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會這么問,證明答案一定會很嚇人。
海棠想了想,便猜測:“當時哥哥還剛入行,在錦衣衛密探中還是新得不能再新的菜鳥,對京城官員的了解想必也有限。連這樣的你都能聽說的人,肯定是非常有存在感的高官顯宦吧?”
海礁已經習慣了妹妹嘴里偶然會冒出來的奇怪用詞,并不覺得奇怪,還認為挺貼切的。他笑道:“確實非常有存在感——他是兵部左侍郎,后來還升了兵部尚書,而且他還是孫家女婿。他娶了孫閣老的一個侄孫女。明明已經四十多歲了,居然還能娶得芳齡十八的美貌佳人,而孫家竟然還真把女兒嫁給了他,甚至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京城上下誰不覺得新鮮呢?”
那位孫家出身的侍郎夫人雖然不是孫閣老的血脈,卻也是關系很近的晚輩了,又是嫡出,本人也是小有名聲的美人,才貌雙全。京中人人都以為,她不是嫁進宗室王府,就是被許配給孫閣老哪位高官盟友家的嫡子,誰能想到,她竟然會嫁給一個半老頭子做續弦?
那杜侍郎雖然喪妻多年,但家里有個生了兒子的良妾,兒子也早已長成,甚至還有舉人功名,年紀還與繼母同歲。哪怕杜侍郎身居高位,這樣的婚姻也太不匹配了些。很多人都忍不住在私下議論,不明白孫家人是怎么想的。
倘若是打算與兵部左侍郎聯姻,把家里女兒許配給對方的獨子,也是一樣的吧?
錦衣衛密探們私下談起此事,還有一種說法,道是那杜侍郎好色,孫家本打算與他做個兒女親家,他卻要親自上陣做新郎,孫家有心要拉攏他,不想與他交惡,才順著他的意思換了婚約對象。
這種說法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又有幾分真。反正在杜侍郎續娶了孫家的千金后不久,他那個庶子就搬出家門,帶著親生母親別府另居了,天知道他是在忌諱同齡的美貌繼母,特地避嫌,還是在為父親父奪子妻而生氣?他只有舉人功名,無論身份權勢都無法抵抗父命,隔年嫡母有孕,他連京城都沒辦法再待下去,與生母一起直接被送回老家去了。等到杜侍郎與新妻子的兒子出世,就更沒什么人提起他了。
海礁回想起上輩子剛成為密探不久后聽說的八卦,還有些懷念。那時他正在接受艱苦的訓練,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唯一的放松時刻,就是晚飯時聽其他密探前輩們說些王公大臣們的小道秩聞了。他與同伴們就著這些趣聞下飯,似乎會更開胃一些。
雖然訓練很辛苦,但真正成為密探之后,他又覺得那段時日是他被迫離開老家后,過得最安穩最輕松的時期了。因為訓練再辛苦,也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海礁又一次走神了,但海棠沒有走神。她皺著眉頭問:“這位杜侍郎,在鎮國公府一家遷入京城之后,與周家關系如何?”
海礁回過神來:“關系很冷淡。說實話,要不是這輩子聽說他是周家女婿,我真不知道他們還曾經是姻親呢。他與周家并無私交往來,聽說跟西北邊軍的將領們關系都很差。除了孫永祿以外,每位進京的西北將領都對他沒有好臉色,連統領禁衛軍的潁川侯一家都不想搭理他。若不是有孫閣老力薦,他根本不可能坐上兵部尚書的寶座,甚至差一點入了閣。后來孫閣老失勢,他也跟著倒了霉,丟官抄家。不過他沒被查出什么大罪過,丟官之后還能保住性命。他妻子沒了娘家,兒子又小,聽說夫妻倆帶著孩子回老家度日去了。”
海棠心里有數了:“這么看來,他確實以周家女婿的身份投靠了孫閣老,還幫孫閣老做了不少壞事,才會引來軍中人士的惡感。孫閣老對他還挺重視的,沒有過橋抽板不說,還力保他高升,同時把年輕貌美的侄孫女嫁給他做了續弦,將他拿捏得死死的。這位杜大人背叛了周家,應該沒有疑問了吧?”
海礁點頭:“我本來不知道他曾經在長安做過指揮使,更不知道他老家就在這里。乍聽周家老兵提起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重名呢。后來問過老軍師,知道他原配早逝,只有一個良妾生了兒子,這兒子還從小讀書,并不打算繼承父親的軍職,我覺得都能跟那位杜侍郎家里的情形對得上,才確定那就是他本人了。”說實話,他心里還挺高興的。托上輩子記憶的福,他早早知道孫閣老在長安地界上埋下了什么釘子,以后要提防起來就容易多了。
不過,杜伯欽的老家在長安,上輩子他續娶后竟然還把庶子與老妾送回來,是生怕他們命太長了,會礙著新歡的眼嗎?
周家失勢后,遷居京城的只有鎮國公府這一支而已,周家大量族人還依舊留在長安祖地呢,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也依然在邊軍各衛所里擔任中低層官職。杜伯欽背叛周家,不知招來了多少周家人的仇恨。就這么將庶子妾室送回老家,讓他們生活在周家人眼皮子底下,他就不怕他們哪天被人報復,做了他的替死鬼嗎?
難不成杜伯欽有了新歡與嫡子,就不在乎老妾與曾經的獨子死活了?這男人未免太渣了吧?
只是這樣的渣男,最終自己也只能淪落到失去一切權勢,灰溜溜回老家養老的下場。恐怕他們夫妻在長安的日子,比他的庶子妾室更不好過吧?
海棠哼哼兩聲,對海礁道:“哥哥,要是這回能找到證據,證明杜伯欽與金家兇案有關,哪怕只是收留了殺手,你也要盡量在老軍師面前揭破他的真面目,不能讓他繼續在周家人面前偽裝成好女婿了,得讓周家人對他警惕起來才行!”
海礁道:“這是當然!眼下也不知道周家那幾位少將軍出事,是不是他的手筆。可他要不是曾立下大功,孫閣老怎么可能一路將他送上兵部尚書的寶座?雖然連陶大人都沒查出他犯罪的證據,但只要他真的動了手,我就一定能找到證據,釘死他的罪名!”
長安的情報網得盡快建立起來了。他也需要可靠機靈的人手去盯住某些人,才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他們的最新動向。
之前想到的那位捕頭可以盡快結交,而他上輩子在長安逗留那半年里認識的一些人,應該也能派上用場…
海礁腦子里盤算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沮喪地想起了一件事:“我要辦的事情有很多,就怕阿奶不肯放我出門。我這幾天出門都聲稱是去熟悉城中情況,回家還會說起各家店鋪賣的貨,怎么阿奶還會知道我是去了姨奶奶的別院呢?”
海棠同情地看著他:“不是你露了破綻,是你在別莊使喚馬家父子干活,讓他們將消息傳回到周家三房的閨女那邊了。今日馬嬸的閨女過來看望她,還替父兄告罪了呢。馬家父子還要在別莊上耽擱幾日,據說是姨奶奶那邊出岔子了。”
“原來是他們?”海礁不由得皺起眉毛,“姨奶奶又出什么岔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