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快速向上爬,遠遠看到山頂那片草地上,有一頂孤零零的深藍色帳篷,在風中獵獵作響。
“可能是驢友。”李輕鷂皺眉。
“上山的入口都封了,怎么還上來?”
“這片山脈太大,小路四通八達。他們不一定知道警察在封山搜查,很可能是從別的入口上來的。我們過去問問,勸說離開。”
結果兩人又往前走了兩步,就察覺出不對勁。
風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帳篷外,東西扔了滿地:毛毯、衣物、礦泉水瓶、書本、碗筷…竟像是被人搶劫搜刮過。
“那兒!”夏勇澤驚呼,指著帳篷邊緣。
地上露出一雙男人的腿,一動不動。
李輕鷂眼皮一跳,一把攔住想要直接沖過去的夏勇澤,拔出了槍。夏勇澤見狀也拔槍,兩人緩步上前,左右包抄。
帳篷里外,一片死寂。
地上躺著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正是喬毅和王桐馨。兩人身上均有多處刀傷,有的還在往外流血,滿身滿地全是血跡。喬毅雙眼圓睜,儼然氣絕。王桐馨手里抓著個染著鮮血的布娃娃,眼睫微微顫動著,奄奄一息。
“安全。”李輕鷂說,迅速收槍蹲下,先查了一下喬毅的氣息脈搏,確認死亡。再輕輕扶起王桐馨,問:“我們是警察,發生什么事了?還能說話嗎?”問話的同時,她讓夏勇澤解下背包。
他們隨身帶了一些簡單的急救物資,譬如繃帶,碘酒,消炎藥。
王桐馨睜開眼,用無力的手抓住李輕鷂的胳膊:“兩個男的…有刀…我老公…死了…”她哭了出來,“孩子…兩個女兒…被他們抓走…救…你們快救…”
夏勇澤倒吸一口涼氣,壓低聲音在李輕鷂耳邊說:“兩個男的?是不是他們?”
李輕鷂點頭,臉色極冷沉,手心也浸出冷汗,腦子里卻快速衡量盤算著眼前的局面,頃刻間有了決斷。
她拔槍朝天連開三槍示警,把夏勇澤都嚇了一跳。然后她收槍,往旁邊轟鳴的瀑布看了一眼,咬牙道:“先包扎,救人要緊。”
她又掏出手機,可怎么打,電話都打不出去。只能先救人。
王桐馨身上有七、八處刀傷,尤其背部一處傷得極重,血流不止。李輕鷂先拿開王桐馨攥在手里的那個布娃娃,見王桐馨神色哀痛地盯著娃娃,就順手把這個不大的娃娃塞進外套口袋里,說:“先替你保管,到了醫院再還你。”
兩人都會些基礎急救,把所有繃帶都給王桐馨用上了,可背部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止不住。
李輕鷂說:“手機沒信號。我們離瀑布太近,聲音太大,剛才鳴槍山下不一定能聽到。這樣耽擱下去不行,她失血量太大,而且還在流血,隨時會沒命。我們馬上送她下山。”
“好!”
好在王桐馨的重傷在背部,其他傷口都包扎得很牢固。夏勇澤立刻在她面前蹲下,他的身板跟頭熊一樣,背又厚又寬。且他心細,幾乎把整張背都弓平了,最大程度想讓王桐馨感覺到平穩。
李輕鷂剛想把人往他身上扶,可王桐馨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劇烈掙扎,不肯上去:“不要…管我!我死…不要緊!求、你們!救我…兩個女兒…馬上去…他們、離開、半小時…說,要強奸…才8歲…15歲…”
王桐馨肝腸寸斷地痛哭著,苦苦哀求。夏勇澤不知所措。
李輕鷂:“可是你會死!我們不能看著你死。”
王桐馨拼命搖頭,因為疼痛,她說每一句話時全身都在劇烈顫抖,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眼眸卻像著了火一樣:“救女兒…先救她們…”
李輕鷂眼眶一熱,夏勇澤鼻子已經酸得塞住了,說:“我們先送你下山,馬上回來救你女兒,我發誓!”
