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猜測了一下金嘉樹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她不答反問道:“你不用拐杖走路,沒關系嗎?傷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會覺得疼?”
金嘉樹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傷已經基本好全了,只是走起路來,還不如從前靈活,再練練就好了。如今我在院子里稍稍走動幾步,都會盡可能不帶拐杖,希望自己能早些適應。”
海棠點頭:“只要你不覺得腿疼,多練習練習走路是好事,只是要量力而為,可別給雙腿留下什么隱患。這是關系到你一輩子的大事,不可輕忽了。”
金嘉樹此時的表情跟方才已經不一樣了,整個人老實乖巧了許多:“是,我知道的,海妹妹放心。”
見他乖巧,海棠才開始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至于你方才問的…如果陸爺爺和曹爺爺沒有明說,你在信里寫什么,都隨你高興。若是怕在信里向長輩撒嬌,會讓旁人看了笑話,你大不了就把信封得嚴實一些,別讓信掉出來,叫人瞥見就好了。”
金嘉樹抿嘴笑了一下,沒有接茬,只道:“我在信里告訴姨母,說我在長安城里買了宅子,正在整修,很快就要搬進去了。”
海棠心中一動,笑道:“置宅置產是大事,是應該跟長輩說一聲的。”她回過頭來,盯著金嘉樹的臉,“況且你一旦搬進了自己的宅子,那就是一家之主了,無論做什么事都能照著自己的心意來,總比寄人籬下要自在得多。”
金嘉樹不確定她這話是不是在試探些什么,連忙道:“我在府上住得很高興,海爺爺、海奶奶對我十分關照,家里所有人都對我很好。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在寄人籬下。海妹妹千萬別誤會,我買宅子,并不是在抱怨些什么。”
“我當然不會誤會你。”海棠道,“可別人家里住得再舒服,也不如自己的地方自在。不是有句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嗎?況且你從來都沒有當家做主過,事事都要聽從別人安排,肯定更盼著能擁有自己的家,什么事都能由得自己的心意來。”
金嘉樹微微紅了臉,但心里還是挺高興的。世上居然有人能猜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又不會想歪到了別處去,這種感覺…還不錯。
海棠又道:“你在我們家附近買宅子,以后來往同樣方便,這也是你親近我們家,與我們家沒有任何不愉快的證明。我只有替你高興的,萬萬沒有誤會的道理。只不過…”
金嘉樹正聽得高興呢,忽然聽得“只不過”這三個字,心頓時又提了起來:“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你年紀并不大,又是頭一次當家做主,從前在家里,想必也沒人教導你要怎么做…”海棠看著金嘉樹,“你一個人真的能把新家打理好嗎?不需要別人幫忙?”
金嘉樹眨了眨眼,道:“我也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我打算雇幾個熟悉的人,在家里做些灑掃做飯洗衣之類的活計…我已經問過常雇的幾個人了,他們當中有人已經答應了我。”
海棠心中了然:“是從年前就開始受雇于你,幫你在外跑腿辦事的那些少年人嗎?他們是長安本地人,對城里的一切都熟悉。有他們幫忙,你應該會很快就適應這里的生活。只不過…”
金嘉樹剛剛松了口氣,又被她這句“只不過”給提起了心:“只不過什么?”
海棠微微一笑:“不過他們只能幫你做些雜活,保證你日常生活得舒適,但在很多別的事情上,諸如年節禮數、人情往來之類的,未必能幫上你的忙。你要不要…在信里跟你姨母提一聲?或許她能替你出個主意呢?”
金嘉樹聽得有些糊涂:“讓姨母…給我出主意?”怎么出主意?“姨母”遠在京城,在宮中又備受孫貴妃打壓。她能幫自己什么忙呢?若不是周太后出面,說服周家庇護他,他如今還不知是何光景。“姨母”自顧不暇,自己只求不要給她添麻煩,只要等到“姨母”所生的“表弟”成功繼承皇位,才是他能真正松一口氣的時候。
海棠卻又轉開了話題:“說起來,你那箱內府賜金至今都沒有動用過。你在長安城里又是買宅子,又是整修房屋,手里的錢還夠使嗎?將來你搬進了新家,又是否想過什么生財的法子?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
金嘉樹不知她為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但也能聽出她這話是在好意為他著想,便老實回答道:“雖然想過置產,但我將來要專心讀書,爭取早日考中功名,好進京見我姨母去,根本分不出精力來打理產業,所以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算了。我平日花銷也不大,手里的金銀足夠我三五年內的吃喝嚼用了。等這些錢花完了,再托鎮國公府,幫我把那箱子金錠一錠一錠地換成碎銀子,再撐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等我考得了舉人功名,就能回鄉討回我家的產業,實在不成,那些金錠也能用來置辦新的產業。我又不求大富大貴,收幾兩銀子的田租、鋪租,過日子盡夠了。”
海棠給了他一個欣賞的眼神:“你的想法很踏實嘛。這樣也好,如果不是特別擅長,讀書人實在沒必要分心去搞什么投資賺錢,做個地主或是包租公,也能掙足生活費,過得富足安穩了。”
金嘉樹沒有完全聽懂她話里的意思,正想細問,卻聽得她道:“你對自己將來的生活想法簡單,用不著什么厲害的人才來輔助,但畢竟年輕,又沒有掌家的經驗。如果你向你姨母坦言自己的煩惱,請她幫忙尋個忠誠老練之人,替自己打理些家常瑣事,應該會更輕松吧?”
金嘉樹怔了怔:“什么?向姨母…要人么?”這能行嗎?“姨母”人在宮中,本身就處境不佳,她能給他派什么人來?
海棠卻覺得,許賢妃不是尋常女子,她在宮中是寵妃,與太后有十多年的主仆情誼,又有共同的使命,與皇帝又沒隔著什么隱秘,她就算自己手下沒人,還不能找太后或皇帝借人嗎?能派到長安來的人,最好是太后那邊的人手,而且是知道許賢妃與金嘉樹真正關系的自己人。有這樣的人在金嘉樹身邊,許賢妃便能確切地知道自己的兒子沒有受到周家虧待,而金嘉樹想跟生母通信,說些隱秘之事,也不必再束手束腳了吧?
海棠當然知道周家人不會擅自拆看金嘉樹給許賢妃寫的信,但金嘉樹若對周家始終抱有顧慮,無法全心全意信任,時間長了,很容易留下心結的。他對周家的心結,將來是否會演變成為許賢妃或八皇子對周家的心結呢?這對周家可沒有任何好處。
周家既然決心要立第二次從龍之功,那還是別讓他們再跳一回坑了。周家既然沒有貪戀權勢、威脅皇權的可能,得他們護持才得以成功上位的君王,也當配合著上演一回君臣相得的佳話,才是對忠臣最好的鼓勵與回報呀!
感冒并沒有好全呢,繼續噴嚏不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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