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注意到葉桀的神色變化,李飛蛾主動問道。
葉桀也不隱瞞,將此前發生的事情如實道來:
“盤天蜧尊腹中殘留的金線,定是金絲楠木王留下的,我不會看錯。此前我答應天銘,會幫他尋回金絲楠木種,作為他替我煉制法寶的報酬,如今時機已然來臨…只是可惜,盤天蜧尊神魂俱滅,沒法得知更多的消息,也找不到楠木王的去向。”
聞言,李飛蛾也記起什么,開口道:“說起來,我曾聽派中祖師提到,派中奇物‘千生血帛’不久前失竊了,派中人士皆未曾見過那件奇物的下落,就仿佛是它長了翅膀,自己飛了,當世有能耐在眾多玄女派祖師的鎮守下,悄無聲息做到這一點的,唯有大盜‘蛇眼’。”
葉桀好奇:“這大盜蛇眼是何人?”
頓了頓,李飛蛾又道:“此人乃是萬蛇窟中的長老,更是萬蛇窟主的心腹,最擅長行竊之道,以此聞名四方,因而祖師們推測是那人干的。”
“你們在千生血帛的失竊地,找到了蛇眼留下的痕跡嗎?”葉桀又問。
李飛蛾搖頭:“沒有…但這反而更加可疑。萬蛇窟為了籌備復活魔神的儀式,強取豪奪了不知道多少珍奇異寶,千生血帛蘊藏浩瀚生機,定是被他們所竊!只要能找到千生血帛的下落,興許能順藤摸瓜,找到楠木王的所在。”
葉桀點頭,心中也來了興趣,看來線索便在于此:“這千生血帛又是何物?竟然這般珍貴,被萬蛇窟中人惦記?”
李飛蛾如實回答:“血帛為派中木樟祖師所有,玄女傳人固然資質出眾,但不是每一代傳人都能成仙,木樟祖師便在此列。她的輩分比我大幾十代,但至今仍是凡人,平日里住在山下的凡人聚落,替那里的產婦及靈獸接生。”
頓了頓,她接著道:“木樟祖師每接生一個新生兒,就要取他們的臍血祭煉血帛。血帛雖名為千生,但這么多年過去,她所接生的人和妖不知有多少萬,血帛中蘊藏的,便是最為熾烈的降世生機,乃是魔神復蘇急需之物。”
聞言,葉桀也忍不住深吸口氣:“取新生兒的臍血祭煉法寶?木樟祖師這么做,難道不會對新生兒有害嗎?”
云岫探過頭來,指正道:“當然不會了,我就是由木樟祖師接生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木樟祖師不知幫多少本應先天早夭的嬰孩保住性命,她可不會做傷害新生兒的事情。”
葉桀了然,只是,對于這千生血帛的下落,他還是一頭霧水:“對了…木樟祖師有沒有告訴你們,要到何處尋得千生血帛?”
李飛蛾也有些為難:“這倒沒有,血帛憑空失竊,就連木樟祖師,也全然不知那件法寶的下落…也許,我們應該去找大盜蛇眼,我根據調查到的情報,一路追蹤至此,結果就遭到盤天蜧尊的襲擊,差一點就出事了。”
“這么說來,你也不知道蛇眼的下落,只知道大致方位,這下可難辦了…”
了解狀況后,葉桀一時間犯了難,北俱蘆洲何其廣大,照這樣一頭亂撞下去,何時才能找到蛇眼的下落?
