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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往蒯村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們村長年紀多大了?”趙福生問。

  “六十六啦。”莊老七答道。

  “這也算是高壽了。”

  在這樣的時代,百姓面臨的不止是苛捐雜稅,還有厲鬼橫行,生活艱難,能活到六十六歲的山村老者,已經算是高壽了。

  “是——”

  莊老七點頭:“能不藥而愈是好事,所以村長開始起床的時候,大家都沒多想,還歡喜極了。”

  他說要去蒯良村,大家也只當他擔憂莊四娘子的事影響兩村關系,想要出面處理這個事罷了。

  “長根還說——”莊老七說到這里,連忙補充了一句:

  “長根是村長兒子,說他剛起床,不急于一時,而且蒯良村出了這件事,滿財又不明不白的死在莊家村,怕蒯良村的人以為是我們把他害了,到時滿身長嘴說不清楚。”

  龐知縣點了點頭:

  “這樣說是對的,最好找個有名望的中間人作保,更穩妥。”

  “誰說不是呢?”莊老七就道:

  “可是勸不住,誰都勸不住。”

  村長就這樣連包袱都沒收,直接當天起身去了蒯良村。

  那會兒莊家村的人還沒有開始害怕,直到他走了半天之后,傍晚時分,他兒子本來正在屋門口往外望。

  眼見到了吃飯的點,村長還沒有回來,莊長根有些急了,就在這時,他突然怔了一怔,左右看了一下,接著頭也不回的進屋。

  他媳婦當時在做飯,出來抱柴時,見莊長根提了一個包袱,似是要出門的架勢。

  她連忙將人攔住,問他馬上要吃飯了,這會兒是要去哪兒?

  莊長根道:

  “有人喊我,我要去蒯良村一趟。”

  這個答案一出,當時就將莊長根媳婦嚇住。

  其實昨日蒯滿財死在村長家中,至今血都打掃不干凈,莊家村的人聽到了風聲,人人都只敢遠遠的躲著往這邊瞅一眼。

  村長早晨離開后,一整天時間沒有人來。

  先前她一直在外頭做飯,也沒見門口有人喊,此時莊長根突然說有人喊他,誰喊了?

  更重要的,是昨天蒯滿財死前本來好端端的,突然就說有人喊他,接著走了兩步就死了。

  他死相慘烈,后面村長蘇醒也說有人喊他,非要去蒯良村,如今一整天時間過去,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現在莊長根也說要去蒯良村,他媳婦雖說講不出個所以然,但卻覺得這個事情不大對勁兒。

  她喊來村長其他兒子,將莊長根押著不準走。

  但最后根本攔不住。

  莊長根鐵了心要去蒯良村,與見個兄弟撕破了臉的打斗,最后滿身掛彩,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這個時候走了雖說有些詭異,但也情有可原——畢竟擔憂父親。

  但之后可怕的事情一再發生了。

  “六天前,村中莊舉明也收拾了包袱,說有人喊他去蒯良村——”

  莊老七說到這里時,臉上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動,顯然已經恐懼極了:

  “不到晌午,我大伯驚慌失措跑來我家,說是我堂哥正收拾著東西,也說有人從背后喊他,他要去一趟蒯良村。”

  明明前兩天其他人提起村長父子要去蒯良村時,莊老七的堂哥也在現場,聽到說這些人去了蒯良村時,還直呼這事兒‘邪門兒’。

  沒料到才過一晚功夫,他卻像是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說的話,也頭鐵的非要去蒯良村。

  莊老七伯父、伯母哭天搶地,老兩口攔了又攔,但結果與莊長根一樣,根本攔不住。

  茍老四本來只是與莊老七開個玩笑,卻沒料到背后扯出這樣一個駭人聽聞的離奇案件,此時嚇得面色發白。

  “不止是如此,傍晚的時候,我大伯也收東西,說是有人喊他,他要去蒯良村——”

  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莊家村包括莊老七大伯父子在內,一共十幾個人突然都說有人在背后拿東西戳了他們一下,然后就說有人喊他們去蒯良村。

  “這些人一走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事情發展到現在,就是再蠢的人也意識到不對頭了。

  “蒯滿財、村長、村長兒子(莊長根)、莊舉明、你堂哥、大伯——”

  趙福生做了個總結:

  “除了蒯滿財,這些人都是莊家村人吧?”

