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這轉金輪要如何運轉,才能將游魂送入輪回…”
花小梅搓了搓手,兩眼放光,正欲到轉金輪前嘗試一番,卻被眼疾手快的任長虹趕緊攔下:
“小心一點,這轉金輪可不是一般鬼差能催動的,要是運轉不慎,說不定連你也會被轉金輪吸入其中,送去輪回。”
花小梅面色一白,連忙后退幾步,遠離轉金輪。好不容易結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家人,她可不想這么早就重入輪回。
見南靈鶴仍舊懵懵懂懂的站在危險區域,她連忙伸手,將南靈鶴也拉到后方的安全地帶。
“既然轉金輪這么危險,那該怎么辦?難道還是得另尋他法嗎?”謝心雨咬了咬手指,問道。
任長虹淡淡一笑:“若是之前,我冒險一試,未必不能催發轉金輪,如今的話,也有了更加便捷的辦法。小薇剛剛從轉金輪中,頓悟出了一招與轉金輪同根同源的術法,若是讓她來運轉,危險大大降低。”
眾人紛紛將目光看向夏薇,見狀,夏薇也不推脫,來到轉金輪前方,將雙手貼合其上。
隨著夏薇之手的靠近,轉金輪上一層層如蝸牛般緩慢轉動的經筒,如今也飛速轉動起來,周圍金光大放,在那陣光芒的照耀之下,周遭眾鬼都感受到一股由衷的溫暖,忍不住要朝轉金輪靠近。
任長虹第一個反應過來,面色大驚,朝身旁眾鬼高聲提醒:“快清醒過來,不要繼續靠近了!要是觸碰轉金輪的話,你們的魂魄都會被吸入其中,到時候想要出來,可就難了。”
眾鬼紛紛回神,就算沒能回神,也會被身旁的同伴拉住,不讓她們繼續朝經筒靠近。
一旁,李飛蛾與沈清歌二人倒是沒什么感覺,她們肉身尚存,并非以靈魂行走于世,不受轉金輪的力量影響。
夏薇一動不動,催發轉金輪的過程中,她動用了金剛鎮魔中的特殊技巧,興許正是如此,才讓轉金輪受到同源力量的激勵,將她誤判成了金輪殿的人,為游魂打開了往生通道。
金色的光芒,從轉金輪的最頂端投射而下,宛如一道向上攀升的階梯,將那位商人魂魄籠罩其中,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他的身形凌空而起,如一縷青煙般沿著光芒流轉,在經筒外不斷回旋,最后被吸入金輪內部。
“成了!”
見轉金輪順利運轉,將那位死者送入輪回,眾人喜笑顏開,唯獨夏薇,在結束轉金輪的運轉之后,神情凝重,身形僵在原地,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怎么了?夏薇妹妹?”最先發現夏薇異狀的,還要屬一旁的李飛蛾,她關切地詢問,“你面色這么差,該不會是受到轉金輪的力量反噬吧?”
夏薇神情苦澀,解釋道:“催發轉金輪之際,我還看到了經筒內部收納的其他魂魄,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死在了這座寺廟當中,一見到我,便齊齊向我道謝。”
花小梅驚呼一聲:“還有這樣的事?我們怎么什么都沒看見?”
夏薇只是搖頭:“他們的魂魄,在轉金輪中待了太長時間,已經沒法恢復本來的模樣,不少人更是連神智也被煉化,只知像拉磨的騾子一般,拉著巨大的經筒不斷轉動,永不停歇…”
眾人沉默,李飛蛾憤憤道:“這金剛寶輪寺背靠金輪殿主,不知在此禍害了多少人,要不是夏薇妹妹出手,將此地鏟平,往后還會有更多的人遇害。”
沈清歌瞥了徒兒一眼,緩聲開口:“眾生有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際遇,也許死在這里,就是他們的歸屬所在,又何須強求?這世上那么多不公,死的人多了去了,皆為天意使然,我們不該插手才對。”
李飛蛾一聽就急了,連忙與師尊辯解起來:“可是,要是我們不插手的話,難道要放任此地的賊人不管嗎?我倒覺得夏薇妹妹是對的。”
沈清歌無奈扶額:“這世上諸多不順,萬般不公,憑你一己之力,又怎么管的過來?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你不能說只有好事才是天意,壞事就是蒼天不公,既然都是天意,為何不順其自然,非要沾染因果,強求改變呢?”
