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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進封門村

第二百一十章  夜晚時分,荒郊野外。

  匪徒興奮的喊叫在荒蕪的田野間響蕩。

  “男人小孩統統殺死,有女人留女人,沒女人只要畜生!”

  隨著匪徒的話語,濃郁的血腥味兒夾雜著尿騷氣隨夜風逼近。

  在這些劫匪以為今夜攔劫了一群肥羊而興奮時,曹大宗的慘叫在這此起彼伏的獰笑中不合時宜的響起。

  這老頭兒的凄厲聲響像是一個信號。

  喊‘鬼’聲在山野間傳開,所有疾奔向馬車的悍匪下意識的抬頭——只見昏黃的燈光下,馬車頂的上方突然黑云匯聚。

  無數詭異的黑影在車頂上爭先恐后的鉆出,在微弱燈光下,這些黑影迅速抽枝發芽,頃刻間開出碗口大的詭異花朵。

  本來舉著刀斧的匪盜見到這離奇的一幕,頓時怔住。

  馬車頂上突然長出奇怪的植物,并且在瞬間開花,這本身就已經很是怪異恐怖。

  那花紅得發黑,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致命誘惑。

  但最驚悚的并不僅只于開花。

  只見這些花朵一出現后,突然花朵上方縈繞紅霧。

  紅霧仿佛像是血珠,逐漸匯聚,接著凝聚成一個五六歲的瘦小女孩身影,盤坐于半空之中。

  小孩十分瘦小,臉色慘白,長發披散在身體四周。

  她穿著白色的衣裳,赤著的雙足踩在花叢之中,殷紅的花朵迸濺開汁液,將她衣擺的邊沿染紅。

  所有匪盜看得目瞪口呆,無名的恐懼瞬間將他們的心臟攫取。

  “嘻嘻——”

  小丫頭的笑聲在每個人耳畔響起。

  但是站立在花叢中披著頭發的小孩卻面無表情,冷冷望著這些晝伏夜出的土匪。

  ‘砰砰砰砰砰——’這些人心臟疾跳如雷。

  死亡的陰影籠罩下,所有人身體的反應比大腦而快。

  他們手里拿著的刀、斧‘哐鐺’落地,所有人的腳步僵立原地,片刻后,有人終于率先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

  “鬼啊——”

  慘叫聲剛剛凄厲出口,接著所有人耳旁都不約聽到了身后傳來的敲擊聲響:

  ‘叩叩!’

  聲音自后背而來。

  先前還滿臉恐懼的匪盜們臉色瞬間‘刷’的慘白,仿佛這一刻血色盡數褪去。

  所有人的眼睛失去了光澤,神情變得僵硬怪異。

  “渡黃泉,去…”

  匪盜異口同聲的說著,接著這些人頓了片刻,突然提腿如同木偶人般往馬車緩緩行來,步伐與先前疾奔時大不相同。

  ‘嗒!嗒!嗒!’

  沉沓的踩草聲中,這些平日打家劫舍,為禍附近村落的匪盜在靠近馬車的那一瞬間,突然身體宛如解體的積木,‘嘩啦’散落一地,化為腐臭的枯骨。

  “嘻嘻嘻——”

  小孩子歡快的笑聲響起,仿佛心情舒暢極了。

  馬車內靜得落針可聞。

  外頭的喊打、喊殺聲已經消失了,若隱似無的血腥味兒夾雜著人死之前的恐懼、絕望縈繞在馬車的左右。

  車頂上盛放的詭異鬼花一朵朵消失,將匪群消滅的蒯滿周的身影在半空中僵停了半刻,接著化為血霧消失于半空中。

  血珠在車廂內匯聚,重新化為小丫頭依偎在趙福生身側。

  “嘻嘻。”

  小孩的笑聲還在響起,蒯滿周滿臉愉悅的將臉貼在趙福生胳膊上,偏頭靠著她,一雙漆黑的大眼睛與曹大宗對視。

  曹大宗先前還當這小孩膽大,此時見識過她離奇消失又詭異出現的一幕,被她一看,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一雙腿無力的在地上亂蹬,哪怕后背抵著車廂了,也仍試圖離蒯滿周更遠一些。

  車廂外的差役沒有見到蒯滿周的變化,但他看到了從前方沖出的匪徒,先前明明兇神惡煞,但只是轉眼功夫,這個舉著長斧的男人便一下僵住。

  他手里握著的斧子一松——

  那長斧的把柄以一條被鮮血浸染成褐色的汗巾捆在手腕處,他一松手后,斧頭落了下來,‘嘭’的砍砸在他胸膛處。

  但此人卻似是感知不到疼痛。

  斧頭從他胸腔跌落下來,受汗巾束縛,垂在他膝側。

  匪徒僵硬的往前走,斧頭便一撞一晃的打在他身上,發出‘砰砰’的響聲。

  在夜半時分出現的小孩詭異笑聲中,這人往馬車緩緩靠近,在走至差役面前時,身體立時化為枯骨、濃水,圓滾滾的腦袋‘噗通’落地。

  “鬼啊啊啊啊!”

