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李宅。
一輛汽車在夜幕下亮著車燈緩緩靠近,當車輛停穩后,袁福珍才從車內走了出來。
那一刻,府苑正門微微打開,袁福珍偏著身子就走了進去。
書房。
李副主任正擺弄著玉佩笑瞇瞇的看著剛剛過來的袁福珍,說了一句:“朝陽回來了吧?”他以為袁福珍過來,是因為娘親舅大,過來詢問婚事怎么辦的事。
“舅舅,您都知道了?”袁福珍低著頭,依然在生氣。
“我能不知道么?路條是我給開的,眼下雖說不是戰時了,但是一個兵工廠的駐軍團長想要隨意離開,怎么可能?”
昏黃燈光下,李副主任繼續說道:“就這,還是我想破了腦袋,才給用上了讓你們完婚的由頭。我告訴你啊,這回,你們倆的事不有個結果,朝陽絕對不能回大沽,聽明白沒有,千萬別讓我坐蠟。”
袁福珍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舅,我不想結婚了…”
“你說什么!”
李副主任直接站了起來,怒視著袁福珍直喘粗氣:“你們倆給整個北平鬧得滿城風雨,連街邊小孩子都知道抗日英雄許朝陽要娶袁家大小姐了,這個時候你使什么小性子?”
“你在袁府的堂會,是我給發的貼,你和許朝陽的相識,是何長官做的媒,你說不結婚就不結婚了?”
“抽哪門子瘋!”
無緣無故被訓斥了一頓的袁福珍還哭上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他,羞辱我!”
袁福珍帶著哭腔,將整件事說了個清清楚楚,最后還解釋了一句:“我不就結過一次婚么!”
“放肆!”
李副主任那么寵袁福珍的一個人,為了她、寧愿去大沽給許朝陽力翻陰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當初,你和那個攝影師結婚的時候,我是怎么勸你的?跟沒跟你說過你們倆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在一起門不當戶不對?你怎么說的,你告訴我,這叫‘愛情’,我們這些老人不懂!”
“結果如何?你用在袁家的高度,看人家一個小門小戶,那可不滿眼都是錯兒么?”
“你在人家面前一點都不像個女人,倒像是個山呼海嘯的男人,哪個丈夫能受得了?最后如何了?人家惹不起你們袁家,被逼得連家都不回了,包了個外宅,讓你一個人在家里守活寡!”
“你以為背著袁家的招牌別人就沒辦法了?人家不敢違逆你的意思,還不敢陽奉陰違么?”
“你怎么做的?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也接受不了這樣的婚姻,非要離婚,上桿子往‘棄婦’的污名下湊!”
李副主任都氣完了,呼吸都不順暢了。
“這回行了,你看上許朝陽了,當時我是不是就已經告訴你了,這個許朝陽是抗日英雄不假,可他同樣也是一頭戰場上的野獸,不是當攝影師的面團子,不可能隨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噢,人家才說你一句你就受不了啦?”
“那你是不是馬上要結第二次婚了?那許朝陽冤枉你了么?”
袁福珍被刺激的立即抬起了頭看著李副主任:“你到底是我舅還是他舅!”
“傻丫頭,你怎么聽不明白呢?這會兒你要不結這個婚,那就算是把你舅徹底給坑了!”
“眼下的許朝陽是什么人?抗戰英雄、反腐先鋒,手里掌握著一個主力團的兵力、裝備強悍到能和日寇在密云硬撼一個旅團!”
“這戰績,只要上邊不瞎,平步青云那是起碼的,只要不犯大錯,甚至到了四十歲掌控一個兵團,出入金陵國府,面見委座,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么個人,你為了一句話就不結這個婚了?” “你要是不想結這個婚,當初那么下血本兒的給人家攢什么資本啊?孤身去密云陪人家守什么城啊?眼下你們倆這段佳話都快給改編成戲本兒了,你要不結婚了?!”
“還他羞辱你了,你知道不知道,只要你拒絕了這個婚事,對于許朝陽來說那才是天大的羞辱,日后他但凡進了金鑾殿,第一件事就調過頭來給袁家連根拔除!”
袁福珍還真就不怕‘硬’的,直接起身回應了一句:“他敢!”
李副主任很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敢不敢、能不能的,先放一邊,我就問你一句話…”
“沒有了許朝陽,你父親臨走前給你們這一大家子留下的遺產,還能有一個子兒是你的么?”
這回,袁福珍愣住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眼下,為什么這一大家子人還知道自己姓袁,誰有什么事一招呼,還全都來啊?”李副主任氣的已經前言不搭后語了。
“不還是為了你爹臨終前,顫顫微微說的那句‘錢不散,人就不散’嘛?”
“眼下為什么就連何長官都對你們袁家忌憚三分?還不是因為你們袁氏宗親會掌控著數之不盡的人脈與錢財嘛?這人脈哪來的?你不會覺著大家伙都是看著自己的姓氏吧?那是因為袁氏宗親會一幫老家伙死死握著遺產不撒手,底下這幫子人才沒有散落各處!”
“你要不信,等袁氏宗親會敗落了,或者將遺產分了你再看看,看看那時候你再辦堂會,還有沒有姓袁的回來。”
袁福珍聽明白了,里里外外的事她聽明白了,可心里這口氣就是不服,她覺著兩口子就應該是相濡以沫、相敬如賓,就應該手拉著手像外國電影里一樣在街頭輕吻,老爺們就得在下雨天脫下自己的西裝給女的擋雨,這是典型的當公主當習慣了,還沒有適應時代的落差。
“原本這些錢也和我沒關系…”她違心的說了這么一句。
李副主任扭頭就罵:“和你沒關系你賴在袁家不走?天下那么大你非得待在北平?”
她那點小心思,哪能逃過李副主任的眼睛。
袁福珍湊到了李副主任的身邊:“舅,按照你那說法,袁家的錢,我還能拿到?”
“嫁了許朝陽就能。”
“嫁了許朝陽我可就成許家袁氏了…”
李副主任立起眼睛說了一句:“可許朝陽沖著袁氏宗親會一句‘為國為民袁家理當一馬當先,捐贈些善款’中的善款,就夠你們倆舒舒服服過幾輩子的了!”
“你這孩子啊,那非得點著你名兒分到你手里的遺產才是能花出去的錢,以其他方式弄出來的錢,都是擦屁股紙啊!”
袁福珍考慮了許久:“那要是那些叔伯們不愿意呢?”
“什么叫朝里有人好做官?”
“許朝陽真要越走越高,就不是他們愿意不愿意的事,沒有許朝陽這棵大樹,袁家再有錢,在權力面前也是一句話就讓你們樹倒猢猻散的道理,你不懂人家也不懂啊?”
這句話說完,袁福珍又坐回去了,特別失落的說了一句:“那現在怎么辦?”
“朝陽在哪兒呢?”
“我在家摔了筷子,許朝陽連耍一通的機會都沒給我,抬屁股就走…我聽說,好像是住在了國際飯店…”
“你啊!”
李副主任罵了一句,伸手拎起了桌面上的電話:“喂?要天津張家…我,老李,哈哈哈哈…那什么,我最近收了塊玉,古玉,有點拿不準,你讓伯局那小子過來一趟啊?怎么不行,他和啟工那幾個小子眼力可以的…”
李副主任以‘長眼’為名,將張伯局、啟工一幫小家伙叫過來了,隨即扭頭又看向了袁福珍,伸手在空中連指幾下,扔下一句:“跟你有操不完的心!”說罷,轉身直接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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