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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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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刺史官署。

  婁睿看著擺放在面前的諸多大木箱,嘴角咧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雙眼瞇成了一條縫。

  “這是我在二河川時所奪來的財物,奚人沒什么好寶貝,黃金,玉石,還有些雕飾過的畜角異寶便拿來獻給大王了。”

  劉桃子站在一旁。

  婁睿大笑,“這又是何必呢?這是你立功所得,豈能拿來送人呢?你自己收下就是!”

  “你當今堂堂四品鎮將軍,豈能不備些財寶來準備后事?”

  劉桃子回答道:“若無大王指點,豈能獲得如此大功,此番事成,全仰賴大王的指點,請大王收下。”

  婁睿笑呵呵的令人拿走這些東西,隨即讓他們關上了門,關了門,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認真的看著劉桃子,臉上甚至有些愧疚,“賢侄,我險些害殺你啊我真不知道大齊的軍隊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大軍出征,竟還能讓奚人主力逃脫你可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婁睿拉著桃子的手,格外自責。

  劉桃子這次大勝敵軍,一飛沖天,成為了一個真正手握實權的邊地大將。

  可婁睿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的欣喜,嚇得眼前一黑。

  按著他原先的想法,奚人肯定能跑,但是不會跑出去太多,撐死了三四萬人,以逸待勞,打崩他們不是什么問題,可誰能想到,主力都被逃脫了,若非劉桃子勇武,還真說不好是領賞還是追封。

  劉桃子平靜的說道:“大王,這軍功,兵強能勝者取之。”

  “若不勝,那也是本身不足,何以怪罪他人?”

  婁睿的臉色緩了些,他皺著眉頭,“這些時日里,我聽到了不少消息。”

  “晉陽的人來找我,以重金賄賂,希望我能將你在府中秘密毒殺。”

  “還有人說你是個漢人你是劉.劉都督的兒子?”

  “是。”

  婁睿沉默了片刻。

  “我就說你眼熟,原來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啊我與你父親倒是不算太親近,不過也見過面。”

  “賢侄啊,我們邊鎮之人,按理來說,是不分什么國人漢人的,若硬要區分,那我姑父,不也是渤海出身的漢人嗎?”

  “可是吧,當下的這些蠢物們,他們不這么想,他們都覺得你開了個壞頭,往后會讓漢人騎在他們身上。”

  “我也不瞞你,其實,我也有些顧慮賢侄,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初那楊愔,是何等的猖狂,下令罷免我們這些人,那是一天罷免好幾個,恨不得一個月內就將我們全部趕走.”

  “你說,往后要是這些人再有了兵權,那還得了?這不是不信任你,你當然不會跟楊愔那樣的人混在一起,只是你這開了個頭,往后他們就可以效仿”

  聽著婁睿的話,劉桃子忽問道:“所以大王是要毒殺我嗎?”

  “什么混賬話!!”

  婁睿訓斥了一聲,幽幽的說道:“來送信的那個人,已經被我砍了,頭顱就掛在城墻上呢.我雖貪財,卻也不至于為了錢去毒殺自家后生。”

  “我是想說啊,賢侄,你現在是半個國人,只要讓你成了一個完全的國人,就沒有人敢胡說八道了。”

  “哦?”

  婁睿咧嘴笑了起來,“我此番有功,要返回晉陽了。”

  “等我見到太后,便讓太后找個小女兒,姓高也好,姓婁自然更好,你跟人一成家,誰還敢說你是漢人呢?”

  劉桃子忽問道:“可我記得,楊公也是迎娶了神武帝的女兒,還有那位參與者燕公,同樣如此。”

  婁睿頓時愣住了,他趕忙揮著手,“勿要提這些人,你跟他們不一樣!不一樣!”

  “楊公的母親姓源,他的妻子姓高,他尚且不能算是國人,我又如何能算?”

