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靜靜地站在岸邊等著船靠岸。
張寧和李濟帶著張惟良這一隊人上前迎接。
靠岸的士兵核查了一下他們的身份,這才讓他們靠邊,開始從船上下人。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靠在車旁,抱著劍拽拽的看從船上下來的人,不時還點評一下,“看,那人渾身濕透,肯定是從海里撈起來的,看來打海仗還得學會游泳,不然掉海里沒命等到救援。”
“小師叔,我們回山后要不要學游泳?”
“學吧,正好山上有個水潭子。”
妙真妙和同時打了一個抖,驚聲道:“在涵星池里游泳?!”
潘筠扭頭看她們,“有什么問題嗎?”
妙真:“好冷。”
妙和:“還是冬天。”
潘筠揮手道:“這叫冬泳,鍛煉鍛煉。”
妙真就問,“小師叔也游嗎?”
“當然!”對涵星池的冬天沒有詳細概念的潘筠一口應下。
妙真就呼出一口氣道:“如此,我們也不是不行。”
妙和:“那洗衣裳是不是也要去涵星池了?”
潘筠:“涵星池多好,就是多走幾步路罷了,不比丹井那里寬敞嗎,還不用打水。”
妙真展開溫柔的笑容,“等回到山上,小師叔再做決定吧。”
聊著,聊著,三人看到了從船上下來的玄妙和陶季。
三人立即放下胳膊站直,興奮的沖他們揮手:“師兄,師姐!”
“三師叔,四師叔!”
“師父,師叔!”
眾人一起扭頭看過來,就見三個年紀尚小的小道士正用力的揮舞胳膊。
跟在玄妙身后的天師府眾人看見,有驚訝的:“這是三清山的弟子?年紀這么小,你們怎么就帶來戰場了?”
也有臉黑的,“她們怎么來了?”
玄妙腳步一轉,立即沖潘筠三人走過去,道士們下意識跟上。
他們并不都是龍虎山的人,只不過天下道士歸天師府管轄,像這種三方合作的事件,江湖俠士由江湖盟來管,不管是江湖盟召集來的,還是自己聽到了消息屁顛屁顛來的,既然來了,就歸江湖盟管;
同理,道士們也一樣。
不管是天師府組織來的道士,還是聽到消息自己過來參與的,只要是道士身份,不管有無度牒,都歸天師府管。
玄妙曾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加上武力值最高,她雖然不是天師府的工作人員,但眾道士就是下意識的聽她號令。
見她轉身,大家就齊齊跟著轉身。
道錄司福建道紀司曹道紀一臉無奈的跟上。
玄妙走到跟前,將三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就落在妙真的肩膀上,“怎么傷的?”
胡景和蘇英同時脊背一涼。
妙真:“打架時傷到的。”
“人呢?”
妙真就指向被綁了堵上嘴丟在一旁的宋北,“還有一個逃了。”
玄妙就皺眉,扭頭看向潘筠,“不是說又突破了嗎?怎么還讓人逃了?”
潘筠沖她眨眨眼,“是我考慮不周。”
玄妙看著她的眼神,就沒有再問。
陶季立即和妙真道:“你來,我給你重新看一下傷。”
妙真和妙和一起跟著陶季走了,玄妙這才微微側身,露出跟在身后的曹云煥,“這是福建道紀司的曹道紀。”
道紀,官方道教事務管理機構的地方長官。
天師府聽命于朝廷,卻又不完全歸屬朝廷,屬于半官方組織。
道紀司就不一樣了,它隸屬于道錄司,是朱元璋當年為了管理天下道士特意設立的官方機構。
哦,度牒就是他們發放的。
除了度牒,一些大的齋醮儀式、御制玄教和道教教化等,都需要向道紀司申請,通過后才可以進行。
潘筠以后要考度牒、以道士的身份在這世間行走,就免不了和各地道紀司,以及京城的道錄司打交道。
玄妙冷淡,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
曹云煥也是從龍虎山學宮出來的,福建距離江西又不遠,道士的消息傳播也快,對這位學宮新秀,他早有耳聞。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過潘筠,見她氣血充盈,周身靈氣縈繞,便知她修為不低。
可惜,對方修為在他之上,所以他探不到,他也不敢當著玄妙的面出手試探。
但這不妨礙他的贊嘆,“果然是少年英才,不怪陶季如此的高興,不斷的和我們炫耀他得了一個天才師妹。”
哪怕知道可能是客套話,潘筠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薛韶跟著士兵們才從船上下來,就看到站在車旁的玄妙和潘筠,立即上前。
慢他一步從另一艘船上下來的喜金連忙拔腿去追。
他不能讓少爺吃虧!
