手交叉比劃'聚',又攤手比劃'多')嗱!那時節,批發場、大市場,旺鋪?千金難求唔使講!”
唱到這里,他突然身形一頓!(動作:踉蹌后退一步,“鑼鼓”配個急剎點“嗒嗒嗒”)轉唱腔為悲憤的二黃滾花唱腔轉凄涼急促,激光也變成幽幽冷光。
“唉呀呀——慘慘慘!點知——電商興起風雷蕩,手機輕點似魔方!(動作:模擬刷手機,頭盔天線亂晃)方便賽神仙,價平選靚樣?誰還肯為等兩日,走去實體店交學費?(動作:攤手跺腳表絕望)那'一鋪養三代'的金鑰匙(動作:手一揚似拋鑰匙),咔嚓——鎖落黃泉路茫茫!(鑼鼓點驟響'倉!')鋪租加加加——管你虧到嘔血漿!(動作:捂心口,真·做吐血狀,但頭盔遮臉誰也看不見)尿崩頂唔順,倒閉排成行!(動作:手在脖子前一劃,模擬割喉)剩低直播帶貨響當當——創意園租金平靚正,哪似街鋪房東咁猖狂?!(動作:手指怒戳天花板,模擬房東收租)
頭盔激光猛然暴漲!紅藍綠光瘋狂旋轉如迪廳球畫面投影——(動作:配合投影,他手臂猛揚)房梁上“唰”地投下一條慘白長綾!一個頭戴歪帽(歪解:明制烏紗帽被歪戴)、身穿戲服的“崇禎”影像懸梁晃蕩!(香港粵語殘片投影效果,帶雪花點)鑼鼓急敲“咚咚哐!”仿佛在為悲情皇帝送終!
“最先倒下的,(唱腔轉快中板)白馬黑馬變舊時腔!批發改零,零轉直播忙,鋪租高企?拜拜走為上!(動作:揮手告別)剩低剃頭佬,(指向沙少方向)賣菜錢大媽,煎餅牛雜香!(動作:一一數指)錢大媽、早餐檔,生果攤頭仲有光!(白)點解?(自問自答式唱)只因差價無,服務唔一樣!一分錢嘅貨,要收一塊錢嘅湯!(白)至重要嘅係——服務!服務!服務!(連唱三遍,鑼鼓重錘三響'倉!倉!倉!')(動作:投影切換!沙少那幾百家理發店的'江山圖'如卷軸展開)各位老細!沙少哩盤棋——壟斷嘅唔係鋪面(動作:手指重重點在投影'理發店'上),係壟斷左成個沙灣——理發服務嘅大水塘!(唱腔拔高,收音,動作:雙臂張開似抱大塘)
畫面再切!(動作:配合投影,他彎腰、直身模仿動作)
“(轉白欖念白,節奏明快)舉個栗子——鬼佬醫生(投影:白大褂老外回家開剪草機),剪草唔請人,慳錢靠手長!產品賣得賤,人工貴過湯!(動作:比劃'貴')社會要進步,服務必定昂!”(畫面切換:投影國產泥水工賣力批蕩)“一方沙,廿包泥(水泥),五百蚊?濕濕碎啦!(投影:泥水工把濕墻捏出凹凸造型)請佢批上墻?(動作:模仿抹墻)冇五千?免開腔!仲要捏花樣?(動作:手部扭曲如捏泥)翻倍冇商量!(鑼鼓點:嘚嘚噔!)”(投影再切!滄美集團空中花園里玩家們拍微短劇、短視頻的熱鬧景象)“(唱腔轉煞板高潮)所以大佬啊!(白)比起霸場——(動作:手指用力點向滄美投影)至緊要壟斷服務嘅金殿堂!”(他猛地轉向沙少方向,頭盔激光直射天花板,雙手抱拳行了個古禮,唱腔拉長、字字鏗鏘),“沙少——沙——少!(鑼鼓點蓄勢'鏘——')你盤踞沙灣兩百鋪,(鑼鼓點落'倉!')壟斷嘅——係街坊洗剪吹嘅方便堂!唔知我韓一飛——今日呢一番胡言亂語,(自謙式唱腔)可唔可——算係摸著咗一點光?!”
鑼鼓收科全套打擊樂模擬器最后“鏘!咚!啋!”爆響!韓一飛保持抱拳躬身的姿勢定格,頭盔上紅綠藍光還在倔強地閃爍——活像一臺卡住的電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