  婁睿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長嘆了一聲,“賢侄啊,你不明白,天下的精銳,都在晉陽,中軍之中,大小將領,皆是勛貴,陛下就是能將領頭的給換了,也不敢說能完全掌握啊.他就是再愛你,卻也未必護得住你,這些人為人歹毒,諸多手段,你是還不曾體會過。”

  “他們能每日上書檢舉你的過錯,能收買恐嚇你的部下,能派人暗殺,能克扣運輸給你的糧草,能劫掠你的村鎮,甚至還可能裝作外賊直接襲擊你他們向來驕橫慣了,無法無天,便是當初文宣皇帝還在的時候,也不敢說能完全制服他們,否則,又何必提拔那些狡詐的漢人來為他做事呢?”

  “這里無人,我便與你說些實在的,當今陛下本就是借助眾人之力,方才登上了皇帝位,他沒有那能力與眾人對峙.”

  “我甚愛賢侄,為了天下,也是為了你,故而這般言語.你若是想要活著,想要過的更好,就只能變成國人,不然,便是高敖曹又如何?”

  看著一臉真誠的婁睿,劉桃子沒有再反駁他。

  他點點頭。

  “我知道了。”

  “多謝大王。”

  婁睿松了一口氣,他拍著劉桃子的肩膀,興高采烈的說道:“你最聰慧,這點事怎么會想不明白呢?況且,你哪里像是漢人啊,簡直比國人都要國人州里各地聽說這個消息,沒一個相信的”

  “你勿要擔心!”

  “我這次回去之后,就找姑母,求她出手相助,她老人家最是護短,在諸勛貴之中,也很有地位,她一出手,定然無礙!”

  婁睿囑咐了許多,這才讓劉桃子離開,他甚至都不放心讓劉桃子只領著那一隊人馬離開,特意讓自己的心腹領著郡縣兵護送劉桃子返回武川。

  從招遠城前往武川的這條道路,劉桃子等人走了無數遍。

  可從來不曾走的如此小心謹慎。

  便是莽撞如姚雄,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手就不曾離開過腰間的刀,左右張望著,護在劉桃子的左右。

  “兄長,大王是不是要走了?”

  “是。”

  “誰來接任?”

  “不知。”

  姚雄抱怨道:“還是大王好相處,送他些財物,便不會為難,若是來個與兄長有仇怨的,只怕事情就不好辦了。”

  劉桃子沉思了片刻,“應當不會。”

  騎士們剛剛進入了自己防區,便看到有人縱馬狂奔而來,來者乃是破多羅嚳,他沖到了劉桃子面前,猛地跳下馬來,臉上滿是狂喜。

  “兄長!兄長!天大的喜事!!”

  他拉住了韁繩,臉色都因激動而漲紅。

  “兄長,今日有三人前來武川,都是那些拖欠吞沒軍功的勛貴,他們送來了很多很多東西,此刻就在武川等著您呢!”

  “他們的態度非常的卑微,說來要當面向您請罪,要分發軍功,還要做出相應的補償!”

  “看來,慕容三藏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懼怕了!”

  聽到這句話,姚雄當即罵道:“你個蠢物!那些人哪能是這般容易低頭的?這些使者前來,沒準就是要行刺兄長的!或者要放火燒糧,怎么能放進城里?”

  劉桃子驚詫的看了姚雄一眼。

  破多羅嚳無奈的說道:“是田公下的令,我還能派人攔住不成?”

  劉桃子沒有理會二人的爭執,讓郡縣兵先回去,自己則是帶著姚雄等人朝著武川城迅速出發。

  果真,如破多羅所說的那般,城外此刻有數個‘商隊’,這些馬車上裝滿了貨物,有奴仆正在忙碌著喂馬,卸貨,也有幾個騎士盯著他們,當他們發現劉桃子的時候,都是趕忙低下頭去,不作理會。

  當劉桃子領著眾人返回官署的時候,隔著老遠,就聽到里頭傳來的交談聲。

  姚雄推開了大門。

  屋內的幾個人匆忙起身。

  “拜見劉公!!”

