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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民國落魄千金(十五)

  不過,郝氏也不想把事情做絕。

  獨子沒了,她還有孫子。她不能毀了傅家的名聲。

  “我們先禮后兵!”

  郝氏早就有了主意,她淡定的對韓氏說:“我會帶著雪如去求那位作家,求他不要追討稿費,求他利用自己的名聲,幫著咱們孤兒寡母賣書!”

  傅雪如麻木臉:…呵呵,果然又是我!

  還有,祖母您這么做,真的好嗎?

  不給人家作家稿費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脅迫作家幫忙賣書。

  這,算不算“欺人太甚”?

  “怎么能算是欺負人?我們欺負誰了?我們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頂梁柱還因為作家的這本書死了——”

  聽到韓氏小聲嘀咕,郝氏眼睛一瞪,冷聲罵道,“我們沒有叫上記者,大張旗鼓的跑去作家家里鬧,就已經非常通情達理了。”

  呃,也不是不鬧!

  而是如果去苦求,得不到作家的退讓,郝氏才會采取這個“殺手锏”。

  但,現在還不是鬧的時候,郝氏也就能理直氣壯的表示,她們傅家已經夠講道理了。

  韓氏:…這到底是講道理?還是我弱我有理的撒潑打滾?

  不過,已經被婆母訓斥了一番,韓氏不敢再說什么。

  再者,韓氏聽得分明,剛才老太太說的是“我帶著雪如”,也就是說,老太太會跟傅雪如去,哪怕丟人現眼,也不是自己。

  不用被逼著去當潑婦,韓氏也就不會抗拒。

  韓氏又做出了一副“畏婆婆如虎”的模樣,她不是不想為女兒抗爭,實在是婆婆太可怕,她又太沒用。

  郝氏的偏心,韓氏的沉默,全都被傅雪如看在眼里。

  其實,韓氏不是第一次因為畏懼婆婆而退縮,只不過以往受委屈的人是盧雪凝,傅雪如也就沒有在意。

  如今,“惡祖母”的受害者變成了傅雪如,她反倒能夠敏銳的發覺,并全都記在心上。

  “祖母,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傅嘉樹倒是沒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是單純的覺得,父親走了,他就是傅家唯一的男人。

  哪怕年紀最小,他也該承擔起頂門立戶的責任。

  “不用!你還要讀書呢!”

  聽到孫子主動分擔,郝氏緊繃的臉,總算露出了些許笑容。

  不愧是她的寶貝金孫,就是孝順,就是懂事。

  知道心疼祖母,主動承擔責任。

  不像傅雪如這個賠錢貨,一聲不吭。怎么,讓你為家里做點兒事,還委屈你了不成?

  所以說啊,這丫頭片子就是不如男孩子,不夠懂事、不夠孝順。

  以前還沒發現,郝氏忽然覺得,如今的傅雪如簡直像極了她那個掃把星姐姐。

  郝氏暗自罵著傅雪如,傅雪如心底也在默默吐槽——

  讀書?

  傅嘉樹要讀書,難道我就不用讀書?

  傅嘉樹就能因為學業而不用出去拋頭露面、丟人現眼,而她傅雪如卻——

  “好了,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郝氏習慣了做大家長。

  過去有兒子,她愿意給兒子臉面,所以不會在明面上指手畫腳,只是暗地里操控。

  兒子沒了,郝氏也就懶得偽裝,她又重新換回當年剛守寡時的模樣——

能夠舍得  為了錢,為了把唯一的孫子養大,郝氏可以不擇手段。

  “雪如,你先不要急著銷假,明天跟我去找那位作家!”

  郝氏做了決定,就不容家里人,尤其是兒媳婦、孫女違逆。

  她看向傅雪如,凌厲的眼神里滿都是警告:別作妖!別不聽話!否則,哼哼!

  一個半大孩子,郝氏有的是辦法“調教”。

  傅雪如被嚇得瑟縮了一下。

  說實話,雖然意識到祖母對自己跟弟弟有區別,但她從小到大,還從沒有被祖母如此對待過。

  那眼神,冰冷、狠毒,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慈愛長輩,反倒像是一只兇殘的老狼。

  雖然老了,卻依然可怕。

  傅雪如下意識的點頭,“是,祖母!”

  見傅雪如這般聽話,郝氏才滿意的柔和了表情。

  很好,這個家,還是她說了算!

  深夜,小洋樓二樓。

  傅雪如坐在窗邊,呆呆的望著外面月亮。

  經過小半天的時間,傅雪如因為祖母兇殘的模樣受到的驚嚇,總算平復了些許。

  她用力咬著下嘴唇,她不甘心,她更是有種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感覺。

  明明之前還是慈愛的祖母、溫柔的母親,如今卻變得面無全非。

  “不!我不要!我不要跟著祖母去丟臉!”

  “…就算要去,也該全家人一起啊。憑什么傅嘉樹不用去,而非要拉上我?”

