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李一杲在無問齋窗根底下,沐浴著無問僧那頓濃得快擰出汁兒的“道理輻射”時,廚房里完全是另一片雞飛狗跳(主要是清潔衛生的無聲戰場)加竊竊私語的景象。趙不瓊被師娘抓了壯丁,正搭手搞大掃除。鄔師娘那雙帶著輕微潔癖強迫癥的手就沒停過,這兒抹抹,那兒擦擦,仿佛角落里藏著不共戴天的灰塵精怪;趙不瓊呢,則像個靈活救火的游擊隊員,師娘的抹布擦到哪兒,她就得眼疾手快地挪走那兒的花瓶茶壺小零碎。
“師娘啊,”趙不瓊一邊費勁地把餐桌上那盤散著點辛辣香氣的姜花盆兒端起來(躲開師娘那剛擦拭完桌面、正虎視眈眈瞄著花盆底座的抹布),一邊終于忍不住,壓低了嗓子問出憋了整晌午的惑:“我就鬧不明白咧,往常我們老師到了點兒就跟打鳴的公雞似的,一準兒把咱們往外頭攆,今兒個是佛祖顯靈了?咋還留上飯了?”
鄔師娘正跟桌角一小塊頑固的油漬較著勁,聞言“刷”地直起身,用手腕(可舍不得弄臟衣袖,那可是剛換的)在額頭上輕輕一印,沾掉一層細密的小汗珠,動作快得跟抹掉剛浮現的念頭似的。“傻閨女,”她噗嗤一樂,帶著點‘這還用說’的促狹勁兒,“‘入室弟子’這金字招牌都掛腦門兒上了!連飯碗都不能在自家屋里端,那還能叫‘入室’?干脆蹲茅房門口刨飯得了!”她順手又把剛挪開的姜花盆底座圈擦了擦(明明剛才已經擦過一圈),這才接著說,“你們那位活神仙啊,心里的親疏冊子比賬房先生的算盤珠子還精!就一條金科玉律:能不能把他那點壓箱底的‘道道兒’給傳下去、續上香火!”
趙不瓊趕緊把那盆無辜的姜花又往桌面中心挪了半寸——離師娘那如影隨形的抹布遠點總是沒錯的。鄔師娘瞧她那謹慎小樣兒,嘴角繃著笑,嘴上可利索得很:“你要接不住他那點寶貝疙瘩?”她眼神一掃,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你懂得”那種嫌棄,“就算你把那蒲團跪出倆膝蓋窟窿,天天抹了蜜的嘴巴把他當菩薩供著,扛著金山銀山往他眼前堆…”她手里抹布“啪”地一聲甩在桌面上,模擬某種決絕的判決,“在他老人家眼里啊,你最多就是個‘可回收多功能人形工具’,大概約等于…嗯,一個會喘氣、能跑腿、還能倒貼的三合一便利垃圾桶!好用!但也就到用完了拉倒那份兒上!”
“可反過來呢?”她聲調猛地一提,帶著點想笑又強忍著替某人辯解的復雜勁兒,“你要真有那根筋,把他那點‘真經’給揣懷里、記腦瓜里了!嚯!那可不得了了!”她眼睛一彎,想起什么樂事似的,“哪怕你天天叉著腰,唾沫星子能把他那個發亮的光頭洗一遍,罵得他那寶貝蒲團都快漂起來嘍!嘿!”她一拍大腿,“他心里頭那個美呀!跟揣著本絕世武功秘籍沒鎖嚴實似的!就覺著這才是他的心肝大寶貝,天賜的傳家寶,前世修來的討債鬼——不對,是報恩的仙童!”
趙不瓊總算把姜花盆子挪到了一個看起來暫時能安全喘息的位置。“哦…原來擱這兒劃著三八線呢…”她恍然大悟地吐出口長氣,可緊接著小眉毛又揪成了麻花,“那…師娘,‘接住老師的道’到底是個啥光景啊?”她眨巴著眼,小心翼翼地挑選字眼,“是不是得把他那些…”“邪門歪理”四個大字差點沖口而出!趙不瓊心尖兒猛地一哆嗦,這話擱在師娘面前蹦出來,豈不是給自己腦門兒上貼“大逆不道”?找扇呢!她舌頭險險地打了個急轉彎,硬生生擰成了:“…那些打著燈籠都難找的精微奧義、獨一份的金口玉言,給嚼碎了吃透了?還要能在自個兒肚子里揉搓翻新、玩出花兒來才夠格?”
