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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巧合太多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入村后,所有人聚集在村內的庭壩內。”

  令使道:

  “四周掛了白布,庭壩搭了棚子,棚內坐的人披麻戴孝,見我們入村,有人上前來問我們身份。”

  他手掌呈彎弓狀,勾著自己臉龐從額頭繞到兩只眼睛處抹了一把雨水:

  “我們便撒了個謊,說是外地入武清郡的商隊,我們是商隊雇傭的鏢師,想要借峽道過路的。”

  這令使幾句話顯示出他也不是無腦之人,且口齒清晰,不像是受鬼物蒙蔽。

  苗有功緊繃的唇角微微放松,但眼神仍帶警惕。

  “辦喪?”

  趙福生目光閃了閃,輕輕問了一聲。

  令使道:

  “是,說是、說是村里有人去世。”

  趙福生問道:

  “什么人去世了,這大半夜的也辦喪?”

  令使聽聞這話,有些惶恐:

  “也沒來得及細問,我們怕時間耽擱,只詢問了村中人口,又讓他們找來了村長,只說了幾句,便退回來了。”

  說完,又急忙道:

  “不過我們說了所在位置,先行了一步,他們得知我們馬車陷入泥石里卡住了,說要找些青壯過來幫我們抬杠,只是說他們要換身衣裳,才好方便行事。”

  百里祠的村長說稍后便至。

  這令使剛一說完,巧事便發生了。

  前方傳來嘈雜之聲,大雨聲里,像是有一大隊人踏水前來,同時還有人吆喝喊話,打斷了這令使說的話。

  那令使本能的扭頭去看,只是今夜雨勢很大,水霧四濺,使得本來就黑暗的山中郊野越發昏沉,燈光都無法穿透這雨霧。

  “大人,我聽著聲音有些耳熟,像是、像是百里祠的族長呢。”令使不知是興奮還是松了口氣,急忙道。

  趙福生發話:

  “你過去瞅瞅,如果是百里祠的族長,你將他喚過來我問問話。”

  “是!”那令使歡天喜的‘嗒嗒’踩著雨水疾步離去了。

  待他一走,苗有功十分害怕,還未說話,余靈珠就問:

  “你覺得這荒村有問題?”

  “不太確定,但是巧合太多。”趙福生道。

  “這——”余靈珠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隨即就聽到武少春問:

  “大人是覺得這百里祠的族長姓氏不對頭?”

  他這一提醒,余靈珠便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

  “這族長姓什么來著?”

  王之儀接話:

  “武,武家兵。”

  “哦對對對,姓武,你好像萬安縣也有個姓武的令使——”余靈珠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

  武少春無奈道:

  “就是我,我姓郭——”他隨口答完,接著面對余靈珠怪異的神色,立即吃了一驚,忙改口:

  “我姓武、姓武,我——”

  他馭使的灶鬼姓郭。

  武少春說完這話,臉色一下有些陰沉。

  鬼的力量對他來說是極大助益,可鬼的影響也不弱,已經影響了他的認知與生活,竟會連自己的姓氏也記錯。

  武少春正有些慌亂之際,抬頭看到趙福生的眼神,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冷沉,如古井不波,眉眼間帶著堅定的神情,仿佛意志剛毅,堅不可摧,不會因外界動容。

  這樣一看,武少春心中隨即就想:大人馭鬼更多,卻并沒有受鬼的影響,且她馭使了二郎真神,同時還有門神、日夜游神、黃泉戲班及馬面陰差輔佐,這些鬼的存在都比灶鬼品階高,若他真受灶鬼反噬,大人總有辦法替他鎮壓的。

  這念頭一涌入武少春心中,他立馬心中大定,當即便將剛生出的惶恐不安止住了。

  “我姓武。”

  不知是不是意志受到了鼓舞,他的心緒清醒了許多:

  “我叫武少春。”

  “雖說武姓不是什么大姓,遇到也不是罕有的事,興許是哪里來的同宗族分支,是有些巧合,但哪有詭異呢?”余靈珠疑惑不解。

  趙福生沒有說話,劉義真卻接話道:

  “還有一個地方怪異,就是辦喪事。”

  范必死點頭:

  “我們一路從文興縣進入金縣,途經五仙觀時,也正好遇到有人在辦喪事。”

  陳多子也接話:

  “當天也恰好下雨,只是雨勢沒這么大罷了。”

  這樣一說,巧合便多了。

  余靈珠、王之儀等人一開始不以為然,但隨著眾人七嘴八舌的一說,二女便面露凝重之色。

  丁大同道:

  “大人,是有一定巧合處,可僅憑這兩點,是否——”

  他話沒說完,趙福生點了點頭:

  “不止兩點,還有一處怪異。”

  “什么怪異?”

