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又問挑選士卒,在精還是在多?
劉備則說道:“沖陣廝殺的軍士在于精悍,反之亦然。”
“從征的輔卒雖多,若指揮使用不當,容易造成混亂,敵軍拿其作突破殺潰就能沖散戰兵陣形。”
荀攸也點頭,兵家事關生死存亡,疏忽大意不得。
兩人一問一答,最后荀攸感慨道:“憑借使君領軍之才,哪怕有攸隨軍也用處不大。”
“公達何出此言?”
話音落下,劉備便道:“不管誰皆需彌補缺漏,誰能面面俱到?”
“天下十三州也只有青州還算安穩,自董卓以來豪強并起,跨州連郡比比皆是,多少人割據一方,荼毒百姓只為自家爭利。”
劉備斂容正色說道。
況且這些還不過是明面上的敵人,真正的敵人看不見摸不著,卻能將天下拖入深淵。
每逢天氣劇變田地收成減少,就面臨戰亂。
劉備突然想到自己還有諸多事情未做,并州的匈奴人肆虐河內河東,羌族在涼州蠢蠢欲動,時不時掀起反叛,隔斷了絲綢之路。
河套地區已在鮮卑人手中,幽州遼東也有烏桓和鮮卑人與高句麗人時有造亂。
天下豪族、士族多數為了爭奪自家利益,而不顧安危,對于胡人在邊郡越聚越多,渾然沒放在心上。
這天下看似惹人眼熱,在劉備看來只覺得燙手。
劉備輕輕嘆息,怎么在哪都是勞碌命。
荀攸聽見劉使君感嘆,還以為在嘆息他志短。
趕忙揖禮說道:“攸微薄之力,只要使君不嫌棄,盡可差使之!”
劉備扶起對方說:“有公達相助,大事可成矣。”
又復道:“公達游歷四方,以目前青州局勢看來,該當如何是好?”
招辟士人便是這樣,良禽擇木而棲,君擇士而辟,你做到讓對方滿意,他也要做到叫你滿意。
這是“士”不成文的規則。
荀攸聽見劉備詢問,沉思了少刻,說道:“使君先前攻取兗州奪得東郡,實乃上策。”
“曹孟德其人一直依托于袁本初,為附庸久之,若不先攻滅他,明年袁紹來犯,必有曹孟德并作爪牙。”
劉備干咳一聲,說道:“公達所說甚得我心。”
荀攸接著道:“兗州劉岱、徐州陶謙不足為慮,公孫瓚新敗狼狽逃竄回幽州,渤海已盡數被袁紹攻取。”
“平原被渤海和甘陵兩郡圍困,一旦起了紛爭,將成為用兵之地。”
“使君不如參照公孫瓚,采用北守南攻的策略,派大將屯守北面和西面的城池,調兵從東郡直撲鄴城,攻敵所必救。”
“奪取鄴城后,將袁紹一路往北趕,使他不能與各郡縣呼應。”
說到這,荀攸暫緩了下口氣,見劉使君正襟危坐,很有興趣的模樣。
心底一塊石頭也落了地,做幕僚最怕自己辛苦規劃不被主君采納,那就如同對他整個人的否決。
好在玄德公還愿意聽。
荀攸繼續說道:“若能將袁紹擒殺,或把他驅趕出冀州當大事可定。”
“使君與袁本初的交鋒,決定河北的歸屬,得冀州則得河北,擁河北則握天下。
屆時舉軍向北,鮮卑烏桓必喪膽,引兵往西匈奴必從,回首南征中原不可擋。
使君橫行河朔整合四州之地,攬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迎大駕于西京,復宗廟于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此爭鋒誰能敵之?
即便劉焉攘奪漢中和關中,劉表占據荊、交、揚三州也不足懼,天下將歸使君所有。”
劉備忍俊不禁,兩荀句句離不開持擁河北與中原,要真被劉焉占據漢中和關中,劉表攻占江東,豈不是又成了天下三分…
好在他身體比以前強多了,怎么說都能熬得過二劉。
不過荀攸話沒說錯,奪冀州就等于奪河北,擊敗袁紹就可以放心去奪取中原。
劉備肅然道:“公達所言極是,和袁紹之爭能決定河朔歸屬,平定河北之戰的風險也將超過光武征討王郎。”
“袁本初已是五世三公,況且袁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還有匈奴單于和烏桓單于胡騎助陣。”
“不過…”劉備話音陡然一轉:“可惜袁氏一分為二,分為汝南鄴城兩派,且積累矛盾已久,半年前袁紹使袁遺為揚州刺史,被袁公路擊敗在亂軍中被人所殺。”
“袁氏內斗實力衰減,人心不齊雖為棘手,卻能破之。”
劉備搖頭笑道:“袁氏之力要皆在河北,此戰則勝負難定。”
“的確如此,二袁合力極難對付,可惜袁術與袁紹不合,倒壞了袁氏大事。”荀攸嘴角含笑道。
“不過使君若和袁紹爭鋒,最好能速戰速決,如擊公孫度于東萊,不可讓對方圍困消耗。”
荀攸提醒說道。
冀州實在太富裕,多年存下來的糧草,全部被韓馥拱手相讓給了袁紹,讓他不怕跟任何人打消耗戰。
有恃無恐可以年年出兵征戰。
劉備也默默點頭。
真不能跟袁紹打成糧草消耗戰,曹孟德的官渡之戰打的就極為兇險,差點就沒扛住。
好在故交許攸及時投敵獻策,讓曹操抓住戰機一舉扭轉局勢。
劉備也沒多余的糧食跟袁紹耗,且又無地理優勢,如果放棄平原郡糧食收成將會銳減,無疑是自斷臂膀。
平原郡就是因地形多為平原適合耕種,才在青州享有盛名,要輕易讓出去,袁紹恐怕會在夢里笑醒。
所以荀攸的方法,以攻代守揮師直撲鄴城是劉備最好的選擇。
“嗯!?”劉備忽然想起,好像徐州牧陶謙也快病重了吧。
要是能得到徐州為青州運輸糧食,那就不怕袁紹借用多年存儲的糧食,磨著他一直不退兵了。
甚至還能握有主動權。
畢竟眼下袁紹還要分兵防范幽州的公孫伯圭。
劉備不禁望向南面,心想道:“陶謙幾年前阻攔麇竺往青州販賣糧食,欲想扼住我脖頸,這回要能及時羽化登天,也算援之以手,使我好介入徐州之事…”
歷史上的陶恭祖可不是一副溫厚純篤的老實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