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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打探消息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仿佛趙福生此前并沒有在鎮魔司的考察中,只是因萬安縣鎮魔司厲鬼復蘇之后憑空出現的新人。

  鄭河的卷宗里,提及雙鬼案至少已經達到了禍級的水準。

  這樣可怕的鬼禍,這位萬安縣的馭鬼者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將鬼案解決了。

  “鄭河的奏報里也沒提及趙福生是如何將鬼趕走,只說寶知的危機解除。”那少年以掌托腮,目光看向遠處煮食物的老頭兒:

  “我看鄭河只是胡說八道,什么雙鬼案,什么擺脫魂命冊束縛——”少年‘嗤’笑了一聲,眼里露出狡黠的神情:

  “只要稍對內中詳情有些了解,就不可能信了他的邪。”

  “大哥,你覺得呢?”國字臉絡腮胡聽他這樣一說,轉頭看向中間的大漢。

  大漢沒有說話。

  他的神情平靜,看人時將人的影子攝入那雙瞳之中,眼珠里不見喜怒波動,給人一種平靜到極致的感覺。

  仿佛喪失了所有的喜怒哀樂,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鬼。

  那絡腮胡雖與他相識多年,也知道他真實的情況,但此時被他轉頭一看,依舊不由頭皮發麻,心中畏縮。

  此時的他宛如被一個可怕的厲鬼盯住,一種寒意自他脊椎生起,飛快躥向他四肢百骸。

  他大腿肌肉本能繃緊,腳趾抓地,隨時要逃的念頭被他強行抑制住。

  好在大漢似是知道自己的眼神殺傷力強,他目光冷淡的轉開了頭。

  那種好像被可怖厲鬼盯住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絡腮胡不由自主的緩緩松了口氣。

  雖說他跟大哥相識好多年了,但近來他也是越來越不敢與大哥的眼神相碰,也越來越害怕他,甚至覺得他有些陌生了。

  大漢沒有說話。

  絡腮胡只好自問自答:

  “我覺得鄭河沒這膽子敢欺瞞郡府,”他定了定神,又道:

  “更何況此后他推辭了丁大同召他回京‘養老’的優待,而是自請流放,來了萬安縣,這是作不得假的。”

  青年就猜測:

  “有可能他是擔憂之后厲鬼還沒復蘇,便死在丁大同手中,才故意想了個方法金蟬脫殼,躲進萬安縣中。”

  眾所周知,萬安縣可是經過鎮魔司商議后決意要放棄的地方。

  這里籠罩了鬼霧。

  出現了鬼霧的地方,厲鬼復蘇的概率大增。

  且鬼霧之中如同養蠱,在鬼霧內復蘇的厲鬼一旦成長,會為禍一方,迅速的形成鬼案,而隨著厲鬼殺人太多晉階,情況會更加的惡化,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也正因為如此,大漢朝只要一出現鬼霧,朝廷會盡快的放棄那里。

  一旦鬼霧之中的百姓死絕,那里就成為了真正的鬼窩,生人有去無回。

  “躲進萬安縣中?”少年撇了下嘴,又道:

  “圖什么啊?鬼霧里遇鬼的機率大很多呢——”

  他話沒說完,那一直沒有出聲的大漢終于開口了:

  “不濃。”

  這大漢的聲音嘶啞,像是喉間含了一把沙子,說話聲聽得人直皺眉。

  他的話沒頭沒腦,但少年與那國字臉絡腮胡與他相識多時,卻似是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國家臉愣了一愣:

  “大哥是指這里鬼煞之氣不濃?”

  大漢沒出聲,只是仰頭去看頭頂。

  今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此時天氣看起來不大好,但這種不好卻與鬼煞過濃形成的霧霾又不一樣。

  絡腮胡的目光轉向了一旁忙著煮東西的老漢,突然沖他招手:

  “老丈,你過來一下。”

  老頭兒疑惑不解,但見三人都盯著他看,便只好放下了手里的破扇,將手里的泥灰搓了搓,往三人走了過來。

  “三位客倌有什么事吩咐?”老頭兒不安的問。

  年紀最輕的少年敲了敲桌面:

  “聽說你們萬安縣鎮魔司新換了個令司?”