沈清歌的話,并不是對李飛蛾說的,她的眼神,不知從何時起,便放到了夏薇身上,一刻也沒有移開。
將沈清歌的話語聽在耳中,任長虹揚了揚眉,稱贊道:“這么多年不見,小清歌你的覺悟,倒也提高不少。”
沈清歌的言語,似在指責夏薇不該出手,過度沾染因果。明明順其自然,任由事態發展,而自身作壁上觀,才是修行中人的最好選擇,然而夏薇不管不顧,強要出頭,冤是伸了,但那份因果,卻也由她背上了,反倒對之后的修行不利。
夏薇沉默片刻,忽然開口詢問:“要是只有沈師伯一人的話,又會怎么做呢?”
“我?”沈清歌眨了眨眼,如實回答,“要是只有我一人的話,任憑那位厲鬼如何哀求,多半也不會出手,只會告訴他,一切都是天意使然,讓他順應天意,接受如今做鬼的結果,放下執念,復歸如常。”
夏薇一愣,問道:“要是他沒法放下執念呢?枉死的執念,又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
沈清歌輕嘆一聲:“那他便是違抗天意,背離天道,我身為仙門中人,自然要維護天道運轉。要是他始終頑固不化,我也只能親手將他斬殺,讓他好好安息。”
“為什么…”夏薇一陣心痛,她柳眉緊皺,明眸深處,也泛起幾分哀傷與失望之色。
仙門出身的沈清歌,自當以維護天道為己任,與一心求得人間公道的夏薇,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自從眾人一路同行,兩人之間便分歧不斷,時常為某件事就爭論起來,追根究底,便是道不同。倘若沒法解決此事的話,留在一起也只是互找不痛快。
“天意如此。”沈清歌神色默然,冷瞳深處亮起一絲冷光,在平日的小事上,她可以由著夏薇的性子來,但放在這種大道之爭上面,她的態度十分強硬,壓根沒有想過退讓。
兩人間的爭執,令眾人一陣擔心,她們倆該不會就此決裂吧?要是家人之間的關系出現裂痕,那絕不是眾人希望看到的事情。
眾人擔憂的神色,也在無形中感染了準備看好戲的任長虹,讓她沒法安心看下去,只得開口提醒:“小清歌,你真的知道何為順應天意嗎?”
沈清歌微微一愣,師尊的話,令她無從逃避,只得回答:“當然知道,天道無常,眾生有命,需逆來順受,方才算是順應天意,強染因果,替人出頭,絕不是順應天意所為。”
聞言,任長虹嘴角上揚:“你錯了,凡人是沒法知曉何為天意的,就算是仙人,也只能憑借種種手段揣度天意,壓根就沒有哪位仙人,敢說自己對天意了如指掌。你這話要是被其他師祖聽去了,只怕會被取笑很長時間。”
沈清歌不解,只好問道:“那究竟何為順應天意?師尊知道嗎?”
任長虹搖頭:“無人能知,我也不知。就拿之前的厲鬼舉例,你以為讓他接受死訊,放下仇怨,就算是順應天意了嗎?說不定天意本來就打算用他的死激勵眾人,他之所以會枉死于此,就是天意為了鏟平邪惡,特意讓他死的。這么來看,小薇才算是順應天意呢。”
沈清歌瞳孔收縮,仍舊現出幾分難以置信:“可這怎么會…這怎么能算順應天意呢?”