想著想著,她臉上那點“撥云見日”瞬間又被更大的疑云吞沒了,眼神里透著一股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迷茫:“可…可我瞧著大師兄那兒…”她壓得更低了,幾乎是氣音,還偷眼瞄了瞄遠處論道的師徒倆,“他…他也頂多是學了點皮毛花架子吧?怕是連那道門坎兒上的灰都沒蹭干凈呢?”她一手指了指自己,那張俏麗的小臉直接愁成苦瓜:“我就更別提了,現在聽講還跟在云里霧里蕩秋千似的,別說玩出花兒來了,連道到底是個啥形狀都還霧里看花呢!離那‘揉搓翻新’的成仙境界,得隔著十萬八千里加一片雷池吧?”
鄔師娘跟雷達似的在屋里頭掃描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連空氣里的浮塵都快被她的眼神“消殺”干凈了——實在找不出一絲能容得下她抹布的“破綻”。這當口兒,正好瞧見趙不瓊捧著那盤姜花,指尖兒靈活地在花枝間扒拉挪動,重新歸置。
“嚯!”鄔師娘眼睛“唰”地亮成了節能燈,嘴角也跟著咧開了花,“哎呀不瓊!你會整插花?好好好!”她湊近了點,像是鑒定古董專家欣賞剛出土的寶貝,“嘖,瞧這錯落有致的小勁兒,比我這粗手大腳、隨便一杵的野路子可強多了!靈秀!”
趙不瓊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手里麻溜地收拾好剪下的邊角料,小跑著丟進了廚房垃圾桶。等她再轉回客廳,卻見方才還眉開眼笑的鄔師娘,此刻已四平八穩地端坐在那張老式綠皮沙發上,臉上的神情像瞬間抹了層石膏——暖和親切的“鄰家熱心大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重點班數學組組長要找你談心”的精光內斂氣場。
“不瓊,來,這兒坐。”聲音不高,但有種無形的拉力。
趙不瓊乖乖挪過去,貼著沙發邊坐下。屁股剛沾到那有點發硬的涼涼皮質,腦子里猛地閃過一念頭:這位老師家里頭,名義上當家的是無問僧那“江湖教授”,可真正在講臺上執鞭育人、訓人如吃飯的,可正是眼前這位啊!她心頭一凜,試探著問:“師…師娘,我聽老師提過一嘴,您是…教物理的?”
“沒錯,初中物理老師,幾十年如一日。”鄔師娘答得干脆,順手極其自然地伸過手,在趙不瓊柔順的發絲間像撥算盤珠似的輕柔地揉了兩把——這動作熟稔得像是給自家班上的尖子生捋順思路,“來,頭低一下。”她看著趙不瓊順從地低點頭,才開口,聲音沉了些,帶著點“要解題了”的認真勁兒,“不瓊啊,我聽我家那老頭子漏過風,說你們搗鼓那小公司,注冊資金撐破了天也就幾百萬?估摸著,一腳油門轟下去,眨眼功夫就得燒得底兒朝天。更邪門的是,他說啥也不許你們搞股權融資,有沒有這檔子事兒?”
趙不瓊忙不迭點頭,竹筒倒豆子似的,三言兩語就把公司那點薄底子、創業的“緊箍咒”、還有無問僧那“不許股權融資”的死命令一股腦兒抖落了個干凈。“還不止呢,”她眉頭擰巴著補充,滿臉百思不得其解的納悶,“老師連我爸、我爸手底下那個基金的路都給堵死了!說是不能碰!我們私下嘀咕,這資金要是真見了底,總不能大伙兒拿西北風頂賬吧?該走股權融資那一步,咬牙也得走啊!”
