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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下船進村

第一百六十章  鎮魔司一行人離開萬安縣本來就是奔著蒯良村而來的。

  只是一路行來后,領路的兩個本地人都死了,鎮魔司四人歷經險境,本以為要到達蒯良村并不容易,卻沒料到死里逃生之后,竟然直接就來到了蒯良村。

  一時之間,范無救三人不知是該驚慌還是該慶幸。

  三人面面相覷,俱都沉默了半晌。

  “既來之則安之。”趙福生擰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看向遠處的村寨,不由笑道:

  “這會兒村子還有光,證明還有活人,這可遠超我的想像。”

  她可不怕村子還有活人,就怕村子人死光了,像莊家村一樣,想要找個線索都萬分困難。

  張傳世聽聞這話,沒有出聲。

  范無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毫不思索就反問:

  “大人,這些真是活人嗎?”

  他一句話問得武少春打了個寒顫,臉上露出驚懼之色。

  趙福生的心中也不由一沉。

  蒯良村的案子復雜性、兇殘性遠超她預期,鬼案爆發這樣長時間,莊家村已經成為了死地,蒯良村作為鬼案發源地,雖說村中亮著燈火,似是還有活口余存——可正如范無救所說,這些真是活人嗎?

  趙福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是不是活人,到時去了村中一問便知。”她想不通這個問題索性暫時不想。

  反正無法閃避,便唯有正面相對。

  “走,先將船靠岸,我們上岸再說。”

  趙福生將濕發一甩,沉聲吩咐了一句。

  張傳世幾人不敢進村,可又別無他法,張傳世坐在船中,轉頭往村子的另一端看了一眼——映入他眼簾的是茫茫大河。

  這條平靜的河流的另一端被無盡的大霧籠罩,仿佛與漆黑的夜色相連成一片整體。

  厲鬼的鬼域籠罩了此地,在鬼案結束前,幾人壓根兒沒法逃離此地。

  “是。”

  張傳世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

  他撿起先前被他扔在黑船內的兩根干凈的人骨,想起趙福生之前說的話,心中又慌又忐忑,眼珠一轉,遞了一根給武少春:

  “少春,人多力量大,來,我們一起劃船。”

  武少春是新人,單純又聽話,比范無救更好使喚。

  且他受趙福生所救,對鎮魔司忠心耿耿,此時一定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果不其然,張傳世話音一落,武少春毫不猶豫將人骨接過,應了一聲:

  “好的,張師傅。”

  他人年輕,也沒有張傳世心眼兒多,接過人骨之后便往水中一杵,‘嘩啦’水聲中,他雙臂發力,黑船頓時如離弦箭矢,往前滑行一截。

  張傳世一見此景,不由大松了口氣。

  趙福生意味深長的看了張傳世一眼,仿佛將他內心打的主意看得一清二楚。

  張傳世‘嘿嘿’笑了一聲:

  “劃船、劃船。”

  說完,自己也跟著揮動人骨,用力劃打水波,小船在二人發力之下,很快靠近岸邊。

  離岸一近后,船上四人都看清了岸邊的情景。

  先前在河中時,見岸上鮮紅一片,張傳世曾陰暗揣測是不是岸邊死過許多人,所以離水越近的地方便被鮮血染紅的緣故。

  此時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岸邊開滿了大朵大朵的詭異紅花。

  “大人,是鬼花。”

  范無救提醒著。

  蒯良村的岸邊竟然開滿了鬼花!

  花朵層層疊疊,將沿河一岸鋪滿,不見半分空隙,遠遠看去,江岸艷紅似火,在這鬧鬼的村莊之中,在遠處燈火的映照下,竟有種詭異凌厲的美感。

  花叢順著江岸蔓延,仿佛無窮盡,花蕊紅得滴血,花瓣的外沿卻紅得近乎泛黑,遠處與黑夜相連,形成一片離奇的花海,散發著一種腥甜的氣味。

  這種味道有些像血,聞久了習慣后竟讓人心中生出一種甘美之感,仿佛內心生出某種渴望,又好似有一樁遺憾之事沒有完成,讓人迫不及待想要抓住某樣東西,可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待細細一想,總覺得那渴望之物近在眼前,卻偏偏怎么也想不起來,恨不能再多吸兩口花的香氣,將那遺憾的事想起,繼而彌補內心的空虛。

