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顫抖著將頭抬起,卻見頭頂密不透風的冥魂罩上,蛛網狀的裂痕正不斷蔓延,整個防護法器,都變得搖搖欲墜。
體型龐大的螭妖王,見吐息受阻,便從天頂直撲而下,用強橫的龍軀,一下下撞擊在冥魂罩上,令冥魂罩表面的光芒愈發黯淡,隨時都有可能破裂。
“糟了…”李飛蛾難掩慌亂,冥魂罩一破,眾人會立刻被毒云淹沒,只怕難逃一死。
沈清歌也面色難看:“這螭真乃妖物,就算化身成龍,吐息而出的也不是祥瑞之氣,而是置人于死地的毒云。難道,我們將命絕于此嗎…”
正說著,卻聽頭頂傳來一聲轟鳴,在螭妖王的猛攻之下,冥魂罩終于支撐不住,轟然碎裂。
無盡的毒云倒灌而下,濃稠的毒云,將整個天際布滿,當中蘊藏的可怕威脅,令眾人壓根喘不過氣來。
幽綠色的毒云中,蘊藏著吞噬一切生命的森然寒意,眾人毫不懷疑,當毒云徹底包裹而下,等待眾人的,唯有死路一條。
正當沈清歌絕望之際,她的耳邊,忽然想起了一陣冷漠低語。
“第四劍:追魂奪魄劍!”
沈清歌心中一寒,前來索命的任長虹,可還在她身旁,斷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死自己的機會,這下前狼后虎,在兩位強敵的圍攻之下,可謂插翅難逃。
沈清歌薄唇輕咬,心底泛起淡淡的哀傷,難免有些遺憾,她還沒有看到蛾兒登臨仙位,沒有看到夏薇重回正軌,便要路盡于此了。
只是,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未至,沈清歌定睛望去,卻見任長虹揚起利劍,寒芒暗藏的劍鋒,并未指向自己,而是指向天頂的龍妖。
隨著任長虹御動劍訣,劍鋒前方,卷起無數道呼嘯而過的凌冽狂風,狂風之中,夾雜著難以計數的細小劍氣,倘若有敵人攔在前方,頃刻便會被劍氣徹底撕成碎片。
在狂風的席卷之下,漫天毒云被生生沖散,足以致命的毒云,壓根近不了眾人的身。
見此情形,沈清歌愣在原地,眼底深處,泛起幾分復雜之色:“師尊,你…”
任長虹緩緩收劍,居高臨下般看了沈清歌一眼,冷笑道:“小清歌,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可以殺了你!等危機解除后,我們再來一較高下!”
見師尊終于回心轉意,沈清歌用力點頭,轉而將目光,放到頭頂蠢蠢欲動的龍妖身上。
冥魂罩被破,李飛蛾用力握劍,隨時準備迎擊敵襲,螭妖王忌憚李飛娥手中的神劍,躊躇不敢上前,忽然龍瞳一轉,不輸于人類的智慧,很快便想到點子,開口離間道:
“我只吃那頭水龍,交出她,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李飛蛾怒道:“你做夢!想傷害她,先問過我手中的神劍再說!”
見李飛蛾態度堅決,言語間沒有任何回轉余地,任長虹也感到幾分難辦,壓低聲調,對沈清歌道:
“憑你我的實力,壓根就不是龍妖的對手,繼續拖下去,冥靈神決的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依我看,還是答應龍妖的條件,交出那頭水龍,保全自身為妙,你也不想白白死在這里吧?”
沈清歌嘆了一聲,緩緩開口:“總有一些事情,值得我們用生命去守護,怎么能為了保全性命,就交出身邊的同伴呢?”
任長虹看了她一眼,費解道:“以前,我可沒教過你這些,我教伱的是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從哪學來這些的?我還是喜歡過去不近人情的你。”
沈清歌的明眸中,也露出幾分追憶之色:“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教會我的。”
任長虹還想再問,卻聽等得不耐的螭妖王,再度發出一聲咆哮:“膽敢拒絕我的條件!我要把你們統統吃下!”