  屋內共有六個人,除卻田子禮,還有五個陌生人,這五人起身,皆朝著劉桃子行禮大拜,臉色驚懼。

  劉桃子看著面前這些人,田子禮迎著他坐在了上位,眾人依舊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站在他的面前。

  “起來吧。”

  劉桃子開了口,他們方才抬起頭來,可臉上依舊是惶恐。

  一人開口說道:“劉公,我乃是莫多婁公門下長史,此番領白馬戍四百,懷朔戍六百人,卻沒能及時發放其賞賜,得知劉將軍因此大怒,我家主公很是自責,這才令我帶著東西前來拜見,請求劉公寬恕我們的罪行,允許我們將功補過,除卻那些賞賜之外,我家將軍還送了您三車絹布,十車麥糧,二百奴隸,還有國人美女子十人.”

  他再次行禮,“請劉公恕罪!!”

  田子禮忽瞇起了雙眼,不知在想著什么。

  又一人行禮,“劉公!!我是侯莫陳公家的長史,此番領澮交,翼城,文侯等三戍兵一千二百人,剛剛到達鄴城,尚且還沒有等到陛下下令賞賜,故而不敢輕易分發,得知劉公動怒,變賣了家產,湊出了賞賜,先行發放除卻賞賜之外,另送將軍利寶劍兩柄,強弓十張,寶駿馬三匹,好車四駕”

  其余幾個也是紛紛行禮,直到最后一人,那人開口說道:“將軍,我是獨孤公所派,獨孤公此番所用的乃是幽燕邊兵,并非是您麾下的軍隊,可他對您仰慕許久,擔心先前在二河川得罪了您,特意派我送來禮物,表示親近.”

  眾人一一講述,神色誠懇,言語卑微。

  破多羅嚳跟姚雄對視了一眼,破多羅嚳有些得意,似是在說,你看,我沒說錯吧?

  而姚雄雖有些困惑,卻還是很欣喜,似是覺得這次發了大財。

  等他們說完,田子禮趕忙走出來,擋在了他們的面前,他笑著說道:“諸位,我家將軍剛剛從東安王府上回來,尚且疲憊,請允許他休息上一些時日,而后再迎接諸君,如何?”

  那使者大驚失色,趕忙跪在地上,“劉公啊!!我出發的時候,我家主公吩咐我,一定要讓您收下,若是您不收,我有什么面目回去呢?愿跪死在劉公面前!!”

  其余幾個人紛紛跪了下來。

  田子禮依舊是帶著笑容,“何曾說了不收呢?難道諸位都不愿意讓我家主公休息片刻嗎?”

  他們對視了幾眼,這才起身,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官署。

  田子禮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安排人好生照顧,這才又回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姚雄此刻哈哈大笑,“兄長,我當是什么彪悍鮮卑,不過如此,兄長先前砍殺了那什么縣侯,準是讓他們怕了!”

  田子禮沒有理會這家伙,快步走到劉桃子的身邊,皺起眉頭,“兄長,有詐。”

  “哦?”

  姚雄此刻也不說話了,只是驚愕的看著田子禮。

  田子禮認真說道:“兄長,這些勛貴有多強勢,不必我說,您也心知肚明,這些時日里,不知有多少人前來此處,聯系我們麾下之人怎么突然就會改了性子,前來送什么賞賜呢?況且還有那不曾領我們邊兵出征的,都要送來禮物,事若反常,定然有詐!”

  “或許是太后出面了呢?太后當初還送了兄長匕首呢,他們定是怕了太后!”

  “不可能,太后出面,他們頂多明面上不為難,怎么會主動送禮呢?”

  劉桃子問道:“那你覺得是要做什么呢?”

