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分割戰場!”
許朝陽單憑肉眼查看著眼下的情況,就已經做出了判斷,但,這對于一個軍事主管來說,只是個開始。
戰爭,并不是數據對沖,也不是戰術對撞,打實際上是人性和變化。
許朝陽這次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沖動情緒,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發現曾經在部隊里學過的東西開始在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真正的戰爭打什么?
打的是變化!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對方擺出了鉗形攻勢被掏襠以后,還不做任何改變的,并不是說你使用什么戰術、什么武器,對方就會按照你的數據進行消耗…
許朝陽見過最牛的軍事主官是后來進入團部以后的團長‘老魁’,當然,他不敢這么叫,而那位團長同級別的都叫他‘魁兒’,人家能在一次演習當中,光通過地形,就能預判敵軍的四次變化,且把每一次預判的就都像是他親自指揮一樣。
這說明什么?
說明中國人的戰術思想是,通過我方的戰略部署,逼著你做出相應的改變后,竟然發現還在圈套里,最終,完全被人牽著鼻子走,連繼續動腦都覺著崩潰。
這就叫先發后制。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許朝陽現在所面對,已經有一個戰場擺在眼前了,你必須面對敵人的部署進行部署,這種情況很倉促、很急切,那就得在敵人徹底打出舒適度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改變局勢,使整個局勢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握之中,這叫后發先至。
“老常…”
“常戰!”
許朝陽看著常戰瞅著戰場發懵,在如此危險的氛圍里喊了一嗓子。
常戰這個級別在奉軍中和許朝陽一樣,是沒機會參與戰術部署的,往往都是上頭部署完之后,他負責執行,否則也不會只懂戰術常識而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人,拼命可以,可你要是讓他打出優勢,幾乎不可能。
“到!”
常戰倉促之下,居然回答出了下級對長官的口吻。
許朝陽沒時間感受這些,立即指揮道:“你的兄弟們得遭點罪…”
“許朝陽!”常戰聽許朝陽說完這番話,立即瞪起了眼睛,大聲質問道:“你這是讓我們遭點罪么?這是拿我們當炮灰!”
“戰爭里沒有不死人的!”
許朝陽直接迎上了常戰的目光,憤怒的說道:“這是為了扭轉整個局勢!”
那一刻,許朝陽冷血極了,好像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關注,什么人道主義、生命的重要性全都成了虛無縹緲的道理,被他揮揮手徹底驅散。
“我不僅僅是讓你手底下人做這件事…”在兩人目光對頂的時候,許朝陽頭也不回的喊道:“童蒙!”
被許朝陽親手帶上鋼盔的童蒙一聲不吭出現在了他身后,可他依然沒看這小子一眼:“你也留下,用飛雷炮給常戰提供炮火支援…”這句話說完,許朝陽才慢慢扭過頭來,補充了一句:“不過,這很危險,會死。”
童蒙突然笑了,沒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剛剛經歷了引路人的背叛,那個人用笑臉告訴他最光明的愿景,卻扭過頭將其推入了深淵;而此時此刻,一個不善言辭的軍事長官,用最認真的態度告訴童蒙,這場戰斗很危險,有可能面對死亡時…
童蒙覺著很心安,起碼,他沒有被再次欺騙。
“我直到。”
童蒙一下豪氣了起來,用東北人最不耐煩的口吻說出了這三個字,還追加了一句:“墨跡。”
“二姐、花!”
兩個女人從許朝陽身后湊了過來:“二姐負責給傷員包扎,并帶領其他人幫助傷員脫離戰場;”
“花兒。”
許朝陽終于溫柔的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卻在溫柔的表情下說出了最殘忍的話:“和上回一樣,誰拿機槍你就負責給誰裝彈,明白沒?”
花兒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好像沒那么害怕了,二姐低著頭轉身就走。
“我的人,和你的人在一個陣地上,如果出了事,他們和你一起死,整明白沒?”
許朝陽一把勾住了常戰的脖子,將他拉近至自己眼前,說出了這句話。
緊接著,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了,抬手將捷克式扔了出去:“劉根兒,一號位前面開路。”
話音落下,早就習慣了這種武器的劉根兒懷抱著機槍露出傻笑后,掰下了彈匣開始檢查備彈。
許朝陽系緊了褲腰帶,再解開衣服讓自己敞懷兒,將彈藥箱里的擲彈筒彈藥一枚一枚往自己懷里撞,最后,將擲彈筒用麻繩捆好背在了身上,這才拎起三八大蓋裝了滿滿一褲兜子彈。
“屈勇、耗子。”
另個拎著三八大蓋的兄弟就在他身側:“你們分別負責二、三號位。”
“咱們一會兒迂回前進…”
“跟我走!”
許朝陽再次拿了幾個手雷和手雷底帽,同樣塞進了懷里,將自己武裝的和一個人肉炸彈似的,帶頭沖下了山。
這回常戰明白了,他明白了許朝陽放棄一號位不是怕死,而是怕有子彈崩在自己身上,連累了身邊最親近的哥幾個。
他眼看著許朝陽他們繞過山頭往車站方向摸去,常戰回過了頭,發現山場子的兄弟們都在看著自己時說道:“都瞅我干啥啊?”
“槍,許朝陽給咱了,還給配了炮,和…老娘們…”
“人家自己頂到前面去,你們還有啥不滿意的?!”
“都把槍給老子拿起來,拿褲襠里那玩意兒朝天擺,聽我號令,咱們用手里的家伙式兒告訴告訴這幫一米半半,到底誰才是這片黑土地上的爺們!”
“小白臉子!”
童蒙立即連眨了好幾下眼,他覺著這廝哪怕叫秀才都比這玩意兒好聽!
“鼓搗你的炮去,只要你炮一響,我們就立即開打!”
“就按你們連長說的那么打!”
童蒙氣的深吸了一口空氣,可這也不是置氣的時候,只能扭身向汽油桶走了過去。
早就被調好角度的汽油桶讓土墊著挑高了炮口,童蒙又看了一眼日本軍官藏匿的那片樹林子,再次確定了距離后…
用火鐮點燃了炮筒屁股上的發射藥,隨后捂著耳朵蹲到了旁邊。
一聲爆炸聲響傳出,整個車站的鬼子、包括樹林子里的鬼子全都看向了后屁股方向的山頭,那一秒,一個由油紙包裹的圓形物體在天上猶如飛機拉線一般畫出了一道美妙弧線后,落入了樹林。
一、二…
童蒙都沒去看炸藥包的落地,在查完三個數以后,放聲嘶吼:“炸!”
樹林中,爆炸的火光席卷氣浪將泥土高高崩起,就連頭頂覆蓋日本兵的樹木枝葉都完全崩碎了。
那一瞬間,車站房屋中的日本軍官在爆炸聲里非常沉穩的走了出來,常戰眼看著他沖著這個方向鞠了個躬,說了一句他們聽不見的話:“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