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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再遇村長

第六百四十四章  這一震動輕微至極,隱藏在開門的動靜之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趙福生五感靈敏,且早心懷戒備,捕捉到了這一訊息。

  “小心,村舍內不大對勁兒。”

  趙福生提醒完,隨即喊道:

  “我走前頭,王之儀與蔣津山墊后,游洪走我左側,苗有功、王令二人走我右邊,滿周、阿馭斷后,孟婆及義真、少春你們看住他們三人。”

  她一吩咐完,眾人齊聲應是。

  大家進入屋中,陰寒、潮濕氣瞬間將眾人包裹。

  外頭的喊話聲及火光一并被阻隔,屋內外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趙福生腳步落地,隨即像是踩進了一灘爛泥里,陰冷的軟泥包圍上來,迅速將她的鞋子連帶著腳包裹進去。

  她身體下陷,及時穩住身形,接著提醒了一聲:

  “小心一點,地底很軟。”

  話音一落,后頭范無救莽撞跟著進來,倏地下落,爛泥沒至腳踝,范無救慘叫了一聲,隨即罵罵咧咧:

  “真惡心。”

  眾人一一入內。

  這里不像屋子中央,反倒像是才遭受過水泡的田埂間,泥濘將眾人腳踝緊緊裹住,令眾人寸步難行。

  “游洪,你先前進屋時是這樣嗎?”趙福生問。

  游洪連忙搖頭:

  “不是。”

  苗有功與王令二人也急忙出聲:

  “大人,先前我們進屋時,沒有這些爛泥。”

  這樣一來,也就證明這些泥濘是后來出現的。

  趙福生的腦海里突然想起揭開棺材后看到游洪尸體的那一幕:他的腳格外醒目,鞋子沾滿了泥濘。

  當時眾人一見那滿腳泥濘,便認為是游洪進村之前一路踩泥水沾染所致,全然沒往他處想。

  可這會兒一進這村舍,難免便多想了一些。

  “福生,棺內、腳。”

  想到這一點的并非趙福生,劉義真等人也想到了,他不動聲色的提醒。

  幾乎是片刻間,除了王之儀與蔣津山,還有游洪不明就里之外,就連后來尋村歸來的苗、王二人也想起了棺材內見過的那一幕,不由駭得魂飛天外。

  可他們理智還在,雖說害怕,卻并不敢出聲,只是不著痕跡的挪動著腳步,想離游洪遠些。

  “大人,我們先前來的不是這里。”

  游洪膽顫心驚道,他有心想要退出,可他只是普通令使——圍夾在這一群馭鬼者中,他既無實力也無權力,沒有他作主的資格。

  “你想退出?”

  趙福生問。

  除了萬安縣人及王、蔣二人之外,苗有功三人此時都想退出,卻不敢吱聲。

  趙福生笑道:

  “我知道你們不想進鬼村,可來都來了,又哪能退得出去?你們回頭看看,還有路嗎?”

  她話音一落,幾人情不自禁的轉頭去看。

  萬安縣的人站在四周。

  正如趙福生之前所言,她讓蒯滿周、許馭斷后,兩小孩進門后并沒有關門,照理說大門敞開,外頭點了許多團篝火,人又多,透過敞開的屋門,總能看到些動靜。

  可此時回頭去看,身后漆黑一片,仿佛無盡的深淵,好似眾人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

  游洪當場嚇得眼睛發直。

  “只能往前走。”

  趙福生說道。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喝了一聲:

  “什么人?!”

  這一聲乍喝如驚雷震響,直將游洪等人嚇得差點兒尿褲子。

  游洪幾人先后都來過這間屋子,前后不過三四間房舍,每間屋子還很小,許多地方以竹子作骨架,外面糊泥,經歷風吹雨打后泥墻開裂,從外頭一眼便能看穿內里。

  若是尋常時節,不出數息功夫,便能將這屋子轉遍。

  可就這樣的小地方,大家之前全然沒有察覺另一端還有人。

  情況不僅于此。

  那喝聲一響后,隨即外頭傳來腳步聲與說話。

  有人高喊:

  “村長、村長,好像趙貴家有人——”

  “大家快來人,先別忙拜神,趙貴家有人——”

  這喊聲一落,隨即沉沓、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好似有一行人正遠處趕來,吆喝聲不絕于耳,伴隨著火光聲響,正往屋子靠近。

  苗有功大急。

  他腳被陷進泥濘中,本來難以脫身,可是情急之下大力出奇跡,他用力一撥,腳步立時脫困。

  脫困之后他正想逃走,接著肩頭卻壓了一個大掌。

  范必死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要去哪?”

