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隸州府、隆陽縣及早前的上陽郡俱都供奉了鬼神,這讓趙福生對于解決鬼禍又多了一條思路。
這些曾經肆虐人間,屠殺人命的厲鬼被敕封為神,自此以功補罪,造福人間。
相比起人為的統治全看鎮魔司馭鬼者的人品性情,鬼神的法則雖說少了靈活變通,卻更加穩固。
它們一視為仁,只要拜其鬼軀,供其香火,成為它的信徒,便會受它標記,成為它的‘獵物’。
有這鬼神標記在,其余厲鬼無法覬覦被標記的人類,反倒成為其護身法則。
只要趙福生不死,封神榜不亂,這法則永遠不破,比馭鬼者安全得多。
趙福生以鬼神收納香火,就是想要取代鎮魔司馭鬼者一家獨大的局面。
人禍有時遠比鬼禍造成的后果要嚴重,武清郡的事情更是證明了這一論調。
厲鬼的來由至今仍無得到驗證,就連鎮魔司也沒有論據證明。
當年臧君績也是非凡人物,打開了十七層地獄,他不知有沒有想到厲鬼復蘇的來由?
并非只是僅僅人的執念影響,極有可能還是這世間太苦,煞氣太重,百姓內心冤屈太多,造成這世道艱難,才使得人臨死前的執念化為厲鬼存在呢?
厲鬼沒有喜惡,屠殺并非鬼物唯一目的,僅只是在執行執念的過程中會有人命誤傷罷了。
趙福生的想法新奇膽大。
不過這也只是她的一種猜測,究竟準不準,興許將來萬安縣可能會給她一個答復。
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趙福生幽幽的嘆了一聲,隨即強行將心神轉入正事之中。
隸州、上陽郡兩府及隆陽如今有鬼神坐鎮,以鬼神力量,這兩年這幾個地方會陷入太平之后,馭鬼者無所事事,其重要性會被無形削弱。
雖說他們仍有力量在身,但會在一定程度上受自己束縛。
而這幾年一旦三府太平,會轉向偏重民生、政事,這樣一來朝廷的作用會有一定體現。
馭鬼者實力且不多說,但治地水平參差不齊。
朝廷官員雖說力量不濟,可心智水平卻又不遑多讓。
人類為了利益敢于挺而走險,這些朝廷官員時間一長,未必不敢想辦法與鎮魔司較量奪權。
若是雙方能達成一定平衡,彼此互斗,百姓夾縫生存,說不定比如今一面倒剝削的情況下要好一些了。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趙福生揉了揉眉心。
她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休息了半晌,她拍了拍衣裳起身,與蒯滿周道:
“我們繼續進京都。”
小孩點了點頭。
朱光嶺及王、蔣三位神明俱都被標記過,趙福生留意到小孩雖說標記了鬼神,可她應該也有些吃力,臉色越發慘白,而兩位鬼神身上的煞氣多少也要受到一定影響。
急于趕路的情況下可以使用這樣的方法,但進京之行卻不急于一時,反正乘坐馬車不久也能到了。
趙福生便令隆陽縣的人準備馬車、干糧,與蒯滿周一道上車,傍晚之時才進入帝京中。
一入帝京之內,她就意識到了不對頭。
帝京入城共有五門,上回來時及離開時城門大開,白日時分任由百姓自由出入,夜里也僅以兵丁鎮守。
可如今再次歸來,竟然城門緊閉,氣氛竟有些肅殺的感覺。
她馬車一至城門前,一股緊張的氛圍立即傳來。
城頭上有人厲聲大喊:
“深更半夜,哪個敢闖帝京?”
這喊聲雖強,但趙福生卻聽出其中的強作鎮定之色,她立即意識到:帝京發生大事了。
莫非是紙人張逃離出武清郡后,進了帝京肆虐?
一想到這里,趙福生心中一緊,她立即將頭探出馬車:
“鎮魔司,開門!”
她這話一說出口,城門上竟然傳來齊齊松了口氣的聲音。
先前還語氣兇狠的兵甲語帶哭音:
“是鎮魔司的大人嗎?我們有救了。”
“開門、速度開門!”