  差役一見此景,嚇得肝膽俱裂,幾乎摔落下馬車。

  “別嚎了!”

  車廂內,趙福生淡淡的喊了一聲:

  “繼續趕路。”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嚇得魂不附體的曹大宗一聽趙福生說話,突然反應過來。

  在巨大的求生渴望促使下,他不知從哪兒生出力氣,翻身跪倒在地,‘砰砰’的大聲叩頭:

  “鬼娘娘饒命,鬼大仙饒命啊。”

  大漢朝厲鬼橫行,因而才有鎮魔司的存在。

  可是大部分的村鎮百姓縱使終生都在繳納高額的‘保護費’,但許多人對于鎮魔司的令司如何驅鬼,擁有何種神通卻一無所知。

  曹大宗對于鎮魔司的手段了解比村鎮的普通百姓多了一些,但也只隱約聽說這些人神通非凡,且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可能會要人性命。

  但知道鎮魔司的人力量超凡,和親眼目睹蒯滿周出手是兩回事。

  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以詭異的方式消失、重組,對曹大宗的沖擊是極大的,且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他滿心惶恐,擔憂自己窺探到了了不得的秘密,可能會被鎮魔司殺人滅口。

  老頭兒不停叩頭,嘴里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胡說八道什么!”趙福生提高音量喝斥了一聲:

  “沒有人要你們的命,攔路的匪徒也全死了,速度走,盡快趕到封門村中。”

  曹大宗的心靈早被恐懼籠罩。

  今夜發生的一切超出了他預期,他此時根本聽不進趙福生說的話,只怕死在厲鬼之手。

  “鬼娘娘不要殺我——”

  趙福生忍無可忍,正要起身,武少春卻道:

  “我來!”

  他話音一落,抬手掄了曹大宗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醒了沒有!”

  ‘啪’聲脆響中,曹大宗被打得匍匐在地,這下雖說腦袋瓜子被打得‘嗡嗡’的,但整個人卻一下清醒了許多。

  “大人,我不敢往外說,鬼娘娘的秘密——”

  “這本來就是我鎮魔司的手段,有什么不能說的?!”

  趙福生喝斥:

  “我鎮魔司以鬼驅鬼,沒有見識的東西,你怕什么。”

  她這樣一喊,曹大宗頓時怔住。

  武少春本來也怕鬼。

  蒯滿周是馭鬼者他心里清楚,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蒯滿周施展厲鬼手段,但趙福生就在這里,她表現出的鎮定自若給了他極大勇氣,這種勇氣壓蓋過了恐懼。

  此時趙福生說的話令他心中生出自豪之情,他第一次覺得小丫頭不止不嚇人,反倒是威風極了。

  兩人并為令使,將來說不定他也有如此風光的時候。

  他這樣一想,心中更加不怕,反而笑著對曹大宗說:

  “你聽到大人說的沒有?我們鎮魔司辦案就是這樣的,對付鬼都不在話下,對付幾個毛賊怕什么?”

  “沒有見識的老頭兒,大人的手段不怕你說,趕緊讓他繼續趕路。”武少春道。

  曹大宗瑟瑟發抖,他偏頭偷偷去看蒯滿周。

  小孩抱著趙福生的胳膊,臉貼在她身上,這模樣與尋常害羞的小孩沒什么不同,完全不見先前的詭異恐怖。

  而趙福生坐回原處,神情平靜,武少春半腿著腿,佝身看他——整個車廂里好像大家都很平靜,只有他一個人沒甚見識,大驚小怪似的。

  他聯想到自己前往鎮魔司前,龐知縣警告他:趙大人與蒯小令使一定要好好侍奉著,趙大人是萬安縣之主。

  ——此時曹大宗終于明白龐知縣慎重的緣故是什么了。

  鎮魔司以治鬼案為主。

  以往縣府治下的村鎮壓根兒分不清鎮魔司的本事,只知道這些大老爺們地位崇高,稅收格外的重,且不敢拖欠,這會兒曹大宗才意識到鎮魔司的恐怖之處,以及縣府不敢拖欠鎮魔司稅賦的原因了。

