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誣告的西門氏下獄后。
劉備找來縣衙掾屬,再度鉤稽核對了賦收,和糧草進庫的情況。
這些從本地豪族辟來的長吏,經過劉備調教,比原先用的更順手。
平原最有名的豪族,當數中山靖王之后的青州劉氏,以及乙氏。
言氏、榮氏兩家因較前者弱小,和劉備合作以來,在錢財方面收益頗大,對劉備幾乎言聽事從,家族子弟出仕最多當數他們。
劉氏與乙氏,跟劉備也是同休共戚。
在鹽糖利潤驅使下,平原各縣豪強連成一片,將貨物販賣到各州郡。
與劉備不和者,早已被淘汰出局。
來了青州這三年,奉行的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團結百姓、團結游俠、團結愿意向他靠攏的豪強。
以天下多數人之所順,攻少數人,故有不戰,戰則勝矣。
把這一套堅持下去,那些注重門第出身的士人,到最后也會不得不依附劉備。
好歹前世做過幾年志愿者,怎樣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還是懂得些的。
幸好早來段時間。
趁著天下還沒有大亂,趕緊扎牢根基。
不然這輩子前半生,又要顛沛流離。
他剛來時,要不是有關羽和張飛兄弟般的照顧,有心挺過去,恐怕早已病死。
劉備心有感恩,遂直接與關張二人,結義成兄弟。
雖然不是在桃園,但也是在一片園林間,算彌補了某種缺失的遺憾。
畢竟歷史上兩人始終不離不棄,真心實意的跟隨劉備。
無論外人如何利誘,都不動搖。
想到與二弟、三弟的情分,劉備心中感慨萬千。
在連年戰亂的時代,唯有和兄弟抱團取暖,才能活下去。
或心有觸動。
此刻,縣衙外先是咴咴馬鳴聲,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院外一身長九尺,髯長二尺丹鳳眼,威風凜凜的大漢腳步疾如旋踵。
身長八尺燕頷虎須的大漢,跟在身后也甚為激動。
一路快步至縣衙大堂。
劉備放下褐色筆刀,抬頭笑問道:“云長,益德何故急迫?”
誰知關羽驀然跪于地上,劉備忙將他托起。
再望去,關羽已淚流滿面,緊拉住劉備的手:“大哥…”泣不成聲。
劉備疑惑道:“云長,這是為何?”
“羽自亡命涿郡以來,和妻子失散多年,未曾想大哥竟找到我妻兒,恩德如山,難以言說。”
劉備恍然大悟,還以為關羽又一怒,斬了太守遂來謝罪,暗將心放下。
笑道:“云長,你我乃兄弟,此理所應當,毋須謝字。”
“大哥…”
“云長!”
“好了,兩位兄長何須見外,生了兄弟情分。”
旁邊的張飛終于看不下去,撓頭幘道:“二哥要謝,不如請大哥一醉方休,小弟來斟酒,讓你們喝個痛快!”
劉備順著話頭,看向張飛,笑了道:“益德近來兵略大有長進,假道伐虢用得不差。”
張飛摸著曬得黝黑的臉,強解釋道:“大哥,我早已戒酒,你可冤枉我了,平日在軍營滴酒不沾,除了高興的日子,我在家連酒樽都不碰,二哥知道的。”
關羽拆臺道:“益德不可胡言,我可沒看到,你在家不喝酒!”
劉備與關羽相覷,一同仰天長笑。
張飛醉酒容易鞭打士卒,劉備幾番勸說也無用。
最后只能關禁閉,強行讓他在軍中戒酒。
頑笑過后,劉備拉著關羽,張飛同席而坐。
問道:“軍中疫病處理妥當否?”
關羽笑說道:“大哥放心,醫者到營中寫下幾道良方,士卒袍澤們喝過湯藥,皆緩解了許多,個別好的快的,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
“那就好。”劉備也略微放心。
對于這個時代的任何風寒癥狀,都不能有絲毫大意。
嚴重的沉疴頑癥,或許他沒辦法,但一些小病小癥,根據以前自己保留的某手冊,結合常見的草藥還是有醫治法子的。
劉備算了下自己的班底,將有關羽、張飛、趙云,牽招和簡雍,坐擁兩縣之地。
還有收服的本地游俠首領劉和,以及其他鄉里游俠的依附。
目前麾下兩曲,共計戰兵五百四十人,關羽,張飛任兩曲軍侯。
趙云為斥候屯長,騎兵百三十余人,有哨騎、候騎。
前者選最快的馬匹,負責偵察敵情,探查地形地貌、飲用水源、路徑等事宜,為輕騎著甲,優勢在于高效快速。
后者對于負重耐力要求更強,鐵鎧更為厚重,又以聯綴皮革為披膊護項之屬,專用來廝殺騎兵與輔兵。
牽招說他收攬人心,倒沒說錯。
做不到司馬家偷養死士三千,但招攬百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要不是平原縣乃郡首所在,還敢更明目張膽。
當今朝廷對于各地統治權威喪失,官吏對于董氏朝廷的調令。
變成有利尊天子,無利不奉詔。
自董卓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已然成為現實。
說實話,他對東漢朝廷并沒有什么很強的好感。
況且由于光武帝劉秀,接納投降的豪族太快,導致原本的豪強問題,沒有得到有效解決。
幾任皇帝之后,又從豪族中誕生了士族。
士人把持了為官的推薦名額,勢力變得更龐大。
外加對胡人的不斷內遷,并州已經變成匈奴人的天下。
西漢時期打下的河套早就丟了。
其他地區,如涼州也是羌族居多,幽州、遼東、遼西,也有烏桓鮮卑雜居其中,而且不斷的向內遷移。
眼見埋下的雷越來越大,讓熟知歷史走向的劉備頭疼不已。
世間最害怕便是,大家都熟睡不醒,唯獨你最清醒,你承擔的就要比別人多。
天塌了,等高個的人頂上,等來等去卻發現,自己才是那個最高的。
正如后出師表所說:“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
劉備估摸著,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
置身亂世漩渦當中,反正是逃不掉。
那就先樹立一個簡單的目標———先一統河山罷!
“玄德!”“玄德!”
只見臉頰圓潤,頭戴巾幘的文士快步沖進來,慌張道:“玄德,禍事將至!禍事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