  眾人聽聞這話,倒是微微吃驚。

  趙福生看向武少春:

  “苗有功說,這百里祠共計有126戶人。”

  “是、是。”

  馬車外的苗有功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應了一聲。

  答完之后,他又有些遲疑:

  “大人,恕我愚鈍,這個數字莫非也有問題?”

  趙福生道:

  “老張,我們當日一起去狗頭村——”

  她下意識的喊了張傳世名字。

  張傳世為人最是狗腿,慣會見風使舵,巴結上司。

  早前辦鬼案,若遇到危險他喜歡躲在最后頭;但后來再辦鬼案,一有危險,他則最愛擠在趙福生身側。

  此時趙福生說完這話,不由自主的扭頭往身側看去。

  但萬安縣眾人俱在,卻沒有了那熟悉的猥瑣張傳世回應。

  所有人一下怔住。

  余靈珠、王之儀及苗有功等人不明就里,熟知內情的萬安縣眾人卻陷入沉默里。

  一股巨大的震撼頃刻之間化為詭異的刺激,爬上眾人心靈。

  仿佛有什么東西從眾人后背撫過,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繼而令眾人汗毛倒立。

  不久后,后知后覺的悲慟感才從眾人的內心傳到四肢百骸。

  大家心中生出傷感之意。

  “老張?”

  余靈珠疑惑出聲。

  趙福生在片刻的失神色,很快平靜下心神。

  她搖了搖頭:

  “說錯話了,我接任萬安縣不久,辦過一樁鬼頭村的案子,少春也出身這村莊,村里共計有126口人。”

  武少春的表情從傷感到驚悚、駭然之間轉換,他瞪大了眼:

  “大人,確實是——”

  這樣一說,巧合便過于多了。

  余靈珠雖說記不得這里具體叫什么名字,也不記得有沒有村莊,記憶變得混淆又似是而非,但她聽到幾樁巧合,也開始變得警惕。

  “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們將村子屠得一干二凈,無論是人是鬼也一概不會放過。”

  她話音一落,許馭仰頭看向趙福生:

  “福生,不如我預算一下。”

  “先不急。”

  趙福生搖頭,卻看到小孩急切的樣子,知道這小孩急于想要在自己面前多加表現,便伸手摸了下她腦袋:

  “鬼的力量雖好,可也只是助力。百里祠究竟是真是假,咱們面對的是人是鬼,總會遇到端倪,不到萬不得已,沒必要問鬼神。”

  更何況這乾坤筆在趙福生看來更像是一種詭異的詛咒——在此時這樣情況未明的時候,如果再添一筆詛咒,就是來給眾人添亂子。

  不過小孩立功心切,她換了比較溫和的說法,哄得小孩心下一松,臉上露出天真的神色:

  “好,你要是想知道未來的結果,我馬上用乾坤筆寫。”

  趙福生笑了一聲:

  “好。”

  她與許馭的互動看得余靈珠表情怪異:這都什么時候了,她怎么還笑得出來呢?

  眾人正各懷心思之際,很快先前踏水離開的令使拉了個人一路小跑回來了。

  那跟在他身后的是個身材壯碩的漢子。

  這壯漢一現,眾人便相互對視了一眼,眼里露出警惕。

  此時百姓生活艱難,許多人面黃肌瘦,經常以樹皮草根、雜菜湯充饑,瘦得只剩骨頭架子,這人卻身材壯碩,顯然生活條件不錯。

  那人雙手抓了一張破舊的席子罩在頭頂,一路跟著令使小跑過來,直至快靠近馬車前時,兩人才緩緩停下了腳步。

  二人俱都收斂了手腳,輕手輕腳走近,臉上露出懾懾之色。

  “大人,這就是百里祠的宗族長,武、武家兵。”那令使回話。

  眾人目光隨即落到了武家兵身上。

  趙福生沖他招手:

  “你上前來,我們仔細看看。”

  武家兵滿臉掩飾不住的惶恐,聞言挪動著僵硬的腳步上前,走至馬車前時,便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下跪:

  “不知是哪家的大人?”

