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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上好的孫女婿

  晉陽,城外。

  朝中重臣此刻聚集在了道路外,神色凝重。

  廟堂內的爭鋒,便是再激烈,沒有即將到來的那些人來表態,便也是虛的。

  在經歷了數百年的爭斗之后,重臣也都明白了這個道理,能真正做出決定的,是手里有兵的人。

  高浟站在了群臣的最中間,這位嶄新出爐的最新一任大丞相,絲毫沒有奪得了大權的喜悅,他比高淹離開晉陽時變得更加疲倦,疲憊幾乎是寫在了他的臉上,那雙眼睛平靜卻帶著深深的困倦。

  而在他的左右,則是站著文襄皇帝的幾個兒子。

  高孝瑜雖然跟高湛的關系極好,在自家幾個弟弟反水之后也表示不再插手廟堂事,可當幾個兄弟分別登門拜訪,以及高湛的病情再次加重后,他也無奈的挺身而出,成為了高浟身邊的一員,盡管他不太喜歡高浟這個叔父。

  老二高孝珩,同樣的英俊貌美,站在那里,頗有種名士風范,跟其余幾個兄弟都不相同。

  高孝珩是個較為內斂的人,跟高浟有些相似,可和士開的問題卻讓他忍無可忍,在得知和士開等人密謀要除掉他們這些兄弟的時候,他選擇挺身而出。

  老三高孝琬,滿臉的兇橫,他跟高延宗的氣質頗為相似,他是個粗人,也是個直人,他甚至敢當面去辱罵和士開,得知高湛棄城而逃,他更是氣的牙癢癢,他為人好戰,勇武,盡管是高孝瑜的弟弟,卻跟高睿走的比較近。

  老五便是高延宗了,那小胖子滿臉傻笑,肉嘟嘟的臉依舊稚嫩,他站在一群美男子之中,當真是格格不入。

  也難怪文宣皇帝對他視若己出,畢竟全家就他們倆長相奇特,雞立鶴群。

  除卻文襄皇帝的兒子們,高浟身邊還聚集了些名聲不錯的宗室賢王。

  靠著這些人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支持,高浟勉強能坐實大丞相的位置。

  而在另外一邊,高睿以及兩大外戚,還有許多留守在鄴城的一代勛貴們,組成了團體。

  他們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斛律光的父親斛律金,就站在這個團體之中,老人看東西都已經不太清楚了,此刻便與幾個還不曾逝世的老臣們低聲交談。

  還有個賀拔仁,站在兩方的中間,一臉的茫然,同時孤立了兩方勢力。

  很快,遠處的三位大將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內。

  段韶帶頭,斛律光跟劉桃子分別跟在他的左右,再往后,便是那些勛貴猛將們。

  高浟在人群里鎖定了劉桃子,他的臉色似是舒緩了許多。

  高孝珩看了看遠處的幾個將軍們,又看向了站在遠處人群里的婁睿,臉色有些難看。

  他拽了拽老五的衣袖,高延宗急忙湊過來,“二哥?”

  “讓大丞相先去迎接.勿要讓他人搶了先。”

  高延宗哦了一聲,再次走到了高浟身邊,低聲說了什么,高浟點點頭,隨即快步朝著遠處的段韶走去。

  “大司馬!”

  高浟朝著段韶微微行禮,段韶此刻也是領人下了馬,朝著高浟行禮拜見。

  段韶這才看到了群臣的喪服,他不可置信的問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是太后。”

  “什么?!”

  段韶的神色悲痛,同時又有些憤怒,在這樣的局勢下,太后忽然病逝,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遠處的祖珽看的直搖頭。

  是個能當丞相的人,卻不是個能當大丞相的人啊。

  哪怕你先來個泣不成聲呢?假裝暈厥呢?然后再讓婁睿等太后親信出來解釋啊.

  你這平靜的給人家說太后不在了,不知道的都以為你殺的呢!