但少爺速度好快,喜金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還是沒能追上。
薛韶跑過來和潘筠道歉,“…我把信送到了,玄妙法師說他們要去打海島,不能來救你,我…我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你們沒受傷吧?”
潘筠上下打量過他后問:“我師姐是不是說你來找我也是給我添麻煩,所以不讓你來?”
薛韶:“…差不多吧,我功夫的確一般。”
潘筠點頭:“是很一般,幸虧你沒來,不然我真的更麻煩。”
薛韶松了一口氣,點頭道:“沒給你添麻煩就好。”
等喜金跑上來,倆人已經交談完了,一群人正圍著宋北看熱鬧。
一個江湖人道:“我聽過他的名字,據說他仗義疏財,出手大方,不少江湖俠士都想到他手底下干,沒想到他是個倭寇。”
“看來,他還挺會造勢,這不是騙人嗎?就算不是倭寇,那也是海盜啊,把人往里騙做犯法的事。”
在場的人默默扭頭看向說話的俠士,眼中透露著同一個意思。
一個走南闖北,行俠仗義的俠士竟然怕犯法?
江湖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法律邊沿瘋狂試探好不好?
作為江湖人,甭管是不是俠士,誰沒犯過一兩件事?
打架就是犯法的,試問在場的人,誰沒犯過法?
俠士見大家都看著他,不由的肚子收緊,脊背一挺,小聲道:“我說錯什么了嗎?”
“沒有,說得挺好的,”曹道紀笑瞇瞇的回頭,低頭繼續看宋北,點評道:“他周身氣駁雜,印堂戾氣深厚,可見罪孽深重,手上人命不少;再看額頭狹窄,鼻梁露骨,可見是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就算他不是倭寇,海盜,你們到了他手底下,時日長了,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這個可是道士們的專業,道士們立即精神起來,似有似無注視著潘筠的目光同時落在宋北臉上,紛紛點評起來,這個說他,“面色青黑”,那個說他“鼻孔偏下”…
反正宋北在他們眼里是哪兒哪兒都不好,光從面相上就能看出此人不能深交了。
江湖俠士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江湖盟盟主林瑾帶著張寧、李濟上來時只來得及聽到一點尾巴。
他掃了一眼被人圍在中間的宋北,沒管,而是看向玄妙和曹云煥道:“玄妙法師,曹道紀,張寧說你們天師府的小道長還拿住了另一個為首的倭寇。”
玄妙就看向潘筠。
潘筠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啊”了一聲指向林子:“我交給張惟良和張惟勤了,他們現在還在里面審問人呢。”
等江湖盟的人從張惟良手里把松浦救出來時,松浦已經整個人呆滯了。
這些俘虜和繳獲的車隊都是要交給官兵處理的。
一個百戶帶著士兵們上來交接,目光落在沒有被綁的阿信等人身上,抬起下巴問道:“這些是什么人?”
張惟良幾個面面相覷,一起看向潘筠。
潘筠也抬起下巴,驕傲的道:“他們是被倭寇掠奪上岸,遭逼迫的奴隸,后在我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說下,和我們里應外合反抗的可憐人,以及受害者。”
百戶不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看向阿信等人,指著正被押解過來的俘虜問道:“那里面的人認識嗎?”
阿信幾個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們的家人,見他們被繩子綁住手牽著,差點就沖上去了。
但他們腳微動,就被潘筠一腳踢在屁股上,啪嘰一聲摔在了沙灘上,“官爺問你們話呢,利落點回答。”
百戶還未來得及出聲訓斥,阿信已經刷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站好,大聲道:“認識!他們是和我們一起被倭寇掠走的家人和鄉親。”
百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潘筠,掃過形容凄慘的宋北和松浦,轉身道:“你們等著。”
他很快帶來一個看著官更大的人。
薛韶不知何時站在了潘筠身后,道:“這是千戶陳文,是這次剿匪的指揮官。”
千戶走過來,目光在所有倭寇俘虜上一掃而過,然后才去看阿信等人。
他伸手,一旁的士兵立即遞給他一堆畫像。
他對著畫像一張一張的打量面前這些人。
不僅阿信,就連胡景和蘇英都提著心緊張的等著。
因為他們在這堆畫像上看到了自己。
可惜三竹看得太緊了,不然他們早逃了,唉,最討厭和官兵打交道了。
陳文一張一張的翻過去,最后拿著一張畫像問,“這人呢?”
潘筠探頭看了一眼,就慢慢回正,沉默不語。
站在一旁的李濟就羞愧的道:“此人叫祝子遜,叫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