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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奇貨可居

第六百五十一章  趙福生喝完,鬼藤卷土重來,蠕動著爬向王之儀的腳,頃刻間將她纏住。

  這個帝京鎮魔司的王將呆坐原處,竟像忘了馭鬼者的本能似的。

  “你這個——”

  趙福生大怒,上前一步正要喝罵,王之儀察覺有人接近,呆呆的抬頭。

  她的臉上敷了很厚的粉,涂了胭脂口紅,之前趙福生第一次與她碰面就覺得她的裝扮稍嫌夸張,此時聽她說完過往,自然猜到了緣故。

  王之儀的雙眼含淚,怔怔的看她,喪失了所有的手段與本能。

  此時的她不再是初次見面時冷若冰霜的模樣,也不再是馬車上與余靈珠針鋒相對的樣子,眼神迷茫中顯現出罕見的脆弱。

  趙福生喝罵的話堵在喉間,因強行變話,調子扭曲,出口就變成了:

  “呱——”

  ‘噗嗤。’

  劉義真毫不客氣的嘲笑。

  趙福生微窘,接著理直氣壯的伸手拉拽起王之儀:

  “別擋路!”

  說話的同時,她伸手往鬼藤拽去,鬼藤纏住了她胳膊,順勢將王之儀的雙腿松開了。

  “大人!”

  孟婆等人一見此景,急忙想上前來營救。

  陳多子的肚子微微挺出,內里鬼胎在復蘇。

  劉義真的笑容僵在臉上,立即也要上前,趙福生振臂一推,手掌向外,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

  “鬼凳人人坐,如今輪到我。”

  她自嘲了一聲,雙手一提褲腿,順勢便大馬金刀的坐下去了。

  “來吧!”

  喊音一落,鬼藤立即順著她的雙腿、后背攀爬,捆纏她的腰部,順著她的背爬至她肩頭,將她的雙臂纏住。

  厲鬼的法則侵入她的身體,黑氣猛地鉆入她鼻腔之中。

  一股陰涼的寒氣直沖天靈蓋,趙福生頭往后仰,偏偏底座下如墜了千斤重石,將她身體壓制,令她無法掙脫。

  就在這時,封神榜的提示音響起:感應到不知名存在標記宿主。

  不等趙福生反應過來,一粒粒漆黑如指頭印般大小的黑印從她手臂浮現,這些黑印霸道無匹,所到之處鬼藤被噬咬,接著藤上也蒙上了一顆顆類似瘤子一般的黑珠。

  兩股力量相互作用下,為趙福生爭取了短暫的緩沖之機。

  她并沒有像之前那些被鬼凳牢牢釘死住的眾人一樣,反倒可以活動肩膀、頸部,甚至連雙腿都能挪動。

  “我叫趙福生,來自于——”

  趙福生一開口,范氏兄弟便相繼愣住。

  在他們的認知里,趙福生生于徐州萬安縣治下九門村中,是趙大有夫婦獨女。

  可此時她提及的地方二人則覺得十分陌生。

  范無救不由看了哥哥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卻并沒有說話。

  趙福生又道:

  “我年幼喪父,由母親將我帶大,五歲那年母親改嫁,嫁進——”

  “哥——”

  范無救怔了一怔,轉頭看向范必死,范必死也心中訝然,卻并沒有開口,示意弟弟先安靜片刻。

  隨著厲鬼法則啟動,趙福生述說生平的同時,也陷入回憶中。

  那一年她的母親改嫁,不久生了小兒子,她的生存處境一下變得尷尬。

  母親怕她的存在令丈夫不喜,時常勒令她照顧弟弟,多做家務。

  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養成了趙福生謹小慎微,慣會察言觀色的性格。

  好在母親雖說時常叮囑她,但也怕疏忽了她,對她關注也不算少,平日私下怕她錢不夠花,時常節衣縮食,偷偷貼補。

  繼父為人也不錯,工作賣力,養活一家四口。

  可惜好景不長,他中道因工出事,老板潛逃,一家人生活陷入困境中。

  但她的母親將生活的重擔挑住了。

  趙福生的過往是大千世界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縮影,仿佛大時代里的一粒砂礫,可留給一家人的,是真實的窘迫。

  “那一天,我還在學堂中——”趙福生此時意識與肉體仿佛剝離,靈魂像是飄在天上,冷冷看著自己敘述:

  “學校的老師來通知我,通知我家里出事了——”

  “福生,快點,你家里有人來找了。”時隔多年,她已經記不清當時前來找她的人長什么模樣了,可這句急促的話,帶了些同情之意,變成一種令她窒息的感覺,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了她的心頭。

  來通知她的是村中的同鄉,面色凝重。

  從別人同情的、又帶了幾分微妙戲謔的眼神里,她猜到應該是有壞事發生了。

  她家里人口簡單,只有一個母親、弟弟,還能有什么事,大到讓村里鄉親來找她呢?