任長虹擺了擺手:“所以說,不要用凡人的想法揣度天意。當邪惡顯露,眾生枉死受難,有的人為之哀傷,悲痛欲絕,認為天意不公,有的人作壁上觀,冷眼相看,認為天意使然,殊不知,天意或許正是用他們的死,激勵他人,讓有志者獲得與邪惡抗爭的勇氣。一味避開因果,反而違背天意。”
將任長虹的話語聽在耳中,沈清歌神色復雜,久久都無法將話語中的內容完全消化。
這番話,若是換成其他人來說,哪怕是夏薇說出,效果或許都沒有那么理想,大家都可以各執一詞,認為自己的舉動才是順應天意,爭論到最后也沒有什么結果。
唯獨當說話的人換成任長虹,沈清歌便不得不聽,原因無它,任長虹可是將她一手教導出來的師尊,師尊的話,她又豈能不信?甚至于順應天道的理念,同樣也是任長虹教她的。
李飛蛾摸了摸下巴,明眸中泛起幾分玩味之意,果然,想要令師尊啞口無言的話,還得是讓師祖來。除了師祖外,李飛蛾也不知道,究竟還有誰能讓師尊服服帖帖了。
同樣是順應天道的理念,與一本正經,恪守條規的沈清歌比起來,任長虹便顯得靈活許多,又或者說根本沒將那些條條框框放在心上。
對任長虹而言,不管她做了什么,都可以用一句順應天意來解釋,從而再無顧慮與負擔,反正也不知道天意究竟如何,只能瞎猜,不如率性而為,但沈清歌可做不到這一點,乍一被訓誡,便久久沒能回過神來,纖瘦單薄的身軀略顯無力。
眼見沈清歌神色消沉,氣息也變得越來越低靡,就連夏薇,也不免對她感到幾分擔心,要是因此道心破碎,一蹶不振,那可糟了。
夏薇正欲上前,向沈清歌安慰幾句,忽然覺察到一股莫名的氣息,自沈清歌身上浮現而出。
“那股氣息…是仙元?”
悉心感知,夏薇愣住了,很快便驚喜出聲。
“仙元?難道…清歌姐姐便要突破成仙了嗎?”謝心雨震驚不已,成仙之事,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見到的,她睜大眼,說什么也要將沈清歌身上發生的變化全部記下。
任長虹心頭一緊,成仙也意味著劫云降臨,可謂危險至極,她趕忙上前,一番感知,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對眾人道:“只是少許仙元的氣息,距離真正破境成仙,可還差的很遠。”
“虹姐姐,那是怎么回事?”李飛蛾一臉好奇,她比誰都更想知道師尊身上的變化,連忙拉住任長虹,向師祖悉心詢問起來。
任長虹深吸口氣,眼神凝重:“你應該知道,仙人體內流淌的,已經不再是尋常靈力,而是更加精純,同時也更加強大的仙元。無論是用來催動法寶,還是御風飛行,仙元的效果,都比普通靈力強出太多。”
眾人目光好奇,能夠得知與仙人相關的內容,尤其是如何破境成仙,這樣的機遇可不多見。
將眾人的視線吸引過來,任長虹又道:“不過,用仙元取代靈力,總歸有個過程,如果沒有外力作用,絕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當第一縷仙元出現后,其余的仙元也會在不久后紛至而來,從而助修行者登臨仙位,而在這個過程中的修行者,一般被稱為半仙。”
“原來如此…”
眾人露出明悟之色,又聽任長虹感慨一嘆:“如今的小清歌,便已來到半仙層面,她的境界比尋常五階巔峰還要高,但距離一轉仙人,仍舊有著一段顯著距離,用半仙來稱呼,可謂再準確不過。”
聽完任長虹的講述,眾人驚呼連連,心中的驚喜久久無法平復。
“師尊已經半仙了嗎,太好了…”李飛蛾心有所感,為師尊感到由衷的高興,雖然在關于天意之爭上,師尊被師祖辯駁的啞口無言,但對她而言,那似乎并不是一件壞事,那意味著她也有機會放下心底頑固的執念,從而得到新的啟示。
別看沈清歌最近變得溫和許多,許多小事上面,都能與家人們打成一片,但李飛蛾知道,師尊的心底,其實是很固執的,尤其是在涉及天道方面的時候,更是與夏薇不遑多讓,壓根容不得其他人對自己的一點質疑。
只可惜,再為強硬的師尊,遇見輩分更高的師祖,氣勢上也軟了幾分。
眾人懷著滿心期待,望向氣息不斷攀升的沈清歌,為她取得的進展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