可王桐馨不肯:“不!現在…就去…來不及…別管我,求你們!別讓她們…”她說不下去了。
李輕鷂的聲音變得異常沉靜:“行了,夏勇澤你背她下山,我背不動。跑下去,但是注意平穩,到了近處馬上再鳴槍。我跟上去,先找到他們的蹤跡。”
“不行!你一個人遇到危險怎么辦?”
“我傻嗎?會伺機觀察,不會輕舉妄動,等你們來。她說得對,如果等我們下山再上山,失去兩名歹徒的蹤跡,兩個女孩就完了。” 看著地上那位父親的尸體,再想到那兩人曾經在另一戶人家對女主人和小女孩做的禽獸事,夏勇澤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他不再猶豫,點頭:“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帶人上來。”
李輕鷂握住王桐馨的手,說:“放心,我現在就追上去,我向你保證,拼了這條命也會救你的女兒們回來。你不能死,不然她們以后怎么辦?”
王桐馨又流了眼淚:“謝謝…”
夏勇澤聽得心中寒意更盛,可他說不出任何話,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背起王桐馨,憋足了勁,一陣風似地往山下快步跑去。李輕鷂則按照王桐馨所指方向,快步跑進一片密林中。
陳浦已經在山林間獨自穿行了兩個多小時,翻了兩座山。
掛了李輕鷂的電話后,他當然不會聽她的,立刻穿好厚外套,想了想,又從包里翻出塊巧克力揣兜里,出了帳篷。
身后帳篷里,周揚新正呼呼大睡。不止是他,他們這隊人,昨天整夜值班,這會兒才休息,其他幾頂帳篷里的人都睡得死沉。
只余一名干警,打著哈欠在值班,看到陳浦出來,他問:“陳隊,怎么不休息,這么晚了還去哪兒?”
陳浦笑了笑:“去接個人。”
“注意安全。”
“嗯。”
周圍幾座山的地形,陳浦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干脆繞近路,一路攀爬翻越,速度極快。雖然下著小雨,于他而言沒什么影響。不過他估計李輕鷂他們的速度會受影響。
路上,他還給她發消息:到哪個位置了?
消息發出去了,她沒回復。這片山區信號時有時無,也不知她是沒看手機還是沒收到消息。
他抵達望瀑山。
估摸著怎么他們也該走到這兒了,他又拿出手機打電話,結果信號徹底沒了。他是帶了對講機,但李輕鷂剛來還沒有配,只好都收起來,繼續翻山。
他甚至還哼起了歌,時下正流行的輕快情歌。哼了好幾句,自己才意識到,啞然失笑。想到一會兒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那個冷性子,不可能欣喜若狂飛撲過來,但那雙清澈的眼睛肯定會黏在他身上,肯定漾滿笑意。他的胸口就熱乎乎的,步子更快了。
休息點的帳篷,他都給她支好了。也不知道他半夜鉆她帳篷里去睡,別的同事會不會說閑話。還是不太好。可他感覺自己很可能會忍不住,靠。
在這么艱苦的環境下,在分開這么多天后,能抱著女朋友睡一晚上,和跟周揚新睡一個帳篷里互相嫌棄,能一樣嗎?能一樣嗎?
要不大清早再溜出來,別被人看見?也許行。她不也喜歡被他抱著睡嗎。
山上的風凜冽地吹著,吹得陳浦的腦門涼颼颼。可他腦子里不停發散著一會兒怎么睡這個重要問題,仿佛淌滿了溫熱的蜜糖。
瀑布的嘈雜巨響,始終縈繞在耳邊。
“砰、砰、砰。”
陳浦剎住腳步。
他隱約聽到槍聲,不太清楚,也不確定那是不是槍聲。
但這不對勁,深夜山頂怎么會有異常響聲?
李輕鷂他們走到哪兒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冰寒之色籠罩住臉龐,開始發足向山頂飛奔而去。
大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