  這種感覺自然是十分反常的。

  趙福生心生警惕,淡淡的提醒:

  “小心一點,這花的氣味可能有毒,會讓人心緒不寧。”

  “何止心緒不寧。”

  張傳世嘀咕道:“我簡直是膽顫心驚。”

  他本來就與鬼花結下了牽絆,還因此花差點兒在水底死于厲鬼之手,對這花已經心生怵意,此時一見滿岸鬼花,心中的警惕比其余三人更深。

  鬼船這樣的大兇之物本來應該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但這會兒一見滿岸鬼花,張傳世甚至都不敢下船了,恨不能就坐在船里。

  可惜在他滿心忐忑中,黑船仍是緩緩靠岸。

  船底傳來震蕩之感,船身似是碰到了河邊的沙石,最終停止。

  趙福生屏住呼吸,仗著馭鬼在身,又有冊封的門神兜底,率先從鬼船之中跳落進花叢里。

  ‘嗤啦。’

  不少鬼花被她踩折,斷口處竟然流涌出大量殷紅如血的汁液。

  趙福生的鞋底、褲腿迅速被染紅,如同沾染了大量鮮血,她低頭皺眉,接著抖了抖褲腿,接著將目光落到了遠處的河面上。

  這一刻,船上其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默了片刻。

  半晌后,河面、河岸都安安靜靜,無事發生。

  本來應該蟄伏在河底的女鬼并沒有出現,好似這些長在岸邊的鬼花對厲鬼失去了吸引力。

  趙福生無聲的長吐出一口氣,對船上三人低聲道:

  “無事發生,下船。”

  武少春最聽她的話,聞言立即便扔了手中的人骨棒子,起身跟著跳下了船。

  他一下船后,范無救也緊隨其后跟著縱身一躍,跳入花叢中。

  范無救身強體壯,動作又大,這一撲之下踩斷不少鬼花,爆開的殷紅汁液濺了他一臉一身,被他毫不猶豫抹去。

  船上最后便剩了個張傳世,磨磨蹭蹭不愿意下來,嘴里叨念著:

  “還沒確定村子有沒有活口呢,不如大人你們去村中探探,要是只剩了一座空村,你們還得回來。”

  “這船有詭異,如果人走光了,萬一船漂了呢,到時河底有鬼,我們怎么回去?”他腆著臉朝趙福生笑:

  “不如大人你們先上岸,我留在這里等——”

  他說完這話,目光閃了閃,看向趙福生。

  趙福生笑了笑,將他心中的念頭一眼看清。

  這老頭兒膽小如鼠。

  光是一個詭異的黑船極有可能與他綁定就嚇得他心神不寧,如果三人離去,留他一人在船上,在河底有厲鬼潛伏的情況下,不出一時半會兒絕對能嚇破他膽子。

  此時他故意這樣說,興許是打著什么鬼主意。

  趙福生心念一轉,很是痛快的點頭:

  “行,你就留在這里看船。”

  張傳世咧嘴一笑,臉上露出笑意。

  范無救見此情景,有些不服氣道:

  “大人,依我看老張就想偷懶而已。”

  趙福生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往岸上走,范無救見她不表態,也只好跟了上去。

  倒是武少春,一臉好心的提醒老張:

  “張師傅,河底有鬼,沒有大人在身邊,你獨自一人要小心啊。”

  “…”武少春的提醒聽得范無救呲牙大笑,張傳世的小人得志之色頓時僵在了臉上。

  他肉眼可見的慌張,屁股底下像是墊了塊燒得通紅的烙鐵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船上跳了下來:

  “大人,我想了想,我還要跟大人同行。”

  “老張,你不守船了?”

  范無救笑得見牙不見眼:

  “跟我們一路干什么?回船上吧,村里興許沒人,說不定我們轉一圈就回來了呢?”

  武少春接話:

  “也有可能村中還有活人,我們就要找個地方借宿,吃點兒東西。”

  張傳世一想到這種可能,更加堅定了要與三人同行的念頭。

  如果村中還有活人,趙福生要是暫時借住在村中,豈不是船上只留他一人了?

  河底還有女鬼…

  “我跟大人同行,村中如果有危險,哪能讓大人冒險呢?我老張如今有鬼神烙印在后背上,可以為大人鞍前馬后…”

  范無救毫不客氣的吐槽:

  “你是怕死吧?!”

