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如此的巧合,如何的現狀,由不得劉璋不因此浮想聯翩。
當下,隨著天子賣官鬻爵越發明目張膽,甚至都已經開始不帶一點遮掩的,這也導致天下不滿朝廷之人越多。
且在“黃巾之亂”后,天子依然沒有半點收斂,反而此勢有越演越烈之風,這也讓不少有識之士都漸漸回過味來,開始判斷朝廷的能否長久。
劉焉,同樣也是越琢磨越覺得大有機會。
劉璋此刻,在李基的一句提醒之下,更是浮想聯翩不已。
“子坤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吾父在蜀,先生于吳,伺機而動?”劉璋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可說,不可說…”
李基高深莫測地擺了擺手,只覺得自己手中欠了把羽扇,不然忽悠起來料想應該更有格調才是。
旋即,李基接著開口道。
“不過季玉須知益州之地占盡蜀中天險之利,自成一國,易守難攻,但亦是難以出蜀。”
“便是蜀中發生叛亂,朝廷也只需派遣一軍封堵漢中,再令荊州鎖住長江,蜀中縱有百萬大軍,錢糧無數,亦是難有絲毫作為。”
“因此,蜀中若無外援,不過是困獸猶斗罷了…”
說到最后,李基的語氣之中帶著幾分欷歔與感慨。
所唏噓與感慨的,便是諸葛亮的七出祁山!
莫非是諸葛亮不知勝算極低,出蜀之難乎?
只是諸葛亮深知不能放棄,縱使只有那萬分之一的機會,為了中興漢室,為了報答先帝的知遇之恩,也唯有北伐北伐再北伐。
否則一旦蜀漢也放棄了,那也便代表大漢徹底成為歷史名詞。
漢不是亡于189年董卓亂政,也不是亡于220年曹丕繼位,而是亡于263年劉禪投降。
只是此言聽在劉璋的耳中,卻是感覺李基所唏噓與感慨的乃是益州的困境。
頓時,劉璋似乎完全明白了為何李基會如此作為!
想必,李基亦是對天子與朝廷大不滿,只是李基深知僅憑吳郡難有作為。
而益州一地或許民富糧足且易守難攻,但僅憑益州亦是難以出蜀,需要著盟友在外相迎呼應。
一時間,劉璋只覺得自己的眼界似乎驟然拔高了許多,整個人從棋盤之中跳了出來開始縱觀大漢這一盤棋,發現蜀中最好的盟友莫過于揚州一地。
雙方可通過長江相互聯系起來,既能交匯于荊州合力向北,又可各自分開于漢中、徐州一地攻伐,三路齊出,大有作為!
漸漸想明白了不少的劉璋,連忙躬身向著李基行禮道。
“受教了,子坤先生。”
李基點了點頭,也不管劉璋到底領悟了什么,而是直接問道。“如此,或許吾亦有心入蜀,但季玉料想應該明白吾為何要繼續留在吳郡一地也。”
“子坤先生深謀遠慮,縱觀全局,令璋佩服。”劉璋答道。
隨即,劉璋頓了頓,接著問道。“只是,不知玄德兄的意思可也是如此?”
李基笑了笑,道。“我主與劉益州俱為漢室宗親,同為高祖血脈,所思所想,皆莫過于中興漢室,勿多慮也。”
這一點,倒是說到了劉璋的心坎里。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肉爛在鍋里。
“子坤先生所言極是!”
劉璋拱手道了一句,然后輕聲問。
“子坤先生,只是吾父亦有意為陛下清君側,掃清奸佞,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只是具體該如何作為,還請子坤先生教之。”
李基沉吟了一番,久久沒有開口,這可讓劉璋的心中為之一緊。
如今自認已經縱觀全局的劉璋,所擔心者莫過于李基會提出什么過分條件,乃至于屆時雙方同時起勢,乃是以劉備為主。
這是無疑是劉璋與劉焉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當真以為是單純的清君側乎?
那沖的可是皇位去的,難道真的單純去斬殺奸臣乎?
造反都是殺頭的大罪,反正作為漢室宗親又不怕會被追究夷九族,都是一樣的罪名和處罰,劉焉與劉璋自然是更想要大義的名頭。
劉璋一咬牙,直接就拋出了底線,開口道。“子坤先生,吾知玄德兄在吳郡立足未穩,愿資五十萬擔糧草,以表支持。”
李基表面沒有一絲波瀾,則是只覺得心臟都隨之大跳了一下。
五十萬擔糧食?
當真嗎?
李基的底線那就是撈到劉璋帶來的三十萬擔糧食,然后再想辦法忽悠忽悠劉璋,想著伺機多騙一點是一點。
沒想到,劉璋這個狗大戶一開口就加碼了二十萬擔!
不愧是坐擁天府之國的劉益州之子,一時間李基只覺得原來讓人有點生厭的劉璋,現在哪哪看著怎么就那么可愛討喜呢?
這哪里是什么小胖啊,這分明就是咱從蜀中過來的國寶啊!
這圓嘟嘟的肚子,圓嘟嘟的小臉,圓嘟嘟的眼睛嘴巴…
“五十萬擔糧草?”