上頭傳來一陣急喝。
事發突然,趙福生沒想到自己竟然只是說了一句,守城兵甲竟然就信了,且語氣如此急迫,看來帝京這一次的禍事似是與鬼有關,且格外急迫了。
她正在思索之際,便聽到城門內傳來十幾道腳步聲響,接著是重重的木拴被眾人合力取開,一干人抓住大門,將其打開了。
一行兵甲迎了出來,為首一人身穿將袍,滿臉惶恐:
“不知是鎮魔司大人,還請大人不要降罪。”
趙福生也不跟這些人繞彎子,直言問道:
“帝京出事了?”
她這樣的態度令得士兵們俱都大松了口氣,接著為首那身穿將袍的人道:
“今早起,城中突然長出了怪樹。”
趙福生一聽這話,臉色立時變得格外的難看。
她原本一見帝京這嚴陣以待的情況,猜到了是出事,但她想過紙人張,卻沒想過會從守城兵甲口里聽到竟是鬼樹之禍。
這就出乎了她意料。
“這怪樹最初出現在東城燕嶺街,出現之后隨即吃了人——”兵甲心有余悸:
“被吃掉的人也開始吃人。”
他興許只是守門的兵甲,對于城東燕嶺街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許多事情只是道聽途說,因此并不知道鬼樹法則并非吃人,所以說得含糊不清。
其余諸兵聽他這樣一說,也面露驚恐不停的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趙福生沉吟了片刻。
她進了一次京,因為曾為五城打印,對帝京情況也有大概了解。
城東燕嶺街是達官貴人住所。
那里也是東城鎮魔司的駐源地之一,想必常家‘生意’往外發展的過程中,被厲鬼法則標記的‘人’也將根據地定在了燕嶺街。
武清郡鬼禍沒有爆發時,被標記的‘人’毫無察覺。
它們肉身死了,意識未泯,形成一種特殊的行尸走肉的存在,還真以為自己在為常府的人辦事,以換取功德值,輪回來世獲得好的身份。
可惜武清郡鬼禍解決后,這些鬼倀立時復蘇,才造成了鬼樹案延續。
說一千道一萬,這些只是鬼倀分身,帝京就算是除了王、蔣、余靈珠,甚至死了一個封都,可仍有其余諸將在,不應該搞得如此狼狽。
城東人口密集,這里住的人身份尊貴,家中奴仆環繞,且有鎮魔司在,在鬼禍遍地的鎮魔司來說,這里就是一塊難得安全之地。
此地距離后宮內城的中都之城東門也不遠,僅隔一條街的距離。
平時上朝鐘聲一響,要上朝的官員離家出門入朝也近,因此這里的房價寸土寸金。
趙福生曾聽謝景升提過,這里的一套七間房屋的院舍,至少要賣至一萬五千兩銀子。
而在萬安縣中,縱使后來徐雅臣買下的豪宅,最終花費不過一千二百兩銀,這就是差距。
帝京城東房價逆天,可仍因其特殊性、安全性,而備受人追捧。
因房屋價高,且人又多、入住者大多較富裕,那邊的商鋪、貨郎也不少,算是帝京最發達的貿易點之一,十分有名。
趙福生對早前的情況不大了解,但從后漢建立至今,兩百多年的時間中,帝京的房價應該翻了數倍。
許多人窮極一生,在如今的世道下買了這樣一套房,若是死于此次武清郡鬼禍,可想而知是冤枉無比的事。
她強忍心中的不快,問道:
“鎮魔司出面了嗎?”
這群兵甲只是普通人。
他們在面對尋常百姓時,自然是高高在上的軍爺。
但他們在鎮魔司面前,又是不入流的蟲蟻。
趙福生話音一落,那為首的兵甲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我也不知道——”
趙福生嘆了口氣。
此地距離城東有不短的距離,縱使夜間宵禁,晚上快馬加鞭趕過去至少也要小半個時辰。
鬼禍發展迅速,每分每秒都有可能死人。
且鬼倀涉及叫魂。
東城燕嶺路人口密集,倒一堵墻興許都能砸死幾人,許多人相互認識,富貴人家下頭又養仆從,仆從之間彼此有往來。
若是死了一個,化為鬼倀,接連叫魂——這種殺人方式形同瘟疫,很快就能收割大波人命。
想到這里,趙福生略微有些心急。
她眼神一冷,心中立時生出主意。
事急從權,有時逼于無奈也只有劍走偏鋒,用些危險法子。
她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著急,反倒抬頭看向眾兵士。
“我需要一個領路人。”
她說道。
她馭使的鬼神之中,朱光嶺、王、蔣二人皆被標記,受到了影響。
且蒯滿周標記鬼神,馭使神明領路也頗吃力,趙福生擔憂她受到反噬。
唯今之計,只有請生人領路。
“你們有誰去過燕嶺街?”
