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天,小兩口早早就起床了。
陳勤之還把結婚那天穿的西裝拿出來了,去沈家做客,得給他媳婦長臉。
“喲,陳勤之同志,你今天挺隆重的啊。”
“得給你長臉嘛。”
丈母娘見狀,夸他說:“勤之這身穿了好看,這西裝穿了精神。”
丈母娘和沈南心下樓的時候,陳勤之先到路口喊了一輛出租車過來,然后把娘倆接上車了。
出租車是紅色的夏利車。
“姐,姐夫。”
“媽。”
出租車到飯店門口的時候,三人和沈南心的妹妹沈南安碰上了,她和她對象一起過來的,她對象開著一輛黑色桑塔納,隔得老遠沈南安就打開車窗和跟他們招呼。
對象停車的時候,沈南安過來攙扶沈南心:“姐,你真是的,剛剛說了去接你,你非不讓,結果還不是在飯店門口碰到了。”
“打出租車是一樣的,省得你們跑一趟。”
“姐,姐夫,伯母。”
沈南安的對象停好車過來了,一個穿著皮夾克的小伙子,長得很精神,一看就很精明。
沈南安介紹:“媽,這個就是我對象嚴小斌。”
又給嚴小斌介紹:“小斌,這是我媽,我姐和我姐夫。”
幾人在飯店門口認熟了臉,就進酒店里面去了。
包房是沈南心大伯訂的,是兩間相鄰的包房,服務員把中間的屏風推開,就成了一間大包房。
長輩坐一桌,小輩坐一桌。
“南心南安過來了啊,南心這馬上就要生了是吧。”
“是的呢,小姑。”
“喲,勤之今天真精神,這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馬上又要當爹了,你這是多喜臨門。”
“謝謝三叔。”
“南安,這個是你對象?”
沈南安和大家介紹:“爺爺奶奶,還有各位長輩,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對象嚴小斌,他在他叔叔的公司當秘書,工作搞得還不錯的,家里人對他很看重。”
沈南安她小嬸問:“南安,你這對象有車吧,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倆是開車過來的。”
沈南安:“嬸,你眼神真好,是有個車子,是公司給他安排的。”
“小伙子年紀輕輕有前途。”
“南安,那你們兩口子厲害,這還是我們老沈家第一個擁有私家車的呢。”
沈南安說:“嬸,你說笑了,這都是小斌他叔叔看得起。”
90年代,能有一輛自己的私家車是相當厲害了,陳勤之的身邊也只有蔣恒生有。
所以,大伙的話題一下就關注嚴小斌了,又是問他收入怎樣,家里情況,又是夸他工作好,有前途。
至于陳勤之,很快就被忽視了。
比起那些遠在天邊看不見的東西,大家還是覺得眼前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是真正的東西。
“南安,那你和小斌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結婚這事要提前告訴我們,我們得把紅包準備好。”
“明年吧,小斌他買了個房,我們正在搞裝修。”
“你們還自己買房了啊,小斌真不錯,到時候裝修好了,帶我們先去參觀參觀。”
“嬸,沒問題的。”
陳勤之和沈南心當初結婚的時候可沒這待遇,沒有這么的熱情。
大家聊得熱鬧的時候,沈南心的小姑父上來了,喊著幾個男生說:“勤之,大力,我那有點進口啤酒,你們幾個男生過來幫忙搬一下。”
小姑父說完,陳勤之帶著嚴小斌和表弟就幫忙去了。
包間里面,陳勤之前腳一走,小嬸就問:“南心,你和勤之也要買車了吧。”
沈南心被說的一愣:“我和勤之要買車?我怎么不知道這事?”
他倆連照駕都沒有,買什么車啊?再說一輛車多貴,他們哪有錢買車。
小嬸說:“我看勤之他今天精神抖擻,意氣風發,搞得比結婚還正式,你倆不買車,誰買?再說南心和小斌都有車了,你這個當姐姐的還能沒有?”