不過李基的養氣功夫倒也了得,表面依然是那波瀾不驚地再念了一遍劉璋所說的數字,免得是劉璋自己口誤了不認賬。
只是,李基那平淡的聲音聽在劉璋的耳中,卻仿佛像是隱隱透露著一絲不滿。
這讓劉璋一咬牙,沉聲道。
“子坤先生,六十萬,益州愿資六十萬擔糧草予吳郡,這已經是璋的能力范疇所能給予的最大限度了。”
李基的眉毛隱晦地一挑,又迅速地壓下了眉眼間閃過的一絲喜意,平靜地答道。
“也罷,吾如此亦感受到了劉益州的一番用意,或許這些糧草對吾而言無甚作用,但吳郡地廣人稀,兵少糧缺,將之存放起來,他日料想能有用處。”
“謝子坤先生!”
劉璋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說道。
“子坤先生,如今隨我而來的船隊之中便存放著三十萬擔糧食,這便算是交付給吳郡的定金,余下三十萬擔糧食,還需待吾返回益州稟明父親后方能逐步運來。”
“劉益州的信用,基還是相信的。”
李基擺了擺手,似乎對于區區六十萬擔糧食并沒有太過在意,所在意的而是整個大局罷了。
“那…”
劉璋搓了搓手,示意道。
“你且附耳過來。”李基開口道。
頓時,劉璋連忙湊到了李基的面前,豎起耳朵靠了過去。
而隨著李基開口,劉璋的神色也隨之不斷來回變幻。
等李基說完后,劉璋依然久久沒能完全消化其中的內容。
而后,劉璋沖著李基俯身一拜,大贊道。
“先生果真大才,若以此計而行,吾父既能自保,又不失忠臣身份,退亦可據守一方,進更可出漢中清君側。”
只是,劉璋驟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臉色卻是變得難看了起來。
此前,劉璋與劉焉所考慮的乃是完全被朝廷定義為叛賊,直接裂土封王的那種。
可在李基之計中,局面無疑是緩和了許多,讓朝廷完全失去對劉焉的控制之余,且又能保持一定的面子。
如此一來,朝廷自然不會直接下手斬殺劉焉留在洛陽的三個質子。
這對劉焉是個大好事,可劉璋來說可就不一定了。
假如那三個兄長回到了益州,那豈不是要害得他們兄弟鬩墻,這是作為孝子的劉璋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一時間,劉璋的臉色變幻不斷,可謂是精彩之極。
李基見狀,開口問道。“可是有甚不解之處?”
“子坤先生之計自然是甚妙,只是…只是…”
劉璋嘴巴蠕動了一陣,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洛陽樂,三位兄長不該思蜀啊!
旋即,劉璋一咬牙,再度拜倒在李基面前,道。“子坤先生,我心中尚有疑問,若子坤先生能幫我解之,他日必有厚報。”
“季玉何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有甚難題直言便是了,基定當知無不言。”李基連忙將自己的小國寶給扶起來,開口道。
只是,劉璋那一坨愣是趴在地上,李基拉都拉不動,然后抬起頭小心地問道。
“那便是…璋有意繼承父志,該如何為之?”
這話,劉璋說得客氣。
什么叫繼承父志?
既然是叫繼承父志,那自然是需要把父親的遺產都一并繼承過來,否則怎么能叫繼承父志呢?
所以,李基自然是瞬間就明白了劉璋的心思。
李基松開了攙扶劉璋的雙手,摩挲著下巴。
而后,在劉璋有些緊張的目光中,李基在屋內來回踱了五步,驟然停住,開口道。
“此事易耳。”
“還請先生教我。”劉璋狂喜不已,連忙道。
李基緩緩地開口道。
“劉益州雖貴為益州牧,手握益州軍政大權,但對于益州世家而言終究是外來者,因此想必劉益州為了進一步穩住益州世家,恐怕已經在為季玉著手安排與益州世家的聯姻。”
劉璋聞言,只覺得李基果真厲害。
此事也便是劉璋在出發之前,劉焉隨口地提了一句,沒想到李基遠在千里之外卻是預料得如此準確。
“如此,季玉尚且不懂乎?如若季玉能盡取益州世家支持,那欲繼承父親之志自然是輕而易舉。”李基接著說道。
“所以…多聯姻?”劉璋有些懵,也覺得腰隱隱已經開始提前痛了。
“非也!”
李基有些無奈地道了一句,然后接著說道。“此刻,便是有一個極好的機會擺在季玉的面前。”
“機會何在?”劉璋連忙問。
“劉益州為了盡快掌握益州軍政大權,那自然是需要多向世家立威,那季玉只需多施恩德,如何不能盡收益州世家之心?”
李基先是定了一個調子,方才接著說道。
“今,有賊子甘寧欲行刺于季玉,這反倒是一個施以恩德的機會。季玉只追究賊子甘寧,而不涉及甘家與旁人,甚至可以稍微以錢貨拉攏一番甘家。”
“如此一來,在益州其他世家眼里,就連意欲對季玉不軌的世家,季玉都能如此厚恩,那忠心追隨于季玉者,豈不是有千倍萬倍的回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