  田子禮皺起眉頭,“我也不太明白.或許是想哄騙兄長,想兄長放松警惕,又或許是想吹捧兄長,讓更多的勛貴們都來仇視兄長當下,那些仇視兄長的勛貴,大多都是二代契胡,也有不少勛貴是與兄長交好的.我也說不出他們的具體想法,但是,該拿的賞賜,可以去拿,只是那多出的禮物,最好還是退了。”

  姚雄趕忙說道:“怎么便退了呢?我方才路過時看了,那可都是好東西.那幾匹駿馬,各個都不遜色青獅,若是我能拿一匹.便真死也無憾!”

  “還有那幾大車的絹布,若是拿來做衣服,不知能使多少人熬過冬呢!”

  田子禮瞪了他一眼,“鼠目寸光!”

  “他們送來這些,就是為了引誘主公,迫使主公拿下。”

  “雖然還不知道他們的意圖,可兄長若是收下,只怕是后患無窮!”

  就在這個時候,忽有人推開門,喘著大氣,闖進了屋內。

  來人正是崔剛。

  崔剛趕忙向劉桃子行了禮。

  田子禮有些驚訝,“崔君?你不是在外登記軍功之事嗎?”

  崔剛看向了劉桃子,“兄長!我聽聞有勛貴前來送禮,便慌忙趕來!這東西絕不能收下!!”

  田子禮點著頭,“我方才便是這么說的。”

  崔剛急忙說道:“兄長,這是那些小人的圈套。”

  “他們沒有理由對兄長動手,便想通過這樣的辦法來污蔑兄長,今日兄長收下了禮物,明日他們就會向陛下,太后,乃至其余眾人哭訴,說兄長勒索勛貴,欺辱國人,索要財物!!”

  “一來敗壞兄長的名聲,二來拉攏其余眾人來對付兄長!”

  “這幫小人,當真是歹毒可惡!!”

  崔剛臉色通紅,眼里滿是憤怒。

  自從跟隨劉桃子之后,他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他幫著安置了邊塞的諸多民夫,讓他們找地方住下來,給他們分發糧食。

  邊塞出現了很多村鎮,民夫的情況大大好轉,盡管每天都有人死掉,可頻率總算是不再像從前那般夸張。

  當他騎著馬路過那些村鎮時,常有人擋在路邊拜謝。

  他們一同整頓邊兵,整個郡縣都肅然一清,再也沒有四處劫掠殺人的兵匪了,每當想起這些,崔剛渾身都充滿干勁。

  可當他得知有勛貴送來大量禮物,弄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崔剛整個人都憤怒到了極點。

  這群狗賊,痛恨我們到了這種地步嗎?

  此刻的他,臉色通紅,只覺得渾身都燒了起來,他顫抖著,忽然罵道:“入他媽的。”

  姚雄都驚呆了。

  目瞪口呆。

  田子禮也沉默了許久。

  劉桃子看著憤怒至極的崔剛,忽笑了笑,看向了左右,“崔君子方才是罵人了嗎?”

  眾人當即大笑。

  劉桃子這才說道:“能讓君子破口大罵,足以令眾人知道這些奸賊的為人。”

  他看向了崔剛,又說道:“不過,崔君,我不收這些禮物,他們就不會這么做了嗎?”

  “朝野之中,以他們最有權勢,地方各處,以他們最為強大。”

  “我便是不收,只拿了賞賜,他們也照樣會如此上奏。”

  “至于證據,我大齊辦事,何曾看過什么證據。”

  劉桃子這么一開口,田子禮忽喃喃道:“兄長的意思是”

  “都收下來,將他們運送物資的車馬,奴隸也扣下來,將他們的使者痛打十鞭,讓他們回去告訴其主公,這些禮物太少了,著實是輕視于我,不想死的就讓他們多送一些過來。”

  “啊??”

  眾人驚呆了。

  崔剛茫然的說道:“兄長,這樣豈不是授人把柄?”

  “若是陛下信我,他人的言語是無法改變他的,若是陛下不信,我便是什么都不拿也無法證明清白。”

  “故而,那什么把柄,授便授了,用他們所送的東西賞賜士卒,安置民夫,若他們覺得不妥,讓他們前來武川問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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