也許是趙不瓊剛才那手下意識的插花藝術施展觸動了她某根敏感神經,鄔師娘那腔調陡然起了變化——仿佛從嚴謹的物理公式,悄悄滑入了隔壁畫室那色彩斑斕、玄之又玄的顏料堆里。她開口時,聲音里揉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帶著點沙龍氣的流動感,恍惚就如那種講不清道不明、但一聽就覺得“哎這人懂點藝術”的味道:
“老頭子不讓你們去碰股權融資那扇‘門’,話糙理不糙,是怕資本那池‘活水’,混進來幾條金鱗紅鯉看著光鮮,卻把這池子清澈的‘初心’給攪成了漿糊糊糊…”她話鋒微妙地一轉,帶著點“問題有解”的教學節奏,“但是!”這“但是”落地有聲,像是交響樂里蹦出的定音錘,“搞錢嘛!又不是華山就那一條獨木橋!”她那帶著粉筆灰味兒的手指,往茶幾下面那神秘兮兮的抽屜一掏!
只見她手指捻出張泛黃得堪比腌酸菜的紙片,仿佛從某個塵封的藝術典籍角落扒拉出來的草稿本。“喏,”她把這張帶著歲月包漿的紙片遞過去,那架勢頗有點獻寶一件失傳已久的素描草圖,“瞧瞧這個,就是你們那位‘不靠譜’老師二十多年前,給一家連門頭都刷不勻的小賣部鼓搗出來的融資方案。”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見證者”光芒,“如今,那小賣部翅膀硬了,撲棱成個千億規模的巨無霸!可你猜怎么著?”她手指點在那發黃紙片的一行字上,“人家‘母巢’——也就是最早的根子上——注冊資本金,愣是原封不動,還是那個寒磣的五萬塊!”她嘴角彎起一絲感慨的弧度,“瞧瞧,白紙黑字,童叟無欺,這就是他們當年靠著真本事,‘認繳’出來的所有家底子——這點鐵打的股本,從來沒摻過水!”
趙不瓊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過那沓泛黃發脆的紙頁,指尖仿佛能觸碰到紙間彌漫的舊時光氣息。耳邊鄔師娘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放映一部老式膠片機,將二十多年前徐家棚那個熙熙攘攘的副食品批發江湖緩緩鋪開。
鏡頭里,主角是一對樸實的夫妻檔。老板姓白,勤勤懇懇,跑采購、蹬三輪送貨,風吹日曬鑄就了一身銅皮鐵骨;他的妻子被街坊四鄰親昵地喚作“白娘子”,儼然成了這片小市場的一塊金字招牌。夫妻倆守著不大的檔口,日子倒也過得安穩充實。
然而市場這池水,總是暗流洶涌。眼瞧著做這行的人家如同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生意場上刀光劍影,漸漸連“明面上的賬”都算不明白了。鄔師娘的聲音帶著幾分慨嘆:“進貨的價、出貨的價,時常擰巴得跟麻花似的,有時竟是進的貴、出的賤!年底掰著指頭算賬,翹首以盼的,是上游廠家那點兒返利的小甜頭。若是有,才堪堪算嚼出一點點油腥兒;若是沒有,一年辛苦便白忙活一場。”
(畫面轉入關鍵抉擇時刻)“這樣下去不成!”白娘子不是優柔性子,某日收攤后,對著灰頭土臉剛卸完貨的丈夫,斬釘截鐵地拍板,“老白,咱這鋪天蓋地的客戶都是街坊開的副食店。咱們…為啥不自己‘下蛋’,也開個副食超市?”她眼睛亮得驚人,“米面糧油醬醋茶咱自己手里攥著,頂多再添些牙膏肥皂洗衣粉,本錢也砸不進去多少,試試總比干耗著強!”