“不過,盤天蜧尊會出現于此,也說明你找對了方向,興許蛇眼就潛藏在這附近。”
說著,葉桀也不禁懷念起南靈鶴來,若是有她在旁,興許隨手一指,就能指出蛇眼所在。
只可惜,南靈鶴不在這里,現在趕回去找南靈鶴也晚了,等再度返回,蛇眼早就跑的沒影了,只怕就連魔神也已經復活,那時一切都晚了。
李飛蛾也明白事情急迫,嘆了一聲:“這下該怎么辦才好?要是師尊在這里的話,她一定會有主意的…”
葉桀眉頭緊皺,忽而記起什么,目光定格在遠處的云岫身上:
“等一下…你說你就是木樟祖師接生的?那也就意味著,你的臍血,也祭煉在了千生血帛之上。”
云岫眨了眨眼:“興許如此。”
想通此事后,葉桀心中頓時有了辦法:“既然千生血帛上,沾染了你的臍血,那就好辦多了。臍血為母嬰之血,為降世之血,乃是生機最為熾烈的血液,就算時隔多年,冥冥中的聯系也不會斷絕。既然你的臍血殘留在千生血帛之上,你便靠著與臍血間的感應,替我們指引方位,找出血帛下落好了。”
云岫不免愣神,有些為難:“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感應到臍血?聽說那些傲世仙尊,可以做到滴血重生,哪怕相隔千萬里,也能感應到自己的血跡,但我不行,憑我的境界,壓根就做不到這一點…”
葉桀早有所料,別說是云岫了,就算讓他自己來,沒有功法與天賦相助,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不用擔心,我會傳授你一種獨特的功法,名為血海難渡。血海難渡源自血魔經,乃是西方血池殿的鎮殿功法。當你把血海難渡修習至太虛層面后,便能真正做到返璞歸真,從中反推出血魔經的力量。血魔經專為煉血而生,追尋出生之時的臍血下落,對血魔經而言,無異于是小菜一碟。”
云岫有些傻眼,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將請示的目光看向李飛蛾:“飛娥仙子,我還沒有正式成為玄女傳人,現在學習其他門派的功法,會不會不太好…”
李飛蛾神色淡然,擺手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考慮清楚。”
聞言,云岫也陷入遲疑,不斷揣測著飛娥仙子的意思。
作為玄女傳人,對于玄女派的忠心相當重要,現在就學習其他門派的功法,還要修至高深層面,肯定對她未來有所影響。
見云岫躊躇不定,半天沒個主意,葉桀也想起了李飛蛾此前的話。
云岫只是她的預備徒兒,她還沒有正式收云岫為徒,也沒有選云岫為玄女傳人,在那之前,她要好好考驗云岫的心性,確認她真的有這個資格才行。
見狀,葉桀壓低語氣道:“血魔經乃是不折不扣的兇煞邪法,練成此法后,可能會為正道所不容,成為人人喊打的妖魔。只是,想要解除如今的困境,唯有讓你練成血魔經才行。”
頓了頓,在云岫略顯惶恐的眼神下,葉桀接著道:“我們必須趕在魔神復蘇前,找到千生血帛,從而找到大盜蛇眼,進而找到萬蛇窟這段時間強取豪奪的珍奇異寶,以此破壞復活魔神的儀式!只有血魔經的力量,能幫我們做到這一點,當你練成血魔經后,你可能當不了玄女傳人了,但你可以挫敗魔神復蘇的陰謀,拯救此方大洲的千萬人,你可愿意?”
李飛蛾默不作聲,修習血魔經的后果,遠沒有葉桀說的那么嚴重,玄女派可沒有那么迂腐,凡事都講究事在人為,就算修成邪功,只要心性不改,不做對不起祖師的事,仍舊是玄女傳人。
而葉桀之所以這么說,只是為了考驗云岫,看她是否有成為玄女傳人的資格,越是沉重的考驗,越能在壓抑中明心見性。
只是,云岫的回答,令李飛蛾略顯失望:
“不…我必須成為玄女傳人,這是我母親的夙愿,是我畢生的追求,我不能就這么放棄!我知道另外幾個人,她們也是木樟祖師接生下來的,我可以帶你去找,讓她們修習血魔經…”
李飛蛾打斷了她的話語:“重點不在于其他人,而在于你,是你打算成為玄女傳人,而不是其他人。”
說著,李飛蛾不免一嘆:“想要成為玄女傳人,天資固然重要,但更加重要的,還是那顆明辨是非的內心。倘若歷代玄女傳人在此,她們每人都會選擇修習血魔經,只要能拯救此方大洲,舍生取義也在所不惜。修習血魔經的后果,遠沒有桀哥說的那么嚴重,這只是一個考驗而已,你讓我失望了。”
云岫眸光一顫,眼底閃過幾分難以置信,還夾雜著幾分后悔,口中替自己辯解:
“可是…就算是歷代玄女傳人,也不可能都這么選吧?難道玄女傳人的身份就不重要嗎?”