  “我要去——”

  話音未落,范無救也按住了他:

  “你哪兒也不能去,大人沒出聲,你走不了。”

  “有鬼來了,這些人不是人——”

  苗有功大急:

  “我們留在這里只是等死。”

  “趙福生。”王之儀也道:

  “我們先暫時避開風頭,靜觀其變——”

  “不。”

  趙福生拒絕了她的提議:

  “我們陷入鬼域,哪里都不安全,這樣的情況下,摸不清厲鬼法則,就意味著鬼在暗,我們在明。”

  相反,如果眾人守株待兔,鬼一出現,雖然意味著眾人被標記,有了危險,但同時也是將鬼拉入到明面,反倒更安全。

  她這一招風險性極大,苗有功、王令二人不愿意冒險。

  可二人細胳膊擰不過大腿。

  說話的功夫間,透過房間泥墻的縫隙,眾人已經看到火光了。

  時間晚了。

  有一大群人疾步而來,其中有數人舉著火把。

  “誰?”

  有人厲喝了一聲:

  “哪里來的蟊賊,竟然敢擅闖民宅,不知道我們這是何地嗎?”

  趙福生心中一動,搭話問道:

  “你們這是哪里?”

  她話音一落,屋外靜了片刻。

  但是熊熊火光的燃燒聲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又有一路腳步聲傳來,一道男聲響起:

  “外鄉來客在哪里?”

  “趙貴的家中,剛剛聽到有女子說話聲。”有人小聲應答了一句。

  ‘哐鐺。’

  屋門被人一下撞開,數人涌進屋內。

  火光照亮了屋子,突如其來的光亮令得眾人不由自主的瞇上了眼睛。

  趙福生伸手擋了下眼,待片刻后她將手放下時,看到堂屋內已經多了不少人。

  她大略數了一下,這一行人約十來個,其中六人舉著火把,為首一人還頗為面熟,正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武家兵。

  只是此時的武家兵與先前見面時截然不同,他衣裳干爽,也沒有手臂間纏著麻布,不像是遭受大雨淋灑后的情景。

  在趙福生等人看來,雙方分開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可在武家兵看來,卻像是對趙福生一行十分陌生,此前仿佛雙方并不相識。

  他是假裝還是因為時間的亂流影響,所以才不識得眾人?

  趙福生心念疾轉,突然問:

  “你們是什么人?”

  她這話音一落,武家兵愣了一愣,接著突然笑出了聲:

  “我還沒問你們這話,你倒先問了。”

  說完,話音一沉: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

  王之儀正欲說話,趙福生卻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著對武家兵道:

  “我們是從外鄉過來,欲前往武清郡的行商,途經此地,誤闖進了這家里。”

  她說完話后,目光再度打量武家兵,這一看之下,倒看出了些許端倪。

  武家兵穿著齊整,他沒受暴雨淋灑過后,顯出他今日像是特意收拾打扮過的。

  他的頭發梳理過,穿了一件深藍短打,上衣長擺及至大腿,外罩棗紅坎肩。

  雖說坎肩有些舊了,但趙福生看多了大漢朝百姓衣著襤褸,武家兵這一身衣裳可算得上體面了。

  這一身盛裝,可不像是為了喪禮裝扮的。

  “我還有同伴留在——”

  趙福生欲伸手往后頭指,卻又想到武家兵等人是從屋子后方而來——他們進來的屋門被堵,一個離奇的猜測涌上她心頭:莫非時間逆轉,村子的一切也跟著變幻?

  假設以村舍入口處為中心軸,一面為真(趙福生等人認為的真實),一面為虛(如同鏡像世界)。

  他們在踏入村屋大門的那一刻,方向就逆轉,也就是入口處變成了后門,而他們正前方本該是后門的方向,也就是武家兵等人所進來的方向,說不定才是村莊入口處——也是趙福生等人踏入的村舍正門。

  她正想著這些事時,武家兵看著眾人:

  “你們有同伴?”