  高睿隨后趕到,段韶沒有去看高睿,卻看向了他身后的婁睿。

  婁睿看到段韶,悲從中來,當即落淚。

  段韶上前,婁睿說起太后的事情,兩人萬分的悲痛。

  婁睿是太后哥哥家的孩子,段韶則是太后姐姐家的孩子。

  兩人相擁而泣,而另一邊,斛律光看到自己顫顫巍巍的老父親,也是早已跑過去拜見。

  高浟這才看向了劉桃子。

  “衛將軍。”

  “大王。”

  “各地的情況如何?”

  “耕地受損嚴重嗎?若是要運糧,道路的情況如何?”

  “邊塞受損最為嚴重,而后就是北邊的恒,燕,安等州,被突厥人摧毀的很是徹底,許多城池淪陷,城外的耕地房屋都被燒毀。”

  “朔州的周邊受損很嚴重,肆州和顯州的道路受損最為嚴重,楊忠離開之前,破壞了所有能破壞的東西。”

  “明年北邊就要大缺糧了.”

  高浟眉頭緊鎖,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今年的秋收來不及了,我這里能送往救援的糧食很有限。”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讓邊塞幾州度過此番危機的。”

  這是兩人的初次相見,高浟沒有問候,沒有詢問軍事,卻先問起了民生,劉桃子不由得高看了他幾分。

  就在兩人說起各地兵災情況的時候,斛律光不情不愿的攙扶著老父親來到了劉桃子的面前。

  斛律金有七十多歲,或許是一生戎馬,他老的更徹底,看起來就像是隨時都要入土,比同齡人都要老的多。

  渾身上下皆是傷痕。

  他打量著面前的劉桃子,方才那肅穆緊張的臉色頓時變得溫和且親切。

  他輕笑了起來,“你就是我的孫女婿?”

  劉桃子一愣,隨后行禮拜見,“老大人。”

  斛律金看向了一旁的斛律光,這一刻,他再次變臉,臉色又變得兇狠,“我早就與你說過了,我們家代代以軍功強盛,哪里需要送家中女子來換取富貴?!當初就讓你找幾個強壯的女婿,繼承家風!可你呢,先是讓兒子迎娶了公主,又想讓女兒嫁給太子!”

  “多找幾個像桃子這樣的不好嗎?”

  斛律光面對老父親,只是低著頭,再也沒有那暴躁的脾氣,逆來順受。

  斛律金再次看向劉桃子,換上了笑容,“好孫婿啊,果然強壯!聽聞你還擊敗了楊忠?”

  “勉強擊退了他,沒能擊敗他。”

  斛律金再次看向了不成器的兒子,“你看看人家,打贏了都如此謙遜!你呢?打幾個無名之輩,就不知自己叫什么了,整日對別人指手畫腳的,想教別人打仗啊?怎么不見你去將楊忠擒過來啊?!”

  斛律金直接將手從兒子這里抽出來,笑吟吟的示意劉桃子扶住自己。

  劉桃子扶住了他。

  “勿要跟這明月去學打仗,明月多狂妄,為將軍就不能輕視敵人,不能輕視任何敵人.你且勿要急著走,跟老夫多聊聊,老夫年輕的時候啊,也打過仗的,略微知道一些打仗的道理,可以教你一二,你在邊塞,正好用得上啊.”

  老爺子拉著劉桃子喋喋不休,斛律光站在一旁,看著劉桃子,臉色是越來越黑。

  蘭陵王此刻也是上前跟幾個兄長相見。

  本來是群臣迎接將軍們,一同商談大事,卻因為高浟的不作為,使得這大事變成了親戚們見面寒暄,猶如鬧市。

  高長恭拜見了幾個哥哥,又拜見了弟弟。

  高孝瑜板著臉,不悅的說道:“打仗便打仗,戴個面具做甚?偽裝百保?”

  高長恭取下了面具,高延宗急忙說道:“戴面具有什么不好,威嚴了許多啊,這面具還是我送給四哥的.”

  高延宗順手從高長恭手里拿下面具,又一愣,“兄長.這好像不是我送的那個面具吧?你換了?”