李飛蛾眺望遠方:“這世上有比玄女傳人更加重要的東西。你不曾見過有人一意孤行,縱使與天道為敵,也要貫徹心底的決意,將公道與正義還給人間,當然不會理解玄女傳人的心性。”
云岫跪倒在地,哀聲懇求:“飛娥仙子,我知道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葉桀也開口勸說:“只是一次考驗而已,云岫年紀尚小,分不清孰輕孰重也情有可原。你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法坦然做到舍生取義吧?她的心性并不壞,不妨再給她一個機會好了,再說了,千生血帛還需要她去尋找…”
李飛蛾看了葉桀一眼,最終改口:“好吧…既然桀哥這么說了,這次考驗便作罷。”
聞言,云岫這才松了口氣,眸光中透著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待到李飛蛾獨自去一旁冷靜后,這才對葉桀道:
“謝謝你,桀哥,要不是你勸說飛娥仙子,只怕…”
葉桀擺了擺手:“你既然想成為玄女傳人,光有天資可不行,心性的錘煉也很重要。飛娥仙子并非古板刻薄之人,平日里,就算你玩世不恭,她也不會無端指責,唯獨在大是大非上,需要格外注意。”
云岫恭敬點頭,將葉桀的提醒記載心中,感慨道:“這一次嚇死我了…沒想到考驗來的這么突然,我都沒有什么準備,早知道這樣,我一定會給出令飛娥仙子滿意的回答。”
葉桀笑了笑:“提前通知你,還能叫考驗嗎?讓她滿意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心底真要有那樣的想法,自然就能表現出來。”
云岫抿了抿唇道:“要是我失去成為玄女傳人的資格,我的家人會很傷心的,我不能讓她們失望…”
葉桀有些好奇,不禁開口:“你身負七項天賦,按理來說,乃是進行二品轉生,出生在望族人家,你的父母,應該都是人間中名聲顯赫之人吧?難怪會期望你成為玄女傳人…”
云岫只是搖頭:“我沒有父親,我的母親,也不是什么望族人家,只是孤鸞峰腳下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苦修者,應當算窮苦人家才對。”
“那是怎么回事?”葉桀有些意外,按照輪回品級的規則,有七項天賦,怎么說也是二品轉生才對,莫非她跟夏薇一樣,都是天地托生嗎?便問道,“能跟我說說,你的家人嗎?當然,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不必勉強。”
云岫沉默片刻,這才開口,將往事道來:“我的母親一心向道,年輕時渴望成為玄女傳人,卻因為資質不夠,被玄女派拒之門外,自那之后,她便一直在孤鸞峰下等候,渴望通過苦修證明自己的向道之心。”
云岫接著道:“隨著她年歲已高,徹底失去成為玄女傳人的資格后,她便將期望寄托了在我的身上。她的多年如一日的苦修,終于打動了派中祖師,讓我成為了傳人候補,獲得了接受飛娥仙子指點的機會,我說什么也不能放棄。”
葉桀又問:“那你的父親呢?他也是修行者嗎?”
云岫搖頭:“聽母親說,她將一生都獻給了道,自知成仙無望后,便飲子母河之水生下的我,我根本沒有父親。如此出生的嬰孩,自帶無垢之體,同時具有比常人更多的天賦神通,我不是因為愛而出生的,我是為道而生,成為玄女傳人,就是我生來的唯一意義。”
“原來如此…”
了解了云岫的過往,葉桀也頗有感慨,想不到世間竟有這般奇物,能讓孩子自行出生,獲得天賦神通的規則,也與尋常輪回截然不同。
此外,葉桀也稍顯后悔,從云岫的生平來看,她顯然被寄托了太多,成為玄女傳人,是她母親誕下她的唯一原因,也是她與生俱來的枷鎖,難怪她在面對考驗時,會做出這種反應,早知如此的話,就不該拿這件事情考驗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