“我及阿弟都去過。”那為首兵甲指了個兵甲中的人,說道:
“我們早年曾被選入中都內宮侍衛,干了兩年,后被排擠出來的,曾在燕嶺街巡回過。”
那被他點名的‘阿弟’也立即站出,惶恐不安的點了點頭。
“好。”趙福生應了一聲,說道:
“我要走鬼道,需要人領路。”
那兩名兵甲都道:
“我們愿為大人領路。”
眾人都松了口氣:
“咱們守在東城,這鬼禍若是無人解決,到時大家都要出事,現在大人愿管事,再好不過——”
趙福生一聽這話,臉色瞬間陰冷:
“你的意思是鬼禍發生至今,帝京鎮魔司沒人處理?”
那為首兵甲看出她已經發怒了,心中害怕,連忙道:
“處理了、處理了,口氣說鎮魔司已經招攬一部分人退入東城鎮魔司內躲避,其余人撤入中都之城中,其他我們便不知道了。”
這樣說來,也就是鎮魔司采取了被動的法子。
趙福生心中大怒。
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這個時候發怒無濟于事,反倒容易嚇到普通人。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問題在先,至于收拾鎮魔司這群人,那是鬼禍解決完后才要做的事。
她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氣:
“領鬼路的人會有危險。”她這話一說出口,先前還說愿意帶路的兩個兵甲臉上露出畏懼、后悔之色,雙手不停的在小腹前搓動,想要拒絕,又害怕拒絕將她惹怒,眼里流轉過絕望的神情。
趙福生又道:
“但出發之前,我會替他打鬼印盡量保命,只是就算僥幸不死,將來壽數肯定有影響。”
她說完這話,兩名兵甲又開始躊躇,趙福生再說道:
“不過好處是,有鬼印在身,自此余生哪怕再遇鬼案,有七成機率不死。”
這話音一落,那兩名先前還滿臉不愿的兵甲立時心動了。
趙福生再補充說明:
“不過畢竟是與鬼相關,只要愿意帶路的人,事成之后,我會再付黃金十兩,家中各項稅賦減半年。”
“我去!”
“我也要去!”
兩名兵甲聽了這話,都爭先恐后的要領路。
十兩黃金非同小可。
帝京房價不便宜,這些錢甚至可以買個小四合院了,兩名兵甲縱使一生勒緊褲腰帶,也未必能賺得這些錢。
二人此時爭紅了眼,哪怕明知此行兇險,極有可能丟掉性命,二人也要撕破了臉去爭取。
“別吵了。”
趙福生喝斥:
“就你吧。”
她手指率先領頭的那名兵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廖武,愿給大人帶路。”那被選中的兵甲歡天喜地,而沒被選中的則如喪考妣。
趙福生點了下頭,示意他上前一步,接著她以指尖在他額心畫出門框血痕,再以門神鬼神令打印。
做完這一切,她看向蒯滿周:
“滿周,走!”
“去燕嶺街。”
話音一落,蒯滿周點了下頭。
眾人抽氣聲中,那廖武并沒有看到厲鬼現身,可四周寒氣大盛,他耳畔隱約聽到了水流聲響,鼻端聞到了腐臭氣味。
接著他后背一寒,一股鉆心劇痛直侵肺腑,令他情不自禁的后背彎弓。
‘叩叩叩。’
有人好像拿東西敲了下他后背,他的眼前便出現血光,一條黑紅詭異的大道在他腳下鋪開,他情不自禁的喊:
“度黃泉,去東城燕嶺街——”
說完,他腳步一邁,情不自禁的踏上鬼道。
在他后背心處,一縷鮮血滲了出來,很快將他姜黃色的衣裳滲濕,且順著他后背往下流。
但厲鬼力量再繼續掏他心肺時,他額心則現出血紅暗光,將這厲鬼力量阻住,保住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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