這念頭一起,便猶如點了捻的炮仗。不久后,在青山區武鋼職工宿舍區喧鬧的街頭,一家小鋪面悄悄掀開了門簾。(特寫鏡頭:創業的艱辛與樸素)進得店來:貨架是舊貨市場淘回的,木頭紋理間沉積著不同顏色的油漆;墻壁是新刷的,還隱約飄散著廉價的石灰味兒;頭頂是幾根裸露的電線,吊著個簡易的白熾燈泡,明晃晃地照著;至于門臉招牌?一塊不知哪兒刨來的舊木板,請人用油漆刷了七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白娘子便民超市”。簡陋得不像話,卻也透著股泥土里長出來的生猛勁兒。
“白娘子”仨字,就是招牌上的金箍棒,自帶魔力!既然打出“便民”旗號,白娘子豁出去了——價格?比街對面那些光鮮亮麗的大超市低了不是一截半截,實實在在,只在自家批發底價上薄薄地蓋了一層毛。街坊們精明的眼睛是雪亮的,沒有一分錢砸不透的實誠心!消息像長了腿的野蜂在巷弄間飛傳:“白娘子那兒!便宜!”小超市門前,迅速攢動起拎著籃子、推著小車的街坊,生意蒸騰得簡直要頂破那小小的屋頂!
短短一年光景,這棵野草般的苗子就抽枝長葉、瘋長起來!它貪婪地吞下隔壁小店、擠掉轉角裁縫鋪,硬生生從幾十方寸的窘迫角落,膨脹成氣派寬敞的上千平米中型超市!鈔票自然如涓涓細流般淌進兩口子的口袋,每一張都浸著汗水與精明。
錢來了,野心也跟著膨脹。兩口子用這掙來的辛苦錢,馬不停蹄地甩開第二家、第三家…直到第七塊“白娘子便民超市”的招牌掛在街角。然而,七家店面如同一只胃口無底洞的巨獸!手底下上百號員工呼啦啦站齊,能排幾道彎!白老板夫婦,一個腳踩泥塘蹬三輪起家,一個靠口算心明坐鎮檔口,哪見過這等“大兵團作戰”?管理?賬本?人員調度?處處是窟窿,東墻西墻總也補不齊。人多了,心雜了,推諉扯皮的、吃里扒外的,各種幺蛾子悄悄滋生。更叫人憋悶的是,眼看著鋪面越來越多,收上來的錢仿佛在某個看不見的窟窿里打著轉兒,剛焐熱的利潤,還沒來得及揣進兜捂穩,就被那一個個無名之洞悄然漏盡——忙忙碌碌一年到尾,竟又落得個空落落的收梢!這瓶頸,硌得夫妻倆心疼又茫然。
眼看掙的錢像攥不住的沙,從七家店的指縫里嘩嘩往外漏,夫妻倆坐不住了,拍板決定——學習去!報班兒!目標很明確:一來學點真本事補補管理的窟窿眼,二來嘛,嘿嘿,也琢磨著能不能在這些課堂上“撿漏”一兩位有能耐又識人間煙火的“名師”,看看能不能用自家超市的“親民法則”,請人家來指點迷津,哪怕便宜點呢?
夫妻倆化身“課堂活躍份子”,各大班小課沒少鉆。聽了幾輪下來,心思就掂量開了:那些講臺上文縐縐的大學教授,講得倒是頭頭是道,可總覺得像隔著層紙,紙上談兵,沒真正趟過商海渾水,不敢請;而那些有真刀真槍經驗、能侃侃而談自己如何把公司盤活的實戰派“大神”,一張口開出的顧問費,直接能把兩口子噎得直翻白眼!啥?六位數?還是起步價?按照他倆那刻進骨子里的“便宜就是硬道理”生意經,恨不能給顧問費也上個“效果險”——干得好您拿錢,干砸了您倒貼!沒有這種“劃算套餐”,那是萬難痛快的。要不是后來撞見了十殺道人(那時無問僧還頂著這個殺氣騰騰又莫名透著草根氣的諢號),估計兩口子就得捏著鼻子,心碎一地地違背“滿意(且便宜)才是硬道理”的鐵律,去請那燒錢的金貴專家了。
那時的十殺道人,在江湖上算是號傳奇人物。身上標簽貼得花花綠綠:有白手起家、烈火烹油般的風光登頂;也有大廈崩塌、跌得鼻青臉腫的慘痛敗局;更傳奇的是,此君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拍拍土又能爬起,東山再起幾番沉浮,無論沖天還是砸坑,都鬧騰得動靜極大!這般起起落落摔打出來的人物,吃過的鹽、栽過的跟頭、嘗過的百般滋味,確實比那些順風順水的教授和坐辦公室的大經理們多了不知幾籮筐!他那課,聽得滿堂皆是鮮活氣。
兩口子擠在臺下,聽得入神,下課鈴一響,腦殼立刻湊到一塊兒,蚊子哼哼似的嘀咕開了:“就他了!”“這老師夠味!”“瞅他那勁兒,應該懂得咱‘好貨就該實惠’的道理吧?”“管他呢!先請了再說!萬一真‘便宜’呢?”