  傅雪如眼底閃過一抹決然。

  她推開了窗戶,清涼的夜風瞬間用了進來。

  春末夏初的時節,白天的氣溫還算高,但一早一晚還是有些涼。

  尤其是大半夜的對著風口吹,只幾分鐘的時間,傅雪如就覺得自己的臉一片冰涼。

  “阿嚏!阿嚏!”

  終于,吹了十幾分鐘的冷風,傅雪如開始打噴嚏。

  她還嫌不夠,索性就開著窗戶,不蓋被子,只穿著單薄的睡衣,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家里的女傭做好了早飯。

  韓氏起床,先按照規矩,去到婆母房間請安。

  “雪如呢?起來沒有?”

  郝氏已經收拾妥當,換了身舊旗袍,將耳朵上的金耳環,手腕上的銀鐲子全都摘了下來。

  看到韓氏進來,郝氏也不廢話,直接說道:“如果還沒醒,就讓她趕緊起床。”

  韓氏躬身站著,聽到婆母的吩咐,趕忙說道:“我去她房間看看。母親放心,兒媳省的!”

  郝氏擺擺手,就把韓氏打發出去。

  韓氏恭敬的退出去,還不忘把房門關上。

  老太太雖然出身鄉下,可最是講究規矩,韓氏嫁過來十幾年,已經被馴化得規規矩矩。

  只是,隔了不到兩三分鐘,韓氏就著急忙慌的跑了來。

  沒有了剛才的規矩,反倒大喊大叫:“母親,不好了!雪如病了!渾身發燙,還說胡話——”

  嘭的一下撞開房門,韓氏就著急忙慌的喊著。

  郝氏被嚇了一跳,心怦怦亂跳。

  還有那句“母親,不好了”,簡直就是精準猜中老年人的雷點啊。

  “什么不好了?我好著呢!”

  郝氏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上了年紀,又經歷了喪子之痛,郝氏現在對于“死”格外忌諱。

  她只聽到了韓氏吵嚷什么“不好了”,都沒有聽到她后面的話。

  韓氏先是被郝氏的訓斥嚇了一跳,但出于對女兒的關心,還是讓她壯著膽子,又說了一遍:“母親,我不是說您不好了!我是說,雪如她、她病了!”

  “她應該是發燒了,臉都燒紅了,還不住的咳嗽。”

  郝氏這才聽清楚韓氏的話,她眉頭一皺:“病了?”這么巧?

  昨天才讓她跟自己一起去找作家,今天一早,她就病了?

  老太太是什么人?

  早些年為了保住家產,養好兒子,跟村子里的族人、鄰居們各種明爭暗斗。

  不是千年的狐貍,也十分有心計。

  關鍵是,她自己就是個善于耍心思、搞小花樣的人,她素來都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別人。

  不過,傅雪如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女,她也曾經真心疼愛過。

  沒有找到證據前,郝氏還是不想把孫女想的太壞。

  站起身,郝氏便直奔傅雪如的房間。

  剛進門,郝氏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窗子是開著的!

  不用問了,證據就在眼前。

  這死丫頭,為了不想去做事,就開了一晚的窗,生生把自己給弄病了。

  “母親,您看!雪如真的病了!”

  “咱們快點兒把她送去醫院吧。”

  韓氏到底是做親媽的,更關心女兒的身體。

  她甚至都沒有發現屋子里的異常。

  郝氏不愿跟廢物廢話,“不急!等辦完了正事,再去醫院也不遲!”

  病了?

  燒得都有些糊涂?

  好啊!

  正好可以跑去作家那兒賣慘!

  而且吧,有了重病的孫女,郝氏能夠完美的發揮。

  至于作家,若是不肯答應,郝氏就能把燒得不省人事的傅雪如丟在作家的門口。

  文人都是要名聲的。

  若是被人知道這位作家為了錢逼迫老弱,還見死不救…郝氏想到那個畫面,就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病的好,真不愧是她的好孫女兒。

  傅雪如完全不知道,自己狠心病一回,非但沒有避免丟人現眼的命運,反而還被祖母利用得更加徹底。

  作家:…

  看到傅家人,這老的老,病的病,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吃了一萬只蒼蠅般惡心。

  這都是什么事兒?

  本該付給自己的稿費沒了,還要被扣上“逼死人命”的帽子,如今更是——

  “…老太太放心,傅兄是我的好友,他出了事,我亦痛心不已。”

  “稿費的事,您就不要再提了!還有那些書…這樣吧,我想辦法舉行一個讀書沙龍,廣邀好友和讀者,將這本書的‘故事’告訴大家——”

  然后,請大家“幫忙”,盡快將這些書變現!

  唉,寫了十幾年的書,雖然不是什么大作家,可似今日這樣的憋屈事兒,作家還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他毫無辦法,只能被這位老太太牽著鼻子走。

  沒了稿費,還要搭上多年的人情與臉面。

  “時間就定在本周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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