  “啊是啊,前一個面具.我找不見了。”

  高孝瑜不理會那什么面具,他只是不屑的看著遠處的高浟。

  “五叔將我們召集過來,莫不是為了讓我們在此處敘舊?”

  他輕輕搖頭,“也就只是如此了。”

  高長恭瞇起了雙眼,腦海里再次想起了劉桃子所說過的話,他拉住了一旁的高延宗,“老五,你先召集甲士,打開道路,令眾人退到兩旁。”

  說完,他便急匆匆的去找高浟。

  高孝瑜等人看到他跟高浟說了些什么,高浟這才領著高長恭,打斷了周圍那幾個寒暄的大臣們,眾人再次改變了陣勢,準備好一同進城。

  劉桃子對周圍所發生的這些都沒有太在意,斛律金此時正在給他講述攻城和守城的經驗。

  “守城其實比攻城還難。”

  “進攻的一方總是主動的,什么時候想攻,從哪里去攻,用什么辦法去攻,都是可以自己決定的,但是守城者,很大程度上只能被迫的去應對.”

  “當初偽周的侯莫陳崇,他領著幾個人就去攻城,人家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殺進了城內,一路殺到官署,攻城就結束了。”

  “城池越大,防守就越是不容易,主將沒辦法迅速命令四面城墻上的守軍,命令傳達不及時,甚至可能某一側城墻都已經被攻破了,主將尚且都不知道情況。”

  “故而,守城之時,最重要的就是命令的傳遞,需要的傳令兵與斥候比塞外時還要多,主將還得有對敵人進攻思路的預判.至少做好每一種進攻思路的預備防守。”

  斛律金比段韶還要能說,那種好為人師的感覺更強烈。

  不過,劉桃子卻聽得很是認真。

  眾人就這么緩緩進了城。

  鄴城內靜悄悄的,百姓們不敢外出,甲士們整齊的排列在道路兩旁。

  眾人就這么一路來到了皇宮。

  高浟帶頭走進皇宮,其余眾人跟上,斛律金卻沒有急著走進去,他看向了一旁的劉桃子,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較為銳利。

  “這鄴城里的事情,能不插手就勿要插手。”

  “這些都是爛事,只會分散你的精力,你只要做好你邊塞的事情就好,那才是最重要的,什么虛名什么官職,什么朝權,權力只在糧,民,兵之中,其余的都是假的。”

  劉桃子一愣,老爺子又趕忙說道:“天下并無完人。”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優點和缺點,重要的還是看你怎么去用”

  斛律金再次耷拉著腦袋,“皇宮我就不進去了,我得回去休息,你跟著明月去吧。”

  皇宮外有馬車等候著,老爺子直接上了車,又吩咐劉桃子勿要忘了前去拜見,便消失在了道路上,跟著他離開的還有許多類似的老臣,他們都是不再擔任實職,卻有著空前影響力的老人們。

  斛律光看著父親走遠,這才幽幽的看向了劉桃子。

  “你”

  斛律光欲言又止,他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你的將軍,勿要跟著鬧事,沒什么好處。”

  “唯。”

  斛律光大步走進了皇宮,劉桃子正要進去,祖珽便匆忙走上前來,他拉住劉桃子的手,“主公,我不能跟著進去了,進皇宮之后,勿要急著表態,也勿要急著開口.無論是誰要掌權,都有求于我們,您只要不急著開口,鄴城就亂不起來.朝中這些事情,您都不必多想,您就早些出來,我準備了些人,您先跟他們見一面.”

  劉桃子看著祖珽,沉默了一下,而后點點頭。

  皇宮內的甲士比尋常要多了很多。

  平日里需要一個甲士的地方,此刻卻有三四個人來駐守,四處皆是全副武裝的武士們,甚至能看到許多百保。

  祖珽目送著重臣們進入皇宮,自己則是匆匆離開。

  重臣們在宣陽殿外等候,而段韶等幾個人,此刻卻跟著高浟去見皇帝。

  劉桃子并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他待在了婁睿的身邊。

  “大人.”