  莊老七心神不安的點頭。

  “那這些人是不是當天都親眼目睹了蒯滿財之死呢?”趙福生再問。

  莊老七身體重重一震,他驚恐萬分的抬頭看著趙福生:

  “大人怎么知道?”

  “這還用問?”張傳世冷笑:

  “大人料事如神。”

  莊老七便慌亂道:

  “這些人都是當天親眼目睹了蒯滿財之死的。”

  說到這里,他眼淚‘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拼命的開始朝地上叩頭:

  “大人救命。我老子、娘見大伯父子去了蒯良村沒回來,便知道出了事,他們怕我也出事,便喊我快些離村。”

  “他們懷疑我堂姐死不瞑目,如今要拉人墊背,我當天也看到了蒯滿財的死,擔憂我堂姐遲早會找上我。”

  所以當天莊老爺的爹娘就催他快些離村。

  但恐怖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從三四天前起,莊家村的外圍便不知何時籠罩起了大霧。

  蒯滿財死在村長家后,村里人就發現這幾天天色黑得較早,白天來得又太慢,可惜村里人對于厲鬼的存在并不敏感,且因為近來的事鬧得人心惶惶。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無知的村里人便想大門緊鎖留守家中,因此沒有意識到村子已經被霧圍住。

  待莊老七想要走時,壓根兒走不掉了。

  “村里外出的通道消失了——”

  他喃喃的道。

  說這話時,他聲音很輕,眼里的恐懼卻透過他哆嗦的顫音,及不自覺的吞咽唾沫時發出的聲響展現得淋漓盡致。

  “什么?”

  茍老四驚呼了一聲。

  “我爹娘當時送我,但無論往哪條路走,最后都只通往河邊那一條過河去對面蒯良村的道路。”

  以往熟悉的村莊變得詭異而又可怕。

  不知何時起,那些霧氣變成了緋紅色,四周傳來一種若隱似無的古怪味道,讓人心中憋悶。

  莊老七爹娘當時嚇得魂飛魄散,一家人如無頭蒼蠅似的在田間小徑亂穿,試圖尋找出路。

  可是無論以往哪條通往外界的道路,最終被霧氣扭曲,三人轉了幾圈,還是穿回到河邊。

  一條過河的船停靠在那里,對岸就是蒯良村。

  莊老七一家被嚇壞了。

  這個時候哪里還敢上船,他們退回了家中。

  在退回家中的期間,他們遇到了好幾個人有說有笑的出門。

  這些村里人像是全然沒有意識到村中發生的怪事,遇到莊老七一家還打了招呼。

  莊老七爹娘問他們去哪,便都答道:

  “去蒯良村。”

  這些人像是約好了,都說有人喊了他們一道。

  甚至這些人還笑意吟吟的邀請莊老七一家同走,說是人多熱鬧。

  這樣的時候,就是再蠢也知道蒯良村出大事了,誰還敢去?

  莊老七說到這里,茍老四就又怕又奇怪,道:

  “可、可我去找你時,沒有異樣啊——”

  茍老四話音一落,莊老七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當我必死無疑了,哪知老表你這個時候來尋我了。”

  莊老七一家陷入絕境,正好此時茍老四聽聞縣府在招工,說是要為什么大人物修路,他便來尋莊老七,想邀他一路。

  而困住了莊家村人的怪霧,卻好似對于茍老四半點兒作用也沒有。

  他就這樣闖入了莊家村,莊老七一家將他當成救命的稻草,連忙便與他同路。

  一家人連包袱細軟都來不及收拾,便一起跟他走了。

  “可走著走著,一家人卻失散了——”

  莊老七傷心道:

  “也不知何時,我爹娘便不見蹤影,我回頭去看,便見莊家村被大霧環繞,根本看不清楚。”

  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敢回頭,雖說擔憂爹娘及親人,但他也沒有回頭路走,便隨茍老四一道進入萬安縣,想要避兩天風頭,等事情緩和些,再找人打聽一下莊家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避了幾天之后,他倒是沒有怪事發生,但心中一直提心吊膽的。

  蒯良村發生的事就是壓在他心中的一塊大石。

  莊四娘子偷人而被夫家沉河一事是莊家村的恥辱,這件事他誰都不敢說,深怕污了村莊名聲。

  這樣的情況下,他又驚又懼熬了幾天。

  茍老四卻對這個表親的心理一無所知,今日撿了一根又細又長的竹棍與他開玩笑,剛戳了一下他后背,頓時將莊老七心中積藏了數天的恐懼、擔憂一舉引爆。

  所以他當時情緒失控,拿了鏟泥灰的板子用力拍到了茍老四的后背上頭,這才引起了騷動,最終被趙福生等人拉入了鎮魔司府衙中,將這樁積壓在他心里的事說出來了。

  雖說莊四娘子這件事情不大體面,但人的情緒積壓久了,說出來后莊老七卻有種說不出的放松。

  “我擔憂我家里人…”

  “什么?”