  那時她就有不妙的預感,等到趕回家時,才知道是母親出事了。

  趙福生述說時,二范面露怪異色。

  她所說的情況與二人了解的情況截然不同。

  “…村中流言蜚語,說我母親命克男人,不允許我再接近…”

  趙福生的話一說出口,被孟婆攙扶住的王之儀愣了愣,抬起了頭,看向了趙福生。

  她不知何時已經皺起了眉,不愿意再繼續說下去。

  厲鬼的法則掌控她身軀,黑氣鉆入她眼、耳、口、鼻,但趙福生并沒有完全受鬼所控,她心生抗拒后,關于自己的生平敘述竟悠悠停止。

  同時她的口中又吐出了另一段話語:

  “我叫趙福生,生于大漢朝萬安縣治下九門村——”

  這是另一段屬于原本‘趙福生’的生平。

  “哥——”

  范無救壓低了嗓音,清了清嗓子,喊了范必死一聲。

  劉義真、武少春等人俱都面露訝然之色。

  孟婆仰頭看向趙福生,雙掌緊握,作出隨時出手的準備。

  原本的‘趙福生’生平乏善可陳,與先前每一個村民的人生一樣,前十幾年的時間除了貧窮,無大事發生。

  她生命唯一的轉折,就是在二范的出現。

  “…我死于厲鬼復蘇,接著馭鬼復生——”

  趙福生說到這里,異變突然發生。

  她的身體四周,那些淤青斑點頃刻間長出一層透明的水泡,泡內孕育鬼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同時那些暗黑之中的鬼藤上也出現了無數瘤子的影子,這些影子中,有鬼眼蘇醒。

  鬼藤沒能再繼續深入,趙福生話鋒一轉:

  “我叫常來春,生于大漢朝隸州——”

  “我叫游立元,生于大漢朝常州——”

  不同的聲音從趙福生口中發出,仿佛有五湖四海的人都藏匿在她身體內,此時爭先恐后說著自己生平。

  每說一段過往,一顆眼珠子隨即睜開。

  一眨眼的功夫,七八個聲音在她體內復蘇。

  惡意開始反噬武清郡的厲鬼法則。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怔住。

  偏偏范必死、范無救二人相互對視,都隱秘的松了口氣。

  兩人一開始聽聞趙福生述說過往,心中都感到很害怕,后面再聽她接連出現不同自稱,便猜測興許是她受厲鬼影響,所以胡言亂語。

  還沒有完全緩過神來的伍次平渾身直抖:

  “怪事、怪事。”

  村民們也變了臉色,匯聚在他身邊:

  “村長,今夜的祭祀不對頭,咱們會不會受神明老爺怪罪?”

  一說到‘神明怪罪’,所有人都害怕了。

  村中火把燃燒,火光跳躍,眾人可以看到明暗交替的光線中,有塵煙冉冉升起,無形的恐懼在現場傳遞。

  王之儀這會兒感覺到了村民的畏懼,她稍稍站穩了身體,看向孟婆:

  “好像出了怪事。”

  “是。”

  孟婆點頭,擔憂的看向趙福生。

  就在這時,只見趙福生身體表面突然冒出一顆顆漆黑的水泡,水泡內黑氣涌動。

  這些水泡密集,直氣得眾人驚怵異常。

  突然間,那些黑氣翻涌,正當眾人觸目驚心之際,那些黑氣突然急縮,竟化為一顆顆瞪大的眼珠子!

  鬼眼找到焦距,看向了現場的每一個人。

  “閉眼!”

  趙福生想要開口,卻無法出聲,鬼氣鉆入她的大腦,她明顯感覺身體內有厲鬼在吞噬自己。

  但鬼藤的舉動無異于入侵她自身。

  封神榜還沒來得及動,鬼眼珠子卻無法坐視不理。

  無數鬼眼珠子反寄生鬼藤,眼珠子內的惡意令得鬼藤瞬間枯萎。

  趙福生身上所受的束縛一輕。

  她立時坐起,將身上如同枯腐枝芽一樣的鬼藤扯下來,扔得滿地都是。

  “閉上眼睛!”

