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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祭祀開始

第六百四十七章  眾人說了半天,甚至冒險深入鬼域,直至此時,才終于觸摸到一點鬼案法則的苗頭。

  王之儀脾氣本來急躁,不耐煩與人多說閑話。

  照她一貫性格,只要施展厲鬼法則,將這些村民一一刑訊逼供,用不了多久,自然會有怕死的、熬不住的坦白的。

  可她沒料到趙福生與人兜兜轉轉幾句對話,竟取得了比刑訊逼供更多的線索——且了解得越多,王之儀隱隱意識到,這里的村民恐怕不會因為畏懼厲鬼、畏懼折磨而口吐真言的。

  這里是一個怪地方,且有一套隱形的、令王之儀感到壓抑、不舒服的規則。

  她臉色有些難看。

  就在這時,趙福生問:

  “討老爺歡心?老爺遠在武清郡,怎么會知道你們的祭祀令不令他歡喜呢?”

  她問這話時,其實內心已經有答案了,目光轉向了那條擺在村頭正中的長凳上。

  村民們看它的眼神帶著厭惡與畏懼,卻偏偏又摻雜著隱隱的欣喜與期盼。

  這種截然相反的眼神十分有意思,看得趙福生嘴角微微抽搐。

  “老爺神通廣大,武清郡中他無處不在。”

  伍次平道。

  “老爺是誰?”趙福生問:

  “聽說常老太太當年生了——”

  “趙大人!”

  伍次平厲喝:“你要謹記,不要禍從口出。”

  “…”趙福生眼神怪異的看了他一眼:

  “你人還怪好的。”他既引眾人入村,強逼眾人進入祭祀,這會兒聊了幾句,偏偏又忍不住提醒趙福生。

  他是屬于生存在武清郡的‘老人’了,經驗豐富,這句提醒里蘊含的信息很多,興許不提‘老爺’的身份背景,以及名字,是一種規避風險的法則。

  “多謝你的提醒了。”趙福生笑瞇瞇的道。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伍次平露出懊惱的神色,忍不住提手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光:

  “死嘴,每次都管不住。”

  他罵罵咧咧:

  “這雞八爛嘴,總有一天轉生到窮鬼農奴家庭,身體被人制殺成器物就老實了,媽的巴子。”

  趙福生笑:

  “明白了,看來在這里,一些人的名字是屬于禁區,無法提及了。”

  說話時,她去觀察伍次平的臉色。

  他極力壓抑情緒,但仍被趙福生看出端倪:

  “不止這些?”

  “…”伍次平一臉無語看她,趙福生道:

  “看來這里的水很深了。”

  她想了想:

  “那我們再問祭祀,祭祀的目的是為了討老爺歡心,雖然百里祠距離武清郡有一段距離,但是老爺總有辦法得知此地的事。”

  說完,她的視線落到那根長凳上:

  “這凳子是常府之物嗎?”

  “是、是的。”

  伍次平點頭:

  “這是屬于老爺的載物。”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提了,他索性再說道:

  “只要有載物的地方,就有老爺在。這樣和你們說吧,要想在武清郡生活,就必須要有老爺的載物,這樣才可以進行祭祀,為自己積累功德。”

  “也就是說,‘老爺’在武清郡無處不在。”趙福生若有所思,伍次平閉緊了嘴巴,沒有反駁。

  這兩句對話里透露出大量的信息。

  眾人再看這條長凳時,表情就不同了。

  “祭祀要怎么做?”趙福生再次問道。

  伍次平皺起了眉頭:

  “趙大人,我領封都的情,又見你為人爽快,已經說了很多話了。”

  他不快道:

  “你不要逮著我一個人發問,我講這些事,風險很大的。”

  趙福生看著他:

  “我要是離開百里祠,答應替你取黃金,一罐都不要,全送給你了。”

  伍次元聞言眼睛一亮:

  “此言當真?”

  “真的。”

  趙福生點頭:

  “我是為了你跟程夢茵等人而來,拿這兩罐黃金有什么用?”