“…”
沈南心臉色一變,她媽在旁邊打圓場:“小斌是和家里做生意,勤之和南心是老師,這方向都不同嘛,再說現在這年頭,也沒幾個有私家車。”
沈南心說:“小嬸,你和我小叔是領導,要不你和我小叔先去買一個,你借給我和勤之先開開,我倆會了再去買。”
自己在單位里混了一輩子也只是個副科,哪有資格對別人的事情指手劃腳,哪好意思說別人不買車。
沈南心這話,小嬸說:“南心,我這為你好的話,你怎么還嗆我?當初就跟你說了,讓你找個條件好的,你偏不聽,你看南心一找就找了個有房有車的。”
沈南心板著臉說:“勤之他為人本分,腦子里也有東西,他沒什么不好,他以后也會更好。”
都什么時候了,還說勤之不好。
一個個哪是為她著想,就是想挖空心思,剜門盜洞挑她婚姻里的毛病,想證明他們當時的阻攔是對的,是權威的。
她嫁給陳勤之還是錯了。
小嬸說:“腦子里有東西?我看他就是腦子里缺根弦,你說他手里握著技術,他跟別人談什么藥價,這少下來的錢能進你們倆的口袋?能讓你們討到半點好處?
依我看,他當時就該把技術賣給制藥廠,多的不說,二三十萬得有吧,你倆買車子夠了吧。
所以這勤之還是不行,他太好面子,到頭來你就跟著他一起死要面子活受罪,這農村來的眼光還是太短。”
沈南心聽著這話,孩子差點給氣出來,瞪著她嬸說:“嬸,話不是你這么說的,勤之他搞研究的,他要是真賣了技術,這人品就大打折扣,會被人瞧不上的,再說人公司也送了勤之設備,這些東西比車子貴多了,而且勤之現在是副高,是你眼光不夠遠。”
小嬸呵一笑:“人品大打折扣?這搞研究的,一輩子能研究幾個東西出來,好不容易蹭到這一回,還不抓緊兌現?還有你說的那些設備,那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
你倆人品好為別人著想,我就問你,你走在路上有誰認識你?有誰過來和你們打聲招呼,說句感謝?有誰能給你半毛錢花?所以還是虛有其表,圖個虛名。
至于你說的副高,你自己搞教育的,你自己知道這副高上去是容易,這正高容易嗎?這中間真的就只差一步嗎?一點都抓不住重點,抓不住實際。”
小嬸的一番話,沈南心覺得自己就算長一百張嘴都說不贏她。
她還是語文老師,怎么吵不贏她一個中年婦女?
沈南安說:“小嬸,話也不是你這么說的,我姐夫他還是很優秀的,28歲的教授,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在我們H省應該是少見的。”
丈母娘說:“她小嬸,勤之確實很不錯了,這做人不能只盯著眼前的那點錢看。”
小嬸冷笑:“行吧,都不信我是吧,那你們就等著看,他的人生高光刻已經過了,他以后沒機會發財了。”
沈南心氣,直接回了句:“就算是這樣,勤之也高光過,嬸你還沒有高光過,你們家也沒過出這樣的人吧,希望我表弟以后給你掙臉。”
說她可以,說她丈夫那肯定不行。
不會吵架,那都得吵回去。
一桌人正為這事吵的時候,陳勤之和嚴小斌他們搬著啤酒上來了,熱熱鬧鬧,風風火火的,完全不知道大家剛才發生過什么。
一箱啤酒24瓶,都是玻璃瓶。
陳勤之把搬上來兩箱啤酒放進包間,轉身去給小姑父幫忙的時候,對門包間的門口有人跟他打招呼:“小陳,真是巧,你也在這里吃飯。”
陳勤之回頭看過去,是省教育廳那邊的人,他們剛剛才上來,梅盛林的同學章長海也在。
剛才喊他的是章長海的領導何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