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雀心中著急,趕忙追問,“說書人的故事是隨便寫在什么地方就行,還是必須有特別的紙?”
穿過正院后的角門,蘇梁遠帶桑雀來到明府下人們住的院子,在入口位置停下來,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嚴道子可曾跟你說過畫符之事?”
桑雀搖頭,“我跟著師父的時間不長。”
也就三天,之后‘師父’就沒了。
蘇梁遠嘆氣搖頭,“這種常識都沒跟你說過,當真是不負責任,我看你不如轉投我門下,我必全心教你,就憑你的年紀和資質,未來必定大有成就。”
桑雀臉上做出為難的樣子,腹誹這倆人真是好師兄弟!
蘇梁遠點到為止,繼續道,“道門畫符所用的黃紙,都是香客供奉給道觀,帶有香火愿力的紙,如此才能承載道君之力。”
“說書人所用的紙也一樣,需從各地學府,取學子們作為束修奉給學府的書寫紙,加入說書人的血來調墨,才有效用。”
桑雀松口氣,這樣的話,老媽寫的故事就不會影響她的壽命,畢竟她寫的也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她作為主角的爽文。
雖然目前她還是弱雞,還爽不起來,但她會努力的!
莫欺,少年窮!
“現在,我們只要將故事盡快推到結局,說書人一定會出現。我且考考你,什么樣的結局,才符合恐怖故事的調子?”
桑雀握劍的手指緊繃住,腦袋里滴答滴答的,讓她火氣愈發上頭,在這兒給她上語文課是吧?
吸口氣,桑雀慢聲道,“沒有人能活下來,最讓人絕望恐懼。”
蘇梁遠點頭,“沒錯,既然是恐怖為主調,又要懲惡揚善,那么故事中的主角,必然是身懷罪惡之人,最后被鬼怪所殺,這樣既恐怖,又符合立意。”
“有了這個前提,只要我們能讓故事里提到的主角全都死掉,故事就能結束,畢竟沒有人物,故事也寫不下去!”
桑雀蹙眉,故事提到的主角,應該就是寫著‘故事開始’那頁紙上提到的,逃難的歸鄉客,兇煞的綠林漢,神秘的苦行僧。
老和尚現在不知所蹤,看他的年紀,還有夏蟬發現的喝血行為,老和尚很可能是明府逃出去的人,跟怪胎大小姐有一定的關聯。
那三個綠林漢五十年前怕還沒生出來,跟明府五十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聯系?暫時未知。
還有歸鄉客,指瘦猴,也指她。
可瘦猴他娘當年是明府的受害者,這里難不成還有反轉,所以瘦猴被牽扯進來,要替他娘還‘債’?
至于她自己,是直接跟說書人產生聯系的,說書人可能是為了找她,所以用了‘歸鄉客’這個籠統的詞,把她也圈進來,用故事產生的無形力量,拖她入局。
這也能解釋說書人那個‘余以身入局’的意思,如果不是說書人在這里,她根本不會深入明府。
除此之外,說書人以身入局,釣到的不止她,還有蘇梁遠。
蘇梁遠也在故事里,說不定他現在的行為就有說書人的影響,他以為他在走向破局的路,實則是走向說書人挖的坑。
分析出這些事,桑雀真想找老媽求個表揚,也讓老媽那些讀者們看看,她可不是榆木腦袋,事事都要依靠老媽,關鍵時刻,她腦子還是能轉起來的。
“師叔您打算怎么做?”桑雀輕聲問道。
蘇梁遠繼續盯著黑夜中那片明府下人的住處,桑雀疑惑望去,狂風暴雨中,屋檐下的紅燈籠搖搖欲墜,殘垣斷壁的屋子門窗上,有大量縱橫交錯的紅線封鎖。“根據我目前搜集到的那些故事碎片,能看出說書人這個故事是以一個叫‘蕙蘭’的丫鬟為主,通過揭開她的悲慘往事,一步步重現明府五十年前‘蘗神祭’那天的慘劇。”
“故事要有沖突,有主角當然也要有反派,蕙蘭是五十年前的受害者,今時就成了故事中的‘反派’,要以血還血,合乎恐怖故事的邏輯。”
“但這一路你也看到了,紅線和符紙散落明府各處,當年事發之后,有人對明府所有人的怨念和惡念進行了封印,蕙蘭也被封印著。”
“我先前想要借鬼殺人,奈何那些綠林漢死了兩個跑了一個,現在我們只要幫蕙蘭突破封印,放她出來,她到時肯定會直接找上故事的主角,一個一個的殺死,這符合故事走向,你懂我的意思嗎?”
桑雀的拳頭有點硬,她懂,蘇梁遠要作死還要拉她墊背!
他完全是在順著說書人的故事來,他能活到現在,說不準就是說書人故意放他去推進劇情,通過他去釋放蕙蘭。
或許,這也是在故事中的一種生存方法,順應故事發展,伺機破局,而不是一味的抵抗?
“五十年前,明府到底發生了什么?”桑雀又問。
“不清楚,無非就是這個蕙蘭被逼到了極致,做了什么事把自己變成詛咒或者惡鬼,又觸怒了明氏供奉的蘗神,使得明氏遭到蘗神反噬,一朝覆滅,我們的目的是抓說書人,其他的不重要。”
“那東西走了,放松別抵抗。”
蘇梁遠低聲說著,滾滾灰霧從他身上散出,眨眼間將桑雀籠罩進去,下一瞬,兩人竟直接從外面到了一個房間里。
瞬移!
桑雀驚住了,蘇梁遠的祟霧能帶人瞬移!
而且他剛才看到什么東西走了,她卻沒看到,這足以說明蘇梁遠的道行比她高深。
桑雀再次慶幸之前沒對蘇梁遠動手,不然就這一招瞬移,就能躲開殺豬刀還有尸蟲的攻擊。
要對付他,也就只有鑰匙可以拼一把,但她已經沒有了復蘇的機會,必須謹慎再謹慎。
“院外有重重布置,不明所以的人要是隨便踏進來,死無葬身之地,幸好你遇上了我,否則你根本進不來這里,看到那邊的梳妝臺上的銅鏡了嗎?”
蘇梁遠用下巴點了點側前方,桑雀瞇眼慢慢適應黑暗。
屋內是個大通鋪,通鋪盡頭處,放著一個木質梳妝臺,梳妝臺周圍纏繞著大量紅線,上面有一面布滿污跡的銅鏡,銅鏡旁邊掉落著一張已經失效的黃符。
銅鏡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桑雀稍微往前走了幾步,伺機靠近旁邊的門。
轟隆!
閃電驀地照亮屋內,桑雀看到一個穿紅色嫁衣的女人,披著一頭黑發坐在梳妝臺前,黑發遮住大半張臉,拿著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著,露在外面的那只眼中,血淚長流。
蘇梁遠走到桑雀身邊,“那就是蕙蘭,只要把她放出來,便大功告成了。”
桑雀做出畏懼樣子,靠在門上,“要…怎么放?”
蘇梁遠定定看著桑雀,“嚴道子可曾教過你,人死成祟,亦或是化作了惡鬼,都有想要復生的執念。”
“你與蕙蘭同是女子,你只需將血涂抹到鏡子上,蕙蘭的執念自然會沸騰,沖破鏡子的封印,試圖附身你,放心,我會在一旁護著,保你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