  “明、明白了,是是是。”

  他意識到這一點,態度驟變,連忙轉身喊:

  “拴子,快、快趕車,去封門村,大人說了——”

  “可是這些山匪——剛剛——”

  那差役忐忑不安,卻不敢轉身。

  他剛剛聽到了曹大宗與眾人對話,此時不知車廂內發生了什么,深怕一轉頭看到什么恐怖事物,到時小命都要丟了。

  “你管他干什么,這些山匪惹怒了大人,已經被大人全收拾了,快去封門村。”

  曹大宗此時頻頻擦汗,他驚恐交加,深怕趕車的差役磨蹭,惹得鎮魔司的人不高興了,連忙催促。

  趕車的差役心中忐忑,但見他已經要罵人了,便只好強忍不安,一揮長鞭。

  馬兒重新揚蹄,車輪輾壓過死人骨頭,發出‘吱嘎’聲響。

  死尸所化的濃液被車輪發擠濺開,聽得人毛骨悚然。

  車廂內沒有人敢再開口。

  之后大家不再說話,曹大宗這一路膽顫心驚。

  他既怕再遇匪盜,又怕蒯滿周突然變化,恐懼之下頻頻出現幻覺,總覺得車廂四處是血,耳旁小孩輕細的笑聲不絕。

  提心吊膽之下,好在這一路再也沒有發生過意外。

  一個多時辰后,前方終于沒有大道,僅剩一些田埂小道交錯。

  趕車的差役道:

  “大人們,車只能停在此處。”他說完之后,又怕趙福生發火,忙解釋道:

  “前面馬車無法再走了。”

  幾人依次下車。

  曹大宗是爬出車廂的,他年紀大,奔波了一路本來就很吃力,再加上路途遭遇驚嚇,此時還沒昏死過去,已經可見這老公差確實是心理素質極佳的。

  武少春將他拖了出來,他顫顫巍巍的趴在車頭,一旁差役見他垂死的模樣嚇得不輕,猛掐他人中。

  之后前往村莊還有一段路程,大家提著燈前行,約走了一個來時辰,被武少春扶持著的曹大宗出聲道:

  “封門村到了。”

  黑暗中,鱗次櫛比的屋舍組成一個龐大的村落,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汪汪汪——’

  村子傳來狗叫,原本靜寂的村莊瞬間似是‘活’過來了。

  “什么人?!”

  這邊馬車一停,遠處的村莊很快就意識到有外來者來了。

  此次匪患極多,擄掠各村鎮,許多村莊自己也組織了人手巡邏。

  鎮魔司的幾人來時并沒有收斂聲息,又點著燈,剛一靠近,早就引起村中人警惕了。

  更何況近來官府動作頻頻,山中匪窩也有警惕,近來盯著村莊的時間增長,且次數增多,使得村子里的人都有些恐懼,比平時更加警覺。

  “是長條鎮上的,曹家老四!”

  先前要死不活的曹大宗在疾行了這一路之后終于勉強提起了些精神,聽到遠處村莊傳來的大喊,也跟著喊了一聲。

  對面聽到他聲音,似是松了口氣。

  ‘汪汪汪。’

  狗叫聲、腳步聲響起,有人點起燈籠,長條鎮上負責鎮守此地的差役也跟著出現,一大群人將趙福生幾人包圍其中。

  為首一人看約五旬,身材壯碩。

  他穿了一雙破舊的草鞋,褲腿挽到小腿肚處,手里提了個火把,警惕的目光看了一眼趙福生幾人,接著看到曹大宗時,才松了口氣。

  隨后他又面露疑惑:

  “曹四爺,竟然真的是你,這夜半三更的,你怎么——”

  “這些外鄉人是誰?”

  曹大宗先前沒有撒謊。

  他爺與爹以前都是長條鎮的差役,他年幼時便隨同祖父、父親一起下鄉收稅賦,到他繼承差役這身份時,自己也時常下鄉。

  尤其是近來因為郭威的事,更是三不五時的往封門村趕,村中的人對他都十分熟悉,此時見到他后便再無疑惑。

可此時夜半三更,他年紀已經老邁,怎么會帶著幾名臉生的外鄉人突然趕來村中?她  “別胡說!”曹大宗本來氣若游絲,一見這男人指著趙福生幾人,臉色頓時大變。

  他倏地直起腰,喝斥這男人:

  “林老八,你這狗眼如果不會看人就挖了算了,什么外鄉人,沒見識的狗東西,這是縣里的趙大人,來找郭威問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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