  他話音一落,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老頭兒的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不安的轉頭看向了國字臉。

  國字臉苦笑了一聲。

  雖說是郡屬下的縣城,但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恐怕許多人終其一生只知道縣中有縣府、鎮魔司,這些所屬司府衙門內有大人坐鎮。

  能弄得清二者哪個是管內政、民生,哪個是管鬼案已經不錯了,跟他們說什么令司、令使的更換,并要他們將關系厘清,那是刁難人呢。

  他清楚少年性情,便插嘴問道:

  “老丈,你們萬安縣近來有沒有發生過鬼案?”

  “有哩。”

  老頭兒一聽‘鬼’,頓時精神一振,點頭道:

  “早前的時候,聽說城南夫子廟鬧鬼了呢,死了不少的人,當時大家都害怕,不敢往城南去呢。”

  他話音一落,三人面面相覷。

  城中普通百姓對于許多消息滯后,當下剛發生的事他們未必能知道,但曾經過往發生過的血案,他們定會有所耳聞。

  國字臉來了興致,問道:

  “早前?啥時候?”

  “啥時候?”老頭兒愣了一愣,才道:

  “就早前——”

  國字臉從腰側荷包中摸了半晌,接著摸出兩粒銀稞子:

  “你想清楚了說。”

  那老頭兒一見銀子,先是眼里露出貪婪,想要伸手去摸,又不大敢,便急得直舔嘴唇。

  “城南夫子廟鬧鬼是啥時候的事?”

  國字臉將兩粒銀子往老頭兒面前推了一下,問他。

  老頭兒一見他這動作,頓時喜不自勝,連忙將兩粒銀子抓到掌中,死死捏緊了,接著又露出狐疑之色:

  “客倌,這莫不是假的吧?”

  這個世道艱難。

  哪有人隨隨便便就拿出銀子散給別人?

  他又有些害怕,想將到手的銀子送還回去,卻又不舍得。

  “爺們還犯不著拿假銀子哄你。”國字臉淡淡的道:

  “再不回話,我可拿出的就不是銀子了。”

  說完,他將衣裳撩起一截,露出下方別在腰帶內的一把短斧來。

  短斧的刃口磨得雪亮,斧柄上了年頭,上面沾了暗褐色的東西,看起來格外瘮人。

  老頭兒倒吸一口涼氣,這威脅加利誘頓時就讓老頭兒老實了起來:

  “大約、大約三四個月前,說是后來朝廷去收拾了一趟,那邊就干凈了。”

  “三四個月前?”

  進城的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從時間上算,大約是在十個月前,萬安縣的知縣曾向朝廷上過密函,提及萬安縣鎮魔司當時的令司主事趙啟明狀況不佳——想是在當時,趙啟明就處于厲鬼復蘇的邊沿。

  他是屬于‘子承父業’,馭使的鬼是他父親當年曾馭使過的厲鬼,有些雞肋。

  先予后取的鬼對鎮魔司的作用并不大,再考慮萬安縣近年來鬼禍頻出,且出現了鬼霧,鎮魔司州郡的主事經過商議之后,上報帝京總部,最終決定放棄救援。

  按照州府丁大同的推測,以趙啟明的力量,他最多堅持兩個月便會厲鬼復蘇。

  之后萬安縣失去支援。

  提前得到消息的人相繼逃走,最終斷了聯絡,外間的人不知趙啟明具體是幾時出事的。

  如果不是后來鄭河的匯報,外界的人都以為萬安縣遲早會淪為鬼域。

  大家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萬安縣上,直到后來鄭河的卷宗引起了丁大同的注意。

  事實上關于鄭河的奏報,州郡至今仍有爭議。

  如果不是此次事出突然,郡府也不可能派人前往萬安縣查探…

  想到這里,那國字臉忍下了心中的雜念,又看向老頭兒:

  “意思是鎮魔司將這樁鬼案解決了?”

  老頭兒點了點頭。

  一旁的少年有些不信,但他聽國字臉問話,并沒有張嘴。

  國字臉又問:

  “那后來有沒有再發生過鬼禍呢?”

  老頭兒就道:

  “后來過了不久,城西也死了些人。”

  “也是鬼禍?!”少年聽到這里,忍不住插了句嘴,接著又嘀咕:

  “這也太頻繁了。”

  “想必是。”老頭兒點頭。

  國字臉就問道:

  “那后來這鬼禍有沒有擴大?”

  老頭兒有些詫異:

  “怎么會擴大呢?當時朝廷就解決嘍。”

  他一句話頓時將三人都干沉默了。

  “解、解決?”饒是國字臉看起來頗沉穩,聽到這話也失去了平靜。

  他面色微變,看了那仍蒙著臉的大漢一眼。

  大漢的表情沒變,但兩人之間太熟悉了,縱使大漢眉毛濃密,形同野獸,可國字臉仍看得出來自己的這位大哥像是皺了下眉頭…

  “朝廷怎么會這么快就解決兩樁鬼禍?”