小算盤打得噼啪響,行動力更是快如閃電。講臺上的十殺道人話音剛落下,沒等眾人起身,白老板兩口子已經跟倆出膛炮彈似的,“咻”地一聲竄上臺!一左一右,不由分說就架住了還有些懵圈的十殺道人。
“哎呀老師!您老從南邊來,這邊新鮮海貨可不容易吃到!”白老板滿臉堆笑,生拉硬拽,“走走走,咱知道個好地方!”見道人似有猶豫,白老板趕緊踮起腳,湊到道人耳邊,氣音里帶著點引人犯罪的興奮勁兒:“不光有海鮮!還能…吃到中華鱘!”
十殺道人那原本還端著的“高深莫測”臉瞬間破功,瞳孔“叮”地變成了兩個探照燈!“中…中華鱘?!”這豈不是在吃國寶?祖師爺的雷怕是馬上就要劈下來了!可肚子里的饞蟲瞬間扭成了麻花…天人交戰不過一瞬,他喉頭艱澀地滾了滾,帶著最后一絲理智掙扎:“…這…這可是違法的吧?”
“天地良心!保證合法!”白老板拍著胸脯,恨不得指天誓日,“人家那都有證!正規渠道!絕對不含糊!”
還等什么?十殺道人心頭那點微不足道的堅持,瞬間被“合法吃國寶”的荒誕誘惑給碾成了渣!任由夫妻倆半拖半請,架著直奔長江邊上一家招牌看著就不怎么起眼的餐館。
進了店,白老板意氣風發,頗有點“小飯館兒里我當家”的氣勢,指東點西,讓跑堂的把他家菜單上那點子硬貨全數上來,務求讓高人吃得盆干碗滿。看著十殺道人碗盤漸空,神色舒展,白老板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沖著經理使了個眼色。
重頭戲終于登場!
只見餐廳經理親自托著個快有半張桌子大的描金白瓷巨盤,小心翼翼地奉上桌來!那盤子里的排場,簡直像請了美術老師——食材精心壘疊成氣勢磅礴的“長江三峽”微縮景觀,蘿卜雕的激流險灘、黃瓜片堆出的青山起伏…藝術氛圍直接拉滿!
然而,眾人屏息凝望的焦點,在那“江心”最顯赫的位置——只見藝術擺盤中央,靜靜地躺著…三塊麻將牌大小的…肉?顏色像鹵牛肉。經理深吸一口氣,聲音洪亮如宣讀圣旨:“諸位貴客!請上眼!這就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國寶中華鱘!”隨即鄭重其事遞上一紙證書(復印裱糊,看著挺像那么回事兒)——原來是某某人工繁育基地“不幸自然死亡”的一條鱘魚,被人拍賣購得,這才成了店家招徠生意的噱頭。經理語氣無比坦誠,又帶著點心酸:“這么點肉片兒,真不是小店摳門兒!實在是金貴難得!您要是給大塊?怕是要貴上天!客官吃不起不說,咱這小廟,也供不起這‘常駐國寶’啊!”言下之意:就這三塊指甲蓋大小,您細品,已經是店家的極限誠意了!
十殺道人的眼神,此刻銳利得能當手術刀使,死死地、貪婪地釘在那三片“中華鱘肉”上,呼吸都跟拉風箱似的,粗重了幾分。他終于艱難地移開目光,投向白老板夫婦。白老板哪能不懂這眼神?立馬高舉雙手,指天發誓:“老師您放一百個心!店家有規矩,一人最多點一塊,我們只為您點了這三塊!這三塊!全歸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