  他哆哆嗦嗦:

  “先前只說是商隊鏢行,沒說是大人啊——”

  趙福生沒回他這話,只是道:

  “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武家兵聽聞這話,抬起了頭來。

  他年約三十,還頗年輕,長了一張國字臉,可眉眼間卻透露出一種讓人不大舒服的奸滑之意——趙福生再一細看,覺得應該是跟他眼距過近,眼珠咕嚕轉動間間給人一種不真誠的感覺。

  偏偏他表現出來的身體姿態較為老實,這就形成了一種反差,讓人不大舒適。

  雖說不該以貌取人,但趙福生仍心生戒備。

  “聽說此地名叫鷹嘴崖?”

  她說完這話,一個久遠的記憶從她腦海的一角突然浮現了出來:鷹嘴崖這個地名好似在哪里聽過似的。

  這又屬于另一種巧合,趙福生將這一點牢記在心里。

  “是的,大人。”武家兵點頭。

  他喊‘大人’時的表情也頗奇怪。

  尋常人恐懼時,手抖、腳抖,舌頭也不大聽使喚,可他表現得怕歸怕,但語氣順暢,說話中帶著一種強作出來的顫音。

  “你們村叫百里祠?”趙福生又問。

  武家兵再度點頭:

  “是。”

  他仿佛已經猜到了趙福生接下來要說的問題,主動道:

  “我們村共126戶人家,村里連帶著去年剛出生的嬰孩兒,如今共有719人。”

  趙福生愣了一下,接著再次笑問:

  “我聽說你們村在辦喪事?我們深夜借道,打算進武清郡,聽苗有功說,前方鷹嘴崖有泥石流,將我們進武清郡的路堵住了,無法前行?”

  “對。”武家兵苦惱道:

  “突下暴雨,真是麻煩,擋了大人們去路。”

  他解釋:

  “大人,那鷹嘴崖形似鷹嘴,下方僅有一條數尺來寬的羊腸小道,”他張開雙臂,比了個手勢:

  “最窄的地方馬車堪堪能走。”

  “鷹嘴崖后是深山,葬了不少老墳,平日興許是疏于加固,今夜這場大雨簡直十年一遇,一下、一沖,便將流石沖垮了。”

  說到此處,他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

  “我們村里有洞葬的習俗,這一場大雨導致的泥石流,怕是不知會沖出多少尸骸呢,明日一早,恐怕除了開路,還得檢驗祖宗們尸身,這還不知道分不分得清是哪家人,唉,真是作孽。”

  他這樣一嘆,不用趙福生提醒,余靈珠等人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兒。

  這武家兵談吐之間不像是荒村山民,像是頗有些見識。

  余靈珠試探著問:

  “你不是本地人?”

  “是。”武家兵立即收起硬擠出來的愁眉苦臉,回了一聲。

  “那你平日不在村中居住?”劉義真也跟著問了一句。

  武家兵就笑道:

  “大人們這話是哪兒說的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這樣的莊稼戶,不靠這一畝三分地,又能去哪里?”

  他說道:

  “更何總我武家長子向來擔任百里祠村長,除了這里,哪兒都不能去。”

  說完,又肯定的說了一句:

  “我這一生,從出生到現在,沒有離開過百里祠。”

  這就怪哉!

  武家兵看著可不像是一座封閉山村沒甚見識的村長,他甚至在面對趙福生等人時侃侃而談,仿佛比苗有功兩個鎮魔司的令使還要鎮定。

  人的眼神可無法騙人。

  “大人——”

  武少春總覺得不對勁兒,他正欲說話,趙福生投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百里祠今夜出了什么事?我們前去打頭陣探路的人說,好像在辦喪事?什么人死了?鬧這么大動靜?”趙福生提出數個疑問。

  武家兵就道:

  “大人,我們村里竇三嫂子去世了。”

  不等趙福生發問,他又道:

  “她情況特殊,村里人瞧著她可憐,便幫著她辦辦喪事,這不趕巧,沖撞了大人們。”

  “這竇三嫂子是何人?”趙福生故意露出感興趣的神情,問了一聲。

  她話音一落,余靈珠便有些詫異,眼神怪異的看了看她,但最終并沒有出聲。

  武家兵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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