  她喝令。

  這一幕看得眾人心中生怵。

  尤其是坐過鬼凳的王之儀、武少春等,深知鬼藤的厲害之處。

  一坐上去,任你馭使的厲鬼力量再強,如無外援相助,壓根兒無法從鬼藤的纏縛脫身,只能被動任它吸食。

  可這會兒趙福生坐上去后,竟能憑借自身力量強行脫困。

  伍次平瑟瑟發抖:

  “這、這是她馭使的鬼嗎?”

  劉義真等人的臉色難看。

  他們進過封都的十七層鬼獄,當時趙福生在鬼域之中被臧君績標記——鬼眼標記屬于臧君績的法則。

  此時情況緊急。

  趙福生喝令閉眼的剎那,萬安縣眾人知道好歹,死死閉上了眼睛。

  王之儀及帝京幾人也反應迅速。

  苗有功、王令及游洪也跟著閉上了眼——但三人的動作慢了萬安縣眾人半步,閉眼的同時,額心劇痛,仿佛有一股陰寒的鋼錐在鑿刺眾人。

  好在這種感覺只是稍縱即逝。

  陰氣從三人顱內穿過,自后腦勺消失,刺激得幾人雞皮疙瘩躥起,寒毛豎立,最終平安無事。

  可是百里祠的村民就慘了。

  伍次平反應倒也不弱。

  他閉眼晚了,可很快扭轉過身,不看那那些鬼眼。

  但地上的鬼藤上也有無數‘瘤子’,這些‘瘤子’內也有鬼眼,隱藏在陰影中,不懷好意的望向地面的人類。

  伍次平稍慢了半晌,額心被擊穿。

  一顆鬼眼珠子出現在他額心處,寒氣籠罩他周身,伍次平感覺到刺骨的殺機——他在武清郡‘生活’多年,磨平了他屬于馭鬼者的銳氣。

  他被厲鬼標記的那一刻竟沒反應過來,而是任由鬼眼珠子占據他的身體。

  伍次平的臉色漆黑,嘴唇慘白,頃刻間化為另一張面孔。

  不過下一瞬,一根黑藤從他體內鉆出,狠狠搗碎鬼瞳,那一張陌生的面容潰散,鬼藤順著伍次平額心泂穿的口子縮回去。

  半晌后,他神色木然的睜開眼睛,表情茫然,仿佛并沒有意識到先前發生了什么事。

  與此同時,其他的村民并沒有這么好運。

  他們大多被鬼眼珠子標記,最終變成一張與原本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面容,接著鬼藤出現,在搗碎鬼眼珠子的同時,也將承載著鬼藤的村民擊碎,化為殘缺不全的尸塊落地。

  尸體一落地,隨即被黑影輾成粉碎,落入地里。

  鬼眼珠子的力量太強,趙福生馭使封神榜。

  鬼碑浮現,陰影覆蓋大地。

  地上爬行的鬼藤、趙福生身上寄身的無數鬼眼珠,瞬間停止了轉動。

  雙方約僵滯了一個呼吸的功夫,接著趙福生身上的眼珠子紛紛爆裂。

  黑氣從她身體中逸出,無數隱藏在眼珠內的面容被搗碎。

  被鬼碑陰影覆蓋的鬼藤喪失了生機,不再扭動,須臾間,鬼藤如同死去的蛇,垂死掙扎后粉碎為無數段,夜風一吹,隨即化為灰燼散逸。

  “危機解除了嗎?”

  丁大同惴惴不安的問了一聲。

  他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武清郡一行如此兇險,所謂的‘輪回永生’只是成為鬼的儲備糧食,他打死也不會往這個方向而來,還不如與陶立方等人回萬安縣去。

  可惜這會兒后悔也晚了。

  苗有功幾人也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村子。

  這里的一切都很詭異,先前的祭祀嚇破了幾人膽子。

  但三人運氣好,沒被厲鬼選中——一想到被鬼選中的人會被吸食腦漿與內臟,幾人便渾身抖個不停。

  “如果祭祀完了,大人,我們退出百里祠吧。”苗有功道。

  王令也點頭附和:

  “我們人手不少,干脆連夜開路,進入、進入——”

  他此時正欲提及‘武清郡’存在,又覺得膽顫心驚,仿佛怕自己提及這個地名,便會被鬼標記。

  此時王令進退兩難。

  這武清郡可比財狼虎穴可怕多了,可是這里也沒有了退路,留在百里祠也是死路一條,這里的祭祀能要人命。

  如今鎮魔司一干人還能去哪里?

  眾人正自心生絕望,伍次平搖了搖頭:

  “祭祀還沒有完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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