  她又提到了‘程夢茵’的名字,但趙福生留意到伍次平聽聞這個大將的名字時,眼中飛快的閃過厭惡、畏懼及隱忍等復雜的神色。

  “你知道程夢茵在哪嗎?”她看出來了,這兩任隸州的前后令使,可能還有些私怨的。

  他們二人當年屬于不同時期在隸州任職,興許私下有些交集,但從伍次平發現程夢茵失蹤,愿意出行尋找來看,哪怕兩人有些嫌隙,應該問題也不大。

  可如今伍次元聽聞程夢茵的名字就開始反感,極有可能雙方的矛盾是在到了武清郡這特殊之地后才發生的。

  “不知道。”伍次平語氣硬邦邦的道。

  “也不知他安不安全,過得好不好——”

  趙福生故意慢條斯理的說道。

  一邊說,一邊她以眼角余光觀察伍次平的神色。

  伍次平忍無可忍,強忍恚怒:

  “他是老爺身邊的紅人,制定了一些規則,怎么會過得不好呢?”

  他極力做出平靜的姿態,可話一說完,看到趙福生嘴角邊若隱似無的笑意,便知道自己的話落入她陷阱中了。

  “可惡。”他又想罵人了。

  “看樣子伍大人跟程夢茵像有過節了。”趙福生笑著說道。

  “沒有!”伍次平生氣的大聲反駁:

  “像我這樣的屁民,怎么能有與程大人結怨的機會。”

  可他越是生氣的反駁,反倒越發彰顯他與程夢茵之間確有過節了。

  “祭祀的規則跟程夢茵有關嗎?”趁著伍次元怒火中燒之際,趙福生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這話一問出口,伍次元像是寒冬臘月當頭被人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瞬間冷靜了。

  他的怒火頃刻間消失得一干二凈,說道:

  “這個我不清楚。”

  有時不答也是答,他的態度反應出來許多東西。

  趙福生點頭:

  “我明白了。”

  伍次平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祭祀是與什么相關的?人睡上去?像殺豬似的,一刀捅喉嚨?”趙福生看著那長凳,提出疑問。

  她問完,見伍次平已經肉眼可見的不耐煩,隨即笑著說道:

  “放心,最后兩個問題,問完不說了。”

  伍次平深吸了口氣,調整自己煩躁不安的內心,答道:

  “哪有那么直接?祭祀一旦開始,會自動挑選人數,坐上去的人,都有可能會成為它的祭徒——”

  他躊躇半晌,最終想到了趙福生承諾的兩罐黃金,眼中流露出復雜的念頭,最終牙一咬、心一狠,道:

  “趙大人,祭祀一起,神明的耳目無所不在——”他遲疑著:

  “它喜歡知道新鮮的事情,也喜歡新鮮的供物,如果你們能提供它一些更多的情況,便是供奉它的特殊‘香火’,會獲得功德,功德值累積后,來生也許會過得不錯。”

  伍次平一面喊著不愿意多說,但實則仍說了不少。

  這話里蘊含了太多重要的線索,趙福生問:

  “這功德值怎么看?”

  伍次平搖頭:

  “看不了。”

  他見趙福生面露詫異,似是猜到了她要說什么:

  “你是不是想問這功德值如何確認加上了?”

  趙福生點頭。

  伍次平就苦笑了一聲:

  “天知、地知,神明知。”

  村民們整齊劃一的點頭:

  “神明知道。”

  “供奉神明的老爺也知道。”有個村民嘴快,說了一句。

  伍次平解釋:

  “待到你這一生走完,你的生平神明全知道,功德積累了多少,神明也有數,下一世在哪里,便會在那時定下了。”

  眾人聽得如墜云霧,似懂非懂。

  趙福生卻嘆氣:

  “這可不大妙,那豈不是說明功德值一說,就是虛無飄渺的?”

  她扭頭看向孟婆等人:

  “大家都不知道,就神明一個知道,功德值積沒積上,積了多少,一切由它說,人的一生也由它掌控。”

  伍次平不敢出聲,但他的沉默也是一種承認。

  趙福生又搖頭嘆息:

  “權力太大了。”

  ‘神明’的法則已經凌駕于一切之上。

  武清郡所有的人都受其掌控,為了它一己之喜怒而存在,而這些受‘神明’掌控的百姓畢生所追究的功德值究竟有沒有積累、積累了多少,甚至存不存在,他們都不清楚。

  這已經不能說是一樁鬼案,在趙福生看來,這已經可以稱之為劫數——暫時屬于武清郡,將來興許會席卷大漢朝其他州郡的劫數。

  想到這里,趙福生心中思緒一頓:這一場緣起于武清郡的災劫,真的只存在于武清郡中嗎?