  “去!去去!”張傳世啐了他一口。

  趙福生微微一笑,語氣淡淡的道:

  “同行也行,但如果稍后遇到危險就要說回來,我可對你不客氣。”

  張傳世怏怏道:

  “那哪能呢——”

  說完,一臉懷疑的盯著武少春,懷疑這小子是故意拿話恐嚇自己。

  四人閑扯了數句,見到鬼花叢、蒯良村的恐懼頓時被打消了大半。

  幾人踩著花朵前行,期間無數花朵斷折,染了滿身血紅的花汁,待出了花叢,遠處就見到了村子。

  與空無一人,且破敗不堪的莊家村相較,蒯良村明顯要更氣派、更整齊。

  首先映入四人眼簾的,是一個大大的門牌坊,上書‘蒯良村’三個大字。

  牌坊的兩側門坊各有一個石凹槽,內里點了油燈。

  燈火燃得很旺,將附近照亮,先前趙福生看到的亮光就是從此處傳來的。

  門牌不遠處,才是鱗次櫛比的房舍。

  屋子緊鄰,巷道縱橫,背靠山坳而建,看上去蒯良村竟然規模不小,趙福生遠遠望去,竟見到這些房舍之中,竟然外掛有招牌。

  “這不像是個村子,倒像是鄉鎮。”

  趙福生看著一戶人家房屋頂上支出的一桿小旗,旗上寫了個‘酒’字,不由嘆了一聲。

  此時夜深人靜,整個蒯良村雖大,但村子卻靜得落針可聞。

  她的話聲仿佛打破了沉寂,在三面環山的情況下,聲音傳揚開來,竟有陣陣回音。

  范無救的目光落到了門坊下,那門坊后有一間小茅屋,趙福生一說完話后,那茅屋的小門被人推開,一個提著糞叉的精壯男人從茅屋之中鉆了出來,警惕的左右探望。

  “大人,有人。”

  范無救一見村子中有人出現,不由眼睛一亮,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迅速化為回音傳開:

  “有人——”

  “有、有、有人——”

  這一下死寂的村子瞬間復蘇。

  從遠處看去,雖說許多房舍并沒有打開門,但暗夜之中,卻似是有一種焦慮的情緒在村子內傳遞。

  守在門牌坊下的提叉漢子大喝了一聲:

  “誰?誰又來了村子?”

  他揮著手里的糞叉,試探性的問:

  “是五里店屯的朋友嗎?”

  此人站在火光之下,趙福生幾人則是從暗河之中而來,一明一暗,蒯良村的村民根本難以看清哪里站了人。

  但他說話時臉龐卻并沒有左右轉動,仿佛是早就知道‘客人’會從哪個方向來,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趙福生等人所在的方向,提著叉子往前走了兩步,警惕性十足的道:

  “快出來,否則等下殺死你們。”

  “嘿!”

  范無救一挽袖子:

  “這刁民!”

  趙福生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先不要起沖突。”

  臨行之前,龐知縣就叮囑過她,蒯良村是宗族治,村民抱團,十分親密。

  這樣的村子民風彪悍,一旦動手,到時不易和解。

  她此行是為了解決鬼案,可不是為了跟人打架斗狠,沒必要在剛進村時就結下矛盾。

  “我們先進村。”她說了一聲,接著高聲回應:

  “我們是五里店屯周屯長請來的人。”

  她搬出五里店屯的周屯長,“聽說蒯良村出了事,特意趕來打探個究竟。”

  趙福生的話令得提叉的男人愣了一愣。

  兩側石槽內的火光照耀下,男人有些不安的扭身回頭,往身后村落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有些猶豫。

  趙福生將他動靜看在眼里,不由喊了一聲:

  “叫你們村的村老出來!”

  她語氣沉靜,帶著令人不容置疑的魄力。

  男人后退了半步,趙福生再道:

  “蒯舉生呢?讓他出來和我說話。”

  ‘蒯舉生’是蒯六叔的名字,來蒯良村的路上,趙福生從莊老七口問出來的。

  她一提‘蒯舉生’,那男人頓時沉不住氣了,慌忙道:

  “你等著,我去叫六叔——”

  說完,提著叉子往村中跑,頃刻間跑得不見蹤影。

  等這人走后,趙福生笑瞇瞇的道:

  “看樣子蒯舉生還沒死,這回來得倒是及時。”

  說完,又跟范無救幾人說道:

  “我們也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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