  茍老四聽到這里,抓了抓腦袋:

  “老表,你是不是記錯了?當天我去你家尋你時,沒見到表姨及表姨夫他們啊——”

  “啊?!”

  莊老七發出一聲驚呼,“怎么會呢,你來時,我和爹娘一道的啊——”

  兩表兄面面相覷,俱都打了個寒顫。

  “如果老表你沒看到我爹娘,那我娘老子去哪了?”莊老七喃喃自語道。

  趙福生與范必死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知道莊老七當時可能是受到厲鬼的鬼域影響,記憶認知出現偏差了。

  “怎么會呢?莫非真是人死變鬼了?”

  莊老七哭喪著臉道:

  “可冤有頭、債有主,我堂姐在生時是何等賢惠溫順的一個人,再說殺她的又不是我們莊家村的人,她害我們莊家村的人干什么?”

  “厲鬼與你們想像中的不一樣。”

  趙福生嚴肅道。

  人死之后便有厲鬼復蘇的可能,一旦復蘇,便失去記憶與情感,變成一種只知殺戮本能的存在。

  觸及厲鬼法則之后,它才不管你是不是它生前的親人、朋友,當初趙氏夫婦厲鬼復蘇,取回門板后,第一個就想殺女兒——這應該是人臨死前的情感反射。

  越是放心不下,越有可能在人死之后形成法則,親近的人觸發法則的概率大,反倒有可能是最先死的。

  “怎么會是這樣呢?”莊老七疑惑不解,聽到趙福生的說法后,又慌又怕:

  “怎么會這樣呢?我們也沒有什么對不起她呀,怎么害我們呢——”

  厲鬼哪有人情可講?趙福生搖了搖頭,吩咐道:

  “這樁鬼案已成了氣候,不能再拖了。”

  雖說趙福生目前沒有證據,但經過她一番盤問,幾乎可以肯定鬼案圍繞莊四娘子而起,已經涉及了至少蒯良村、莊家村兩個村子。

  而因莊四娘子死得不大光彩,兩村有意隱瞞,事情過去了七八天時間,鬼域形成,說不定案子早就擴大。

  自己還在以為萬安縣太平無事的時候,周邊村莊已經發生了大事。

  “我要即刻收拾東西啟程。”她倏地站起身,目光往四周轉去。

  任何被她視線掃到的人都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眾人之中,唯有龐知縣算是比較鎮定的。

  他雖然知道鬼案可怕,但因他不是鎮魔司人,這樁鬼案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他卷進去。

  張傳世就恐慌了。

  鎮魔司如今沒幾個人可用,范必死已經隨同趙福生辦過兩樁鬼案,大概率趙福生這一次不會帶他。

  而幾個令使之中,武少春一次鬼案都沒有辦過,這一次他來得不巧,極有可能會被選中。

  張傳世心中正想著這事兒,便見趙福生的目光落到了武少春身上。

  他心里默念:

  “選他、選他、選他、選他——”

  不知是不是這種念咒法起了作用,趙福生道:

  “武少春。”

  張傳世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笑意。

  接著他見到趙福生轉過了頭,視線又落到了張傳世的身上。

  巨大的恐懼瞬間將張傳世淹沒,他瞬間被卸去大半力氣,又不停的默念:

  “不要選我、不要選我、不要選我——”

  但不知是不是這種言咒好運已經被消耗一空,這一次張傳世并沒有像先前那樣好運。

  趙福生的聲音如同惡魔的咒語一般在張傳世耳中響起:

  “老張——”

  “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張傳世充耳不聞。

  趙福生也不理他,又去看范無救:

  “范二哥,這次你們三人隨我出行,范大哥留在鎮魔司內。”

  張傳世面若死灰。

  范無救也有些心慌,但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卻見范必死還算鎮定,沖他點頭示意。

  他心里一松,連忙應道:

  “是。”

  “是。”武少春也大聲答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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