說罷,螭妖王也不顧神劍的威脅,它張開血盆大口,從天頂直撲而下,便要將眾人生生吞吃。
“來得好!”此等良機,李飛蛾早已等候多時。
她踏步上前,神劍高舉,熾烈的電光將劍鋒環繞,散發出神異無比的紫青二氣,她用力揮劍,斬出一道弧形的銀色劍芒,直沖螭妖王而去,側耳聆聽,還能從劍芒當中,聽見不斷炸響的噼啪聲,猶如電弧激蕩的閃電。
劍芒與螭妖王相碰,將它電得渾身焦黑,身軀發麻,口中發出激烈的嘶鳴。
自從它化身真龍以來,還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李飛蛾的舉動,令它龍瞳一沉,當中泛起幾分怨毒之色,將李飛蛾深深記恨上了,不論李飛蛾跑到何處,它都會一路追殺,永不罷休。
螭妖王畢竟有著三轉境界,實力煞是驚人,縱使是正面承受了紫電青霜劍的劍芒,猛一擺身,便恢復過來,除了模樣狼狽一些,看樣子并無大礙。
見狀,李飛蛾暗暗咬牙:“果然,單靠劍芒的威力還是不行,必須用劍鋒斬斷它的身軀才行…”
李飛蛾身旁,孟君瑤也抬起頭來,見螭妖王被生生逼退,李飛蛾正用盡全力保護自己,澄澈真摯的龍瞳深處,也泛起幾分人性化的感激。
螭妖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從李飛蛾的境界來看,她雖然能御動神劍,但這份力量,顯然不能長久持續。
神器之名,就連螭妖王也有所耳聞,想要御動神器,需要充足的仙元作為支撐,普通人就算拿到神器,也壓根發揮不出神器的一成力量。
螭妖王并不知道,李飛蛾究竟用了什么功法,竟然能借用神器之力,但使用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越是強悍的功法,到最后反噬便愈發猛烈。
仗著龍軀之便,底下這群人,壓根逃不出螭妖王的掌心,它打定主意要這么拖下去,一旦幾人靈力不支,它便會發起猛攻。
見螭妖王久久未有動作,李飛蛾也察覺到它的意圖,氣急敗壞道:“你這妖怪,到底還打是不打?快給姑奶奶下來!”
螭妖王不為所動,冷聲譏諷:“我看你們能堅持到幾時,等你們耗盡靈力,都會成為我的盤中餐。”
一旁,經驗豐富的沈清歌與任長虹,也看出了螭妖王正在打什么主意。
沈清歌心頭一顫,焦急道:“這下糟了…蛾兒的冥靈神決,最多只能持續一炷香的時間,之后化身冥靈法寶的幾人便會發生靈魂崩解。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有危險…”
任長虹看了她一眼,側過頭去,好一會才開口:“看來,她的冥靈神決已經到極限了,那你的呢?”
“我?”
沈清歌愣在原地,沒能理解任長虹的意思。
“對,你。”任長虹瞇了瞇眼,仔細打量著多年未見的徒兒,“你的冥靈神決,可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你又有哪些冥靈法寶?你的劍呢?”
沈清歌搖了搖頭:“我從未用冥靈神決,將他人化作利劍。說起來,至今為止,我也只對一個人施展過冥靈神決,那人化作的不是劍,而是一把傘。”
“是嗎…”任長虹深吸口氣,在心中做出決定,“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化劍吧。”
“什么…”沈清歌渾身一顫,只覺耳邊傳來什么事物轟然坍塌的聲響。
見沈清歌沒有動作,任長虹反倒有些難為情,佯怒道:“你沒聽見我說的嗎?如今,我早已魂歸冥府,只剩一縷殘魂,正好倒也符合冥靈神決施展的前提。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能化作小清歌你的劍。”
沈清歌定了定神,不敢相信道:“師尊…你真的愿意這么做嗎?”