  婁睿看向他,勉強的擠出些笑容來,“方才都沒能與你多說幾句話.”

  “節哀。”

  劉桃子又說道。

  婁睿悲傷的低下頭,“都有這么一天.我也做好了準備,不說了,聽聞你奪下了永豐?”

  “對。”

  “好啊,這可太好了,這是直接打斷了周人的牙齒啊,如此一來,他們就再也無法啃食邊塞了,這些年里,他們以永豐為據點,不斷往邊塞擴張,他們的防線距離武川是越來越近.”

  “大人,我想跟你買些糧食。”

  劉桃子忽開口打斷了對方,婁睿一愣,茫然的問道:“買糧食??”

  “大人,我的治下已經被打爛了,各地都嚴重缺糧,今年的冬,只怕是格外難過此番與敵人交戰,我斬獲了不少好東西,不少都是大人最喜歡的,我想拿來跟您換些糧食。”

  婁睿急忙收起了悲傷的情緒,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清了清嗓子,“具體是個怎么樣的換法呢?”

  “全憑大人說了算。”

  “不可,不可,做生意就沒有你這么做的,你需要糧食,我能給你,要多少我都能拿出多少來,我這里的糧食拿出來,是杯水車薪,但是我認識許多人,他們也囤積了許多糧食,還有南邊許多地方,我在那邊都有人,那邊多的是大族寺廟,你若是想要糧食,我可以從各方面湊出來。”

  “但是呢,這個價格對換標準你得說清楚,咱們的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你讓我自己做主,讓我說了算,那我肯定是要多拿的,這買賣就做不久了”

  “你要真心做這個生意,你就如實給我說。”

  “其實吧,南北有許多生意都可以做,你治下有馬,有鐵,有煤,有銅,這些都是很好的買賣,尤其是馬匹,若是我們能賣到南邊去,就是更南邊那可是暴利!”

  劉桃子皺了皺眉頭,“大人,私通外國終究不是什么好事,往后他們會用我們賣出去的戰馬來劫掠我們。”

  “這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做你要是不愿意賣給南國,就賣給那邊那幾個郡,不過,他們可是要賣到南國去的,當下跟南人做生意的何止一家啊,你不賣,有的是人賣。”

  “這個往后再說,就先說說糧食吧,怎么個換法?”

  “我這里有金銀,字畫,馬匹也可以。”

  “官位呢?官位賣不賣?已經有好多人來找我,說想買你名下的官職,如果你愿意賣,也能換糧,而且能換許多”

  “不賣。”

  婁睿拉著劉桃子,兩人激烈的攀談了起來。

  遠處,高延宗盯著劉桃子,幾次想前來參與,卻又不太敢,他看向了一旁的高老二,“二哥,桃子哥不愧是猛將啊,你看他們這聊的多激烈,這一定是在談論軍事!”

  高孝珩輕笑了一聲,沒有理會。

  婁大王只有在談買賣的時候才會如此激動,若是談軍事他反而會格外的冷靜。

  段韶很快就跟著高浟等人回到了這里,他的臉色極為難看。

  儼然,看到了發瘋的高湛之后,段韶已經放棄了過去的想法,這樣的君王,已經無法再輔佐了,必須要換人。

  高浟終于坐在了上位,重臣們坐在了兩旁。

  劉桃子就坐在婁睿的身邊,兩人還在低聲交談,不理會外頭所發生的大事。

  “陛下進位太上皇,太子登基,不知大司馬意下如何?”

  高浟的提議這次是順利的通過了,有段韶等勛貴們支持,那這件事就沒有什么爭吵的必要了。

  劉桃子雖然有功,勢力也不小,但是在皇帝家事上,他沒有什么發表建議的機會,他畢竟是個外人,立皇帝這樣的事情,他說不上話,而他也不是很愿意去說上話。

  當下,還是先跟婁大王談好這場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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