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婆婆嚇得倒退一步,被衛子燕眼疾手快地扶住。
正當余大思考如何應對時,桑雀抬手就是一把匕首朝莊婆婆兒子那邊甩過去,此刻在莊婆婆眼中如同邪祟的桑雀,對普通人的兒子有著無法抵擋的殺傷力。
莊婆婆的兒子聰明反被聰明誤,想讓莊婆婆以為他們是邪祟,從而驅趕他們,不信任他們,可偏偏也在此刻,用莊婆婆的意識給桑雀和余大附加了殺死他們的力量。
桑雀一向果斷,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沒有分毫猶豫,直接出手!
莊婆婆的書生兒子拼盡全力朝旁邊躲閃,匕首釘在后面的墻壁上,莊婆婆的兒子剛松了半口氣,才一抬眼,便看到桑雀手挽長弓,眼神銳利地盯著他,弓弦已經松開。
箭矢正中眉心,莊婆婆的兒子驚恐地睜大眼,身體被箭矢巨大的沖擊力撞得朝后踉蹌,頓了頓,才栽倒在地。
在桑雀丟出匕首的時候,余大也迅速反應過來,揮起手里的柳枝鞭子就朝衛子燕打過去。
莊婆婆的兒子是鬼戲班的人,不管夢里的他是不是活人,都必需殺死,毋庸置疑。
衛子燕不知什么情況,若只是莊婆婆夢中構建的幻覺,柳枝抽打下去會散,若是活人,柳枝對她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殺傷力。
鞭子和箭矢射中的聲音同時響起,怔在原地的衛子燕如夢幻泡影,被柳枝抽散消失,莊婆婆的兒子才應聲倒地。
桑雀和余大此番配合,天衣無縫。
但是這一幕讓莊婆婆驚恐到了極致,她睜大雙眼,面色慘白,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仿佛想起了什么,也察覺到了什么。
“是夢嗎…又是夢嗎…”
“婆婆!”
余大趕忙走過去,想要扶住莊婆婆,莊婆婆恐懼地后退,避開余大。
余大趕忙解釋,“婆婆你仔細看清楚,我是誰?”
桑雀過去查看莊婆婆兒子的情況,他倒地之后跟衛子燕一樣,也如同泡影般散去,兩人都是莊婆婆夢中的幻象,說桑雀和余大是邪祟,可能也是莊婆婆沉浸美夢,不想蘇醒,不想夢境被破壞的一種潛意識保護。
隨著莊婆婆逐漸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噩夢,整個小院也開始變得破敗,窗戶上的紙發黃破爛,墻下花枯萎腐敗,桃花未開,只有一院寒冬和孤寂。
桑雀警惕周圍,不知道夢鬼會以怎樣的形式出現。
莊婆婆身邊的兩個人就這么輕易被她消滅了?未免也…太簡單了。
桑雀并不知此刻在真實世界,何不凝帶著夏蟬正跟鬼戲班的傀儡戲師苦戰,原本這位傀儡戲師就是防備莊婆婆這邊出岔子的人。
若是傀儡戲師在,莊婆婆但凡有蘇醒的跡象,傀儡戲師就會用操控傀儡鬼的辦法對莊婆婆進行干預。
莊婆婆后退躲避余大攙扶的手,扶著院中石桌,慢慢地坐下來。
美夢讓人沉浸,噩夢只會讓人想要逃離。
莊婆婆憑借超強的記憶力進鎮邪司管理檔案的時候,鎮守秦州的走陰將還不是現在的曹會元,是另外一位,只不過那位已經死了。
那位走陰將就曾跟莊婆婆說過,她這種人,最要防備的就是夢鬼。
她的腦力遠非常人,若是被夢鬼寄生,足以影響一城百姓,但是鎮邪司也需要她這樣的人,所以她沒有被鎮邪司當做潛在危險抹除。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住在翠柳巷,要是有人搬進來,她也會故意作怪作惡,把人趕走。
除此之外,她常年服用安神湯,也嘗試著在夢中保持清醒,試著操控自己的夢境。
防備了大半輩子沒出過事,最終卻還是…
莊婆婆老淚縱橫,握拳捶打桌面,“都是老婆子我慈母多敗兒,都是我的錯啊!”
現實中的莊婆婆吃了萬箱頭一盞茶,已經變得糊涂,記憶和思維斷斷續續,只有此刻在夢境里,依靠她常年的鍛煉,還能夠保持一些清醒。
桑雀聽到莊婆婆這么說,忍不住道,“您也是受害者,不必因為他的罪惡覺得愧疚,他作惡事的時候可沒想過您是他娘。”
莊婆婆默默淚流,余大有些氣喘,坐在旁邊跟莊婆婆快速道,“婆婆,現在整個望山城的百姓都在你的噩夢中,你…”
“我知道!”
莊婆婆打斷余大,事情到了這一步,她會怎樣,她早有心理準備。
“我會把所有人喚醒,但是在這之前,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們,你們蘇醒之后,最好快點找到曹將軍,讓他早做安排。”
余大和桑雀點頭,莊婆婆忍著心痛道,“我那兒子年輕的時候讀書不成,卻愛唱戲,戲子伶人那是下九流的行當,跟讀書人天差地別,我就與他吵了一架,他便離家出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啊。”
“早年還曾來過幾封信,后來慢慢就杳無音信,我只當他是死了,卻沒想到他前些日子會回來。我在鎮邪司多年,雖然只是個管檔案的,但我不糊涂,我一看見他的樣子,一聽他說話,我就知道他是鬼戲班的人。”
“我是萬萬沒想到啊,”莊婆婆捶打自己胸口,“他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早知今日,我當初就應該打死他啊。”
“婆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雖然不近人情,桑雀還是出聲提醒。
院子里起風了,氛圍有點不對勁。
余大抬手拍拍莊婆婆的肩膀,“婆婆,這真的不是你能左右的,也沒人會怪你。”
莊婆婆流著淚點頭,“那日寇二來看我,被他發現,差點被他所殺,我才出來見他求他手下留情,之后一時疏忽,喝了他一盞茶,就開始渾渾噩噩。”
“子燕一直在照顧我,但是他就藏在翠柳巷一間空屋里,偶爾趁子燕不在的時候來看我。我現在回想起來,似乎聽到他提起過鬼抬棺,尸巢,還說要在秦州揭竿而起,還有什么跟云國合作之類的話。”
余大驚呆,莊婆婆聽到和記得的全是關鍵啊!不愧是記憶力超群,掌管檔案的老人,知道什么重要可以放腦子里,什么不重要可以忘掉。
桑雀也能從莊婆婆說的這些關鍵詞里推斷出來,外面正有大事發生,這玄朝的天下,只怕要亂了。
說完之后,莊婆婆站起來,“我要說的就這些,幫我告訴曹將軍,請曹將軍為我萬家除了這個孽障!”
余大沒接話,桑雀突然問了句,“他真名叫什么?”
莊婆婆怔了下,余大反應過來直給桑雀豎大拇指,掌握此人真名,之后只要拿到他的血或者頭發,就有辦法咒殺他。
“他叫萬宏圖,萬里鵬程,大展宏圖,是他爹給他取的名字。”
莊婆婆一臉沉痛,想起幼年時,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宏圖說他要考狀元,給她爭誥命的景象。
院子里的風越來越大,穿堂而過,嗚嗚作響,驚雷劃破夜空,留下破裂痕跡。
“你們走吧,這夢,也該醒了!”
莊婆婆閉上眼,周圍的一切開始出現裂痕,如同火燒過后的灰燼,在狂風之中飛揚。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