  說話時,他往趙福生身體兩側看。

  火光下,劉義真等人的存在映入武家兵眼中,他笑了笑:

  “這可不少人。”

  說完,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此時的他可與先前趙福生第一次與他相見時不同,他的神情間少了畏縮與故作的恭維,反倒多了幾分輕蔑與篤定。

  趙福生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思索:夜半三更,有一隊陌生人闖入村莊,正常情況下面對陌生人,村民多少有些驚恐,尤其是他們這一隊中,范必死兄弟、劉義真、武少春及苗、王、游三人可是少壯青年。

  若是這一行人心生歹意,武家兵身邊那些瘦如豆苗般的村民未必是他們之敵。

  可是武家兵不驚反喜,這就是反常之處了。

  “是人不少,多有叨嘮之處——”趙福生話沒說完,武家兵喜道:

  “不叨嘮,你們來得正是好時機。”

  他的話令得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武家兵喜滋滋的搓手:

  “我們接到了武清郡發來的消息,今夜我們是要出喪一人的。”

  劉義真滿頭問號。

  武家兵卻不理他:

  “棺材都準備好了,就差一具尸體。”

  他嘆了口氣,熱情的往趙福生等人行來:

  “客人請村里走,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解釋給你們聽。”

  武家兵這一招反客為主,立時令得王之儀等人摸不清頭腦,他卻不以為意,以半強迫的姿態勒令村民開路,引眾人進入村子。

  火光照耀下,將這間屋舍照得形同白晝,不知何時,困鎖住眾人腳踝的泥濘已經消失了,眾人腳下踩的是干嗖嗖的地面,并不是爛泥。

  趙福生鬼使神差的將目光往游洪看去,卻見他腳上干爽,不見泥濘——這又推翻了她之前關于棺材內‘游洪’尸身腳上泥濘來源的猜測。

  “請。”

  武家兵伸手往屋外一指,似笑非笑說了一聲。

  趙福生心中一動,率先提步,這一走之下,她不免心生怪異。

  村舍內地面干燥,她并沒有踩到泥土,可提步一走時,腳踝處卻傳來牽扯之感,仿佛腳踝上鎖系了一些牽絆之物,阻止著她利索走動。

  眾人一開始也覺得不大適應,但低頭一看,腳上干干凈凈,又仿佛這種不適應只是眾人幻覺。

  村莊詭異,趙福生關于村莊許多事情的猜測都接連被推翻,不過她對于這間村舍入戶的大門猜測卻屬實。

  門的方向改了,眾人進入的方向變成了后門,而村舍正門則在眾人前方——屬于武家兵等人進入的方向。

  他們穿過兩間房舍,很快就來到了大門的方向,屋門敞開,屋外坐滿了人。

  這些人并非趙福生等人熟悉的鎮魔司人,而是一些生面孔。

  他們之中有男女老幼,但無一例外瘦得驚人。

  村民摩肩接踵,將村頭擠得里三層、外三層。

  趙福生等人一眼望去,竟見到村民依次相站,從火光輻照范圍直至隱入黑暗,像是看不到盡頭似的。

  他們的姿勢怪異,上半身像是半熟的蝦米,身材瘦長,下半身的褲腿幾乎無法遮掩身體,露出麻桿似的兩只腳,大多數人沒有錢買鞋,光腳踩地。

  聽到趙貴屋子傳來的動靜,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轉頭。

  一雙雙麻木的、沒有感情波動的眼睛看向了一群人,直看得人不寒而栗。

  “大人——”

  這一下苗有功慫了。

  他馭鬼后向來看不起普通人,更是視這些村民如草芥。

  可此時身在鬼村之中,面前的這些村民可能非人,再加上他們表情僵冷,眼珠灰藍,動作整齊劃一,給人一種十分不妙的壓抑感覺。

  他想要二話不說就動手,但在剛舉手的剎那,就被范必死壓制住了手臂。

  苗有功試圖反抗,卻發現自己的厲鬼力量在范必死面前受到了壓制。

  “有外鄉人來了!”

  武家兵一出趙貴房門,隨即欣喜的大喊了一聲。

  他這一聲響起,如同火點落進熱油之中,頓時激起眾人激烈反應。

  “外鄉人!外鄉人!外鄉人!”

  “發喪葬!發喪葬!發喪葬!”

  村民齊聲喊。

  喊聲震天響,直沖天際,在谷間來回響蕩。

  村民看著眾人的眼神形同死人。

  武家兵往村子中間行去,所到之處村民如潮水般散開,露出內里被眾人包圍住的棺材。

  這是一間臨時拼湊出來的靈堂,既是正式,可因為棺材尚未閉合的緣故,又有些不倫不類。

  武家兵走到棺材邊,笑著對趙福生道:

  “外鄉人,你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會兒可算趕上了我們村的盛事,解了我們燃眉之急。”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趙福生不動聲色的問:

  “我們初來乍到,還不大懂規矩,就算是要我們死,也要告知我們緣由,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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