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和眼睛一亮,大叫道:“小師叔!一定是小師叔他們回來了!”
潘筠三人濕漉漉的從藥房那邊過來,王費隱將他們上下打量了一番,面無表情的問:“我的藥鼎還好嗎?”
潘筠尷尬的摸摸鼻子,討好的笑道:“好,好得很,大師兄,我們剛才來回洗了二十遍,踩過的邊邊角角都洗得干干凈凈的。”
王費隱頓生不妙之感,“你拿我藥鼎裝什么東西了,竟然肯洗二十遍!”
上次他們坐過以后,他就讓他們洗三遍,潘筠都嘀嘀咕咕嫌棄他事多。
潘筠張了張嘴巴,小聲道:“裝了兩個陌生人而已。”
王費隱橫眉倒豎,“你瘋了,都說不能讓凡塵中人看見,你還把人往里裝?”
潘筠立即道:“昏迷的,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王費隱若有所思,“確定全程無意識嗎?”
“我確定!”潘筠保證道:“就剩下一口氣了,絕對沒有中途醒來過。”
王費隱就開始左右轉著找東西。
潘筠見狀連退三步,“大,大師兄,你找啥?”
“棍子呢?我常放在這兒的棍子哪兒去了?”
陶巖柏小聲道:“上次小師叔拿來給我做燒火棍,放在廚房里,好像被當柴燒了。”
潘筠轉身就朝山下跑,潘小黑罵罵咧咧,連忙跳躍著跟上,它不能距離她太遠的這個限制到底什么時候取消啊——
王費隱見狀,不找棍子了,直接脫了鞋子朝她后腦勺就丟去,“頑徒你給我站住!”
王費隱身形一閃,上前接住沒打到而落下的鞋子,抓了一把石子就沖上去,一邊追一邊朝她扔石頭,大罵道:“拿我的藥鼎裝快死的人,你怎么不干脆裝個尸體算逑…”
王璁師兄妹四個縮了縮脖子,陶季和玄妙都不在,沒人能勸住二人,王費隱追著潘筠跑到山下,又追著她從山下跑到山上,整座山都飄著王費隱謾罵的聲音。
時不時的傳來潘筠幾聲辯解,“我那是為了救人,他們都快要死了,急需仵作,哦不,是大夫救命,佛家都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道家也不能在這點上差他們…”
王璁自覺阻止不了,于是決定袖手旁觀,他對師弟師妹們道:“我們不要學小師叔,但長輩被教訓,我們還是要避一點,回去做飯吧。”
妙和也收回墊著的腳尖,問道:“大師兄,我們晚上吃什么?”
王璁:“我,我們回來得匆忙,什么都沒買…”
“我和小師叔買了,”妙真從玉牌空間里往外掏東西,“有羊肉、羊排、羊蝎子,豬肉和豬排骨,還有一只燒雞…”
她道:“都是今天一早我們從衙門里領了賞金出來以后在大街上買的。”
妙和看到這么多好東西,腦子里已經規劃出一本菜譜,王璁就只拿了羊肉和羊蝎子,“今晚就吃這兩樣,剩下的腌起來明后天吃。”
妙和目光就挪到羊肉和羊蝎子上,道:“我去扒蘿卜,現在天冷,喝羊湯正好。”
陶巖柏:“我去燜米飯。”
王璁也好幾天不吃家里的飯,想念了,忙道:“多燜一點。”
王璁和妙真先去換衣服,然后去廚房里幫忙。
此時太陽才西下,四人動作又快,羊肉和羊蝎子很快燉上。
陶巖柏加進去不少大料燉著,米飯也慢慢的在灶里燜著,并不用一直看著,只要時不時的看一下火。
四人排排坐在崖邊豎著耳朵聽山里的動靜,除了鳥鳴聲,就只有嗚嗚的風聲,三兄妹一起扭頭看向王璁。
王璁沉吟:“聽動靜,好像打完了。”
妙真:“那我去燒水洗澡吧。”
王璁揮手:“去吧。”
另一個山頭上,潘筠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塊大石頭下,仰著腦袋看正脫了鞋子倒石子的人,“大師兄,我屁股太疼了,輕功用不了,你得帶我回去。”
“你活該,誰讓你哪兒都亂鉆的,要不是我手快,你就不是摔一屁股墩的事了。”
潘筠嘀咕:“誰讓你打我屁股的…”
王費隱將鞋子穿上,一抬頭,愣了一下,就回身沖潘筠招手,“上來。”
王費隱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是這附近的最高點,大概有三四米高,潘筠站在石頭下面,頭頂只到它的三分之一。
在石頭的另一側是看不見底的深淵,所以潘筠敢靠著石頭,趴著石頭,但對王費隱的邀請,直接搖頭,“我上去干嘛,我們得回去了,璁兒他們快做好飯菜了吧?”