  他遲疑著問。

  老頭兒只是搖了搖頭:

  “這不解決,光死人可怎么整?”

  沒人能回答他這句問題。

  少年不信:

  “這么快解決兩樁鬼案?我不信。”

  “反正后面沒死人了。”老頭兒就道。

  三人又沉默了。

  普通人對于鬼案并不了解,也不清楚辦鬼案的流程,只知道有鬼之后要上報鎮魔司。

  至于鎮魔司如何處理,甚至處不處理,最終能不能順利解決這些麻煩,他們都不清楚。

  當地令司主事可以胡亂寫奏報,欺瞞朝廷、欺瞞上級,可唯有一點他們瞞不住:鬼禍沒有解決,仍會危害一方。

  此時老頭兒不清楚辦案流程,也不知道鬼禍怎么解決,但他提到的這兩樁案子沒有再繼續死人——那無疑這兩樁案子都是解決了。

  “…這…”

  少年也一時語塞,看了一眼國字臉,國字臉又看了看大漢。

  大漢敲了兩下桌子,國字臉就定了定神,再問:

  “那這鎮魔司在哪個方向,勞煩你稍后指個路。”

  “你們要去鎮魔司?”

  老頭兒一聽這話就順口問了一句。

  “我們有個熟人進了萬安縣鎮魔司,這一趟過來就是想看看他的——”

  國字臉笑道。

  “原來如此。”老頭兒臉上露出羨慕之色:

  “進鎮魔司可是個肥差,你們有這樣的一個熟人可算有福了。”

  說完,他又順口說了一個事:

  “不過鎮魔司人今日在不在府還不一定呢。”

  他的話令少年愣了一愣,問道:

  “這話怎么說?”

  “今日徐老爺家開府,縣里有頭有臉的都去了,鎮魔司的大人也去了,說是請了鬼出現為徐家添喜,當時好多人都見到了。”

  這老頭兒喜滋滋的道:

  “事后徐家搬了幾筐錢布施,我先前也去了,領了一文賞,回來得遲了,所以爐子才剛熱呢。”

  少年的表情一下又懵住。

  “請鬼添喜?”他下意識的看向國字臉:

  “二哥,這是啥意思?我咋聽不懂?”

  鬼還能添喜?哪處出現了鬼不將人嚇得膽顫心驚,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跑得不夠快的?

  “…”國字臉也錯愕,面對少年問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本能的搖頭。

  “我也不懂,但是大人們說是徐家自此就百鬼不侵了。”老頭兒說到這里,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道:

  “三位大爺,話問完了沒有?我得去生火泡茶了——”

  “大哥——”國字臉看向了大漢,大漢目光轉向旁處。

  國字臉心中就有數,說道:

  “去吧去吧。”

  在老頭兒準備離開前,他又道:

  “對了,徐家在哪個方向?稍后勞煩你給我指個路。”

  “嘚嘞。”老頭兒想起才到手的兩粒銀子,痛快的點了點頭。

  之后老頭兒燒水泡茶,又煮了三碗湯面疙瘩。

  其中少年與國字臉端起碗大口的吃,唯有那大漢與二人不同。

  他并沒有將汗巾揭下,而是將汗巾往臉部上方推了推,將滾燙的湯碗端到嘴邊,那湯面才剛出鍋,旁邊兩人以筷子大口吃都燙得呲牙咧嘴,但那大漢卻像是全不怕燙,將嘴一張——一大碗面湯疙瘩便一下全被他吸入口中。

  大漢神情平靜的將空碗放在桌面,發出‘咚’的聲響。

  旁邊少年與國字臉像是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行為,仍自顧自的吃著碗里的東西。

  而那還在掏著火爐的老頭兒不經意間撇頭過來看了一眼,見到桌面上的空碗時,怔愣了好片刻。

  三人吃完之后,又再付了錢。

  老頭兒今日收了三枚銀稞子,心花怒放,索性生意也不做了,讓三人稍等,并將爐灶一封,扛進附近相熟的人家中,收了攤子,才親自領著這幾人往徐家走。

  而在這三人向徐家行去的同時,鎮魔司及縣府衙門內,龐知縣與武少春也得知了萬安縣有三名陌生人進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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