任長虹嘆了一聲:“本來,我是來找你報仇的,我打定主意,要將所受的痛苦全都還給你,不管你說什么,也不會放過你,但你對待徒弟的舉動,令我深有感觸。說起來,你之前的話,連我都給騙了,多虧修羅桀提醒,這才讓我發現問題…”
頓了頓,任長虹朝遠處一瞥,卻壓根找不到修羅桀的身形,也不知道他到底躲哪去了,當真是溜的比耗子還快,不免輕蔑一哼,又道:
“自從我魂入冥府后,我就一直記恨著你。仔細想來,或許我壓根就沒有恨你的資格,我這個做師尊的,想的不是如何把你教導成出類拔萃的玄女傳人,而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你。你明明遭受這般慘劇,對待徒兒,仍舊全心全意,毫無保留,你比我更適合當一個師尊…那你呢?我這樣待你,你若恨我,不想將我化劍,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清歌怔怔無言,曾經那冷若冰霜的俏臉,如今卻掛滿淚痕。
少女時期被師尊背叛所受的創傷,造就了沈清歌今后的個性,讓她變得堅強冷漠,對待周遭萬物,都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樣。
過去經歷的一切,她并沒有忘記,只是將此間種種都深埋心底,對誰也不曾提起。
直到今日,與師尊交心相談,解開往日的心結,過去所受的傷,都已在無形間徹底修補,令她心底的冰冷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溫暖與釋然:
“師尊,您以前待我,就像是我的母親一般。我一直都在責備自己,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這才淪落到師徒相殘的地步,我怎么會恨你呢?我愛你。”
聞言,任長虹笑了起來,神色不復往日的乖張,反倒現出幾分平和的意味:“既然這樣,小清歌,你還在等什么?快施展冥靈神決吧!”
沈清歌不再猶豫,她拭干臉龐上的淚痕,神情當中,也多出了幾分獨屬于玄女傳人的自信,她伸手一招,朗聲開口:“冥靈神決!”
任長虹應聲而動,轟然化作無數的光點消散,光點朝著沈清歌素手前方急速匯集,轉眼便化作一柄通體瑩白,仿佛由白玉鍛造而成的小劍,看似脆弱的劍身中,卻隱藏著難以想象的力量,劍柄處的古樸花紋,更是暗藏道之玄機。
瑩白小劍長約兩尺,如此短的劍身,壓根不是近身揮舞的武器,而是一柄相當精致的飛劍。小劍懸停在沈清歌的掌心之上,正隨著沈清歌的心意,圍繞著她的身軀不斷穿梭游移。
感受著小劍上師尊的氣息,沈清歌眼瞳一定,朗聲開口:“四品法器,白虹貫日劍!”
天頂之上,螭妖王龍瞳一縮,沒想到神器的氣息尚在,不遠處竟又多出了一股四品法器的氣息,這可將它嚇得不請。
在這一刻,螭妖王甚至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選錯了目標,怎么這群人身上,有這么多常人難以尋覓的珍貴法寶?它該不會撞上了什么隱世仙人了吧?
正當螭妖王懷疑之際,卻見一道熾烈的白光貫穿天際,朝著它直直射來。
光芒前方,白虹貫日劍如閃電一般迅捷,氣勢凌厲至極,速度快到連螭妖王,也壓根反應不過來,只覺得身軀一痛,低頭望去,卻見龍軀之上,已經被飛劍洞穿出拳頭大小的窟窿眼。
“什么…”
螭妖王又驚又怒,身上傳來的疼痛,讓它心中極為不安,就連三轉大妖的護體仙元,也擋不住四品法器的威勢!
“還有我!給我受死吧!”
就在這時,耳旁傳來的怒喝,令螭妖王大驚失色,三品神器的氣息,正在向他急速靠近,一旦被神器砍中,不死也得蛻一層皮。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李飛蛾手握神劍,頭戴斗笠,直沖天際而來,她的座下,正乘著一頭銀白色的幼龍,幼龍飛行的速度不算快,但動作卻是如此堅定,縱使對上身軀龐大數百倍的螭妖王,也毫不退縮。
那頭幼龍,正是孟君瑤。見眾人都在努力保護自己,孟君瑤不忍她們受傷,主動出力,讓李飛蛾乘著自己,來到天頂之上,與螭妖王決一死戰!
李飛蛾乘龍登天,隨孟君瑤一同翱翔天際,心中暢快不已,手中紫電青霜劍威勢更盛,趁著師尊牽制了螭妖王的全部注意,她竭力揮劍,便要將那螭妖王徹底斬殺!
螭妖王躲閃不及,只聽得一聲令人心悸的嘶啦聲響,龍軀后段冒出一條驚人的血線,整個龍尾,都被李飛蛾一劍砍斷。
如小山般的龍尾從空中墜落,發出轟的聲響。三品神器的威力,便是如此不凡!
龍血像雨點一般,從天空中灑落而下,受此重創,螭妖王連一句狠話都不敢留下,也不管眾人,慌忙向著遠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