王費隱耐心的沖她招手,“上來,有我拉著你,你摔不下去。”
潘筠沉默了一下,還是手腳并用,扒拉著爬上石頭。
王費隱眼中閃過笑意,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她往上一拉,拉到了身邊坐下。
王費隱沒讓她往下看,而是指著天邊道:“你看。”
潘筠抬頭看去,只見西邊溢滿半空的霞光。
太陽已經化成一個橘紅色的圓,大概只有家中的圓盤那么大,在它四周鋪滿霞光。
霞光還是漸變色,從火紅色、橘紅色、橘黃色到金黃色…
正巧今日西邊的云多卻輕,在他們的注視下隨風而動,漸漸變化成各種形狀…
潘筠看呆了。
26世紀,靈氣復蘇之后,環境好了許多,但依舊比不上現在的大明。
這樣的美景,只有在部分區域,特定的時間里才能看到,不,未必有這么美麗。
來到這個世界后,潘筠經常能看到美麗的夕陽。
不論是在京城,還是三清山,只要天晴,每日抬頭即可見。
尤其是來三清山之后,和妙真妙和他們坐在石頭上觀日出,觀云海,觀日落成了日常,是隨時可見的美景。
但這樣漂亮的晚霞,也是第一次見。
潘筠的心從忐忑中靜下來,變得歡悅,驚喜,又慢慢歸于平靜,只有靜靜的喜悅緩慢的從心間流淌而過,幾乎不能察覺。
等到天邊的太陽變得更小,只有家中吃飯的碗那么大,且顏色更深,已經快觸到天邊的山頂時,師兄妹兩個才慢慢回神。
王費隱摸著胡子道:“晚霞常有,但偶爾也會有異常美麗的晚霞出現,可遇而不可求,它出現了,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抬頭看見,又能靜下來細細地品味。”
“人生難得,機會難得,遇上了就要抓緊,可不要錯過啊。”
潘筠垂眸思考,片刻后松開一直緊握著的王費隱的手,雙手撐在石頭上,雙腳雙手緩慢的朝前挪動。
她沒有距離邊沿很近,石頭邊依舊距離她的腳邊有半米多的距離。
但足夠她垂眸往下看了。
就在視線往下時,她有種輕飄飄的失重感,手有點軟,腳好似沒有踩到實處,后腰有些發虛,但還好,她是坐著的,所以她只是僵在原處一動不動,還垂下眼睛,從萬丈懸崖上移開目光只盯著腳尖看。
半晌,她才輕輕抬了一下眼睛,再去看懸崖,她就沒那么發虛了。
可是她知道,下次再重新開始,她還是會有這樣的感覺。
前世,為了克服這個毛病,她想過很多種辦法,還去看過心理醫生。
他們都說,她是因為從小在孤兒院中生活,沒有安全感,所以產生的心理障礙。
不然,怎么四周圍上圍欄就沒事了?
可她認真的回想自己的童年,她小時候真的好忙,忙著讀書,忙著吃飯,忙著修煉,連交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哪有產生不安全的感覺?
她一直都知道,國家霸霸會撫養她長大,會給她安排很好的前程的。
即便她沒有天賦,她也還是烈士子女,更何況,她天賦還這么高,大家對她都很友善好不好?
潘筠定定地看著前方,她的確因為恐高失去過很多更好的機會,有學業上的,也有修煉資源上的。
尤其是去打修煉資源時,不管是學校還是同學們私下組隊,重點只要是空中項目,她就會被排除在外。
正想得入神,一只手輕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大概是被她的發茬扎到了手,手又很快挪開了。
哦,因為鉆樹杈子,鉆石頭縫,潘筠的帽子早掉了,被她一把抓住塞在靈境空間里,此時她腦袋上只有發茬,比板寸還要短一點。
潘筠回神,這才發現,她只覺得發了一下呆,那太陽就半邊被山遮住了,天陰了下來。
潘筠看著天邊那半個太陽,咽了咽口水道:“像被咬了一口的荷包蛋蛋黃,大師兄,我想吃水煮荷包蛋了。”
王費隱:“…我讓王璁給你煮。”
潘筠點頭,沖他伸手,“大師兄你拖我一把,我感覺腿有點軟。”
王費隱看了一下她后伸手去拉她起來,潘筠卻死死地坐著,“別,我不站起來,你往后拖我就行。”
王費隱:…
他就往后拖了她幾步,離崖邊更遠了,潘筠滿血復活,自己四肢著地的爬到石頭邊滑下去,一邊爬還一邊嘰嘰喳喳的聊天,“大師兄,我本來沒想說的,但你說的對,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看見了就是一個緣,有心的人都會想抓住機會的。”
“所以我得告訴你一聲,我這次出去碰見了屈樂,他看見我飛了,一定要拜我為師,我拒絕他了,當然,我拒絕他不是因為什么太高深的原因,只是突然意識到,我要是收下他,不僅他會折壽,他家里也會受我的霉運牽連,正巧他的性格也不太適合我們三清山,甚至不太適合修道。”
“但我覺得你今晚說的也有道理,人家都看到這樣的夕陽美景了,也停下來仔細的看了,我不能一點機會也不給人家,直接一塊黑布蓋起來,或是把人給打回去不給人看…”
王費隱嫌棄她爬得磨磨蹭蹭的,干脆一把將她拎下來,放到地上后問,“直接說你想干嘛?”
潘筠就壓低聲音道:“您看我們把他推薦給龍虎山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