  這個念頭一起,她打了個寒顫,忍不住轉頭去看王之儀。

  當年進過武清郡的王、蔣二人,真的全身而返了嗎?

  她腦海里想起了百里祠村中供奉的那兩尊被切開的泥像,皺起了眉頭。

  “總而言之,祭祀一起,神明會將你們的生平經歷當作供奉,你奉獻的供奉越多,功德值自然更多。”伍次平假笑:

  “你們也別擔憂,武清郡內的人都是這么過的,有什么大不了呢?你們的生平經歷,都會在神明面前記個數,每個人都逃不過。”

  他的話中有話:

  “到你這一世終結,會受到清算,好的、壞的,在神明那記得一清二楚。”

  四周村民舉的火把跳躍,村民們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敬畏的神色。

  趙福生的目光透過伍次平看似平靜的眼神,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抗拒與恐懼。

  她不由毛骨悚然。

  陰暗的村莊夜晚中,有一雙屬于‘神明’的眼睛,隱藏在火光之外的陰影中,窺探著眾人的一舉一動。

  丁大同進入武清郡本是為了長生而來,此時聽到伍次平的話,已經蒙生了一層不祥的預感。

  他看向趙福生,聽她問伍次平:

  “什么是好的?什么又是壞的?評判的標準是什么?是善惡之分,還是喜惡之分?”

  她問得越多,伍次平越焦躁不安,最終他忍了又忍,說道:

  “你在意這些做什么?”他目光透過趙福生,看向遠處:

  “我們只是蕓蕓眾生,許多事情,不用那么在意的,一切就是被看了,跟沒看也沒什么區別,隱藏在大眾之內,就是最安全的,但是、但是——”

  他又想了趙福生等人來此的目的,最終仍是心中一軟,忍不住提醒:

  “但是千萬不要做讓神明不喜的事。”

  伍次平這話已經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其實算是變相的回答了趙福生的問題:好、壞的評判標準并非來自于善、惡、對、錯,而是來源于神明的喜惡。

  這個情況就很嚴重了。

  相當于神明就是武清郡的天,它能掌握武清郡的每一個動向,擁有評判、懲處任何一個武清郡人的資格。

  進入神明的地界內,每個人都受它監控、掌握,不止掌握一世,還掌握無數輪回,令此地的每個人都像是被它撰在掌心的玩偶。

  趙福生此時隱約明白伍次平的感受了。

  身體的生死在其次,精神受到的威脅與懾壓則是無止境的。

  且所謂的‘輪回審判’更是讓一個人無法徹底的死亡,這是一種漫長而殘酷的折磨。

  “不能做讓常家不喜的事嗎?”趙福生故意追問了一句。

  伍次平沉默。

  好半晌后,他雙掌一拍:

  “好了,話說得差不多了,今夜我算是大損功德了,總得要彌補。”

  他看向趙福生等人:

  “你們是外來人,興許能為我補足許多功德,來生、來生興許我能回到武清郡中。”

  王之儀聽聞這話十分不快,正要出聲,趙福生卻笑著道:

  “要是能對你有幫助,那也不錯。”

  伍次平皺眉沉默,半晌后冷笑了一聲:

  “你現在笑得出來,當你坐上去后,能不能笑得出來再說。”

  話音一落,四周的村民忍不住了,有人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村長,別誤吉時了。”

  這話一說完,其他人跟著喊:

  “祭祀、祭祀、祭祀。”

  “祭祀!”

  “祭祀!”

  有火把的舉著火把喊,沒有火把的舉著手喊。

  聲音整齊劃一,且村民形成包圍圈,逐漸往鎮魔司一行人靠攏。

  王之儀警惕道:

  “趙福生,我們干脆殺出重圍。”

  “不。”

  趙福生搖頭:

  “我們要參與祭祀。”

  她這話讓王之儀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她:

  “你瘋了?”

  趙福生平靜的道:

  “我們進入武清郡后,踏入常家的領域,可能已經沒有辦法走回頭路。”

  她的眼神堅定,聲音輕細卻又莫名令王之儀生不出反駁之意:

  “不能退后,只能向前,不參與祭祀,我們就不會摸清厲鬼法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的話令得伍次平訝然的看向她,只是最終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嘆息的搖了搖頭。

  王之儀嘴唇張了張,好半晌后只是點了下頭。

  這兩天太累了,而且感受也很差,壓根擠不出時間來碼字,一直在整理歸類、打掃衛生,連手機都很少摸,所以請了兩天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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