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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天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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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牛頭戍。

  戍位于山坡之上,左右兩側的城墻往前伸出,阻斷了上山的路,兩處城墻形狀如牛角,而中間多箭塔,地勢更高,故而被稱為牛頭戍。

  而此刻,城墻上的軍士們來回的跑動。

  軍士們占據了一個又一個城垛,手持弓弩,對準了城外。

  源源不斷的士卒們臺階沖上城墻,有的快步走上了城樓,緩緩將弩車對準了遠處。

  在正門的城樓上,王敬俊在幾個親信的陪同下,慌亂的眺望著遠處。

  在山坡之外,塵土滾滾。

  塞外本就多飛沙,而此刻,山坡之外,那是黃沙彌漫,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令人看不清楚,而那漫天黃沙還在不斷的增加,整個牛頭戍周圍,似是都被黃沙給占據了,猶如沙海之中的輕舟。

  駐守在城墻的軍士們,此刻都有些懼怕。

  王敬俊臉色蒼白,他看向了左右,問道:“敵人到底有多少?”

  副將冷靜的說道:“敵人的數量應該不多。”

  “他們這是故作玄虛,在戰馬身上捆綁樹枝,來回跑動,讓我們驚懼,以為他們人數眾多。”

  “我想,倘若他們的數量真的很多,是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恐嚇我們的,應當是沒有多少軍隊,無法強攻,故而想要恐嚇我們。”

  王敬俊聽他說完,臉色卻依舊難看。

  王敬俊長得粗獷,身材高大,頗為唬人,有點高阿那肱那意思,可他眼里的那種驚懼,卻讓他看起來不是那么的威風。

  “當初那斛律光前來的時候,也是這般架勢我以為他人少,出城迎戰,卻是有超出萬人的騎兵”

  “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故意這么做,讓我們覺得他們人少呢?”

  副將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他只好勸說道:“將軍,您不必擔心,天柱和新安二戍,距離我們都很近,他們惹出這般動靜來,定然會被察覺,他們很快就會派遣援兵前來.”

  “對!對!就是這樣!斛律光當初就是這么將二路援軍給打沒的!”

  王敬俊此刻更加懼怕了。

  王敬俊過去受到宇文護的厚愛,讓他坐鎮三戍,吸納從齊國逃來的亡人,將他們組編成軍隊,再對齊國周圍的戍鎮進行劫掠。

  本來事情都做的挺成功,直到有一天,對面換了個新刺史叫斛律光。

  這位原先勇猛,好斗,格外自信的將軍,就這么被打掉了自信,就幾乎變了個人似的,再也沒有出兵襲擊過齊國了。

  副將本來還很冷靜,聽到自家主將這么一說,他頓時也有些慌了。

  就在主將還沒有下達任何命令的時候,敵人卻從那漫天黃沙之中沖了出來。

  有士卒們推著高高的盾車,用木頭捆綁起來,做成了一個巨大的盾牌,下有車輪,城墻的士卒等不到命令,便開始射箭迎擊,箭矢破空而起,猶如雨點般的落下,而大多都是被這些盾車多擋住,在盾車之后,則是用以沖擊城門的沖車,還有士卒舉起了云梯,他們前進的速度極快。

  果然,他們的數量并不少。

  片刻之間,道路上便擠滿了沖鋒的齊人。

  有輕騎從兩旁掠陣,戴著面具的將軍沖鋒而來,射出了一輪箭矢之后,便迅速由第二隊輪換。

  有甲士手持大盾,擋在了王敬俊的面前。

  王敬俊此刻還在觀察敵人的數量,臉色驚懼,左右張望,便是不下達軍令,或是說,他也不知道該下達什么軍令。

  副將趕忙說道:“將軍!!得分批守城,東面的沖車盾車最多!!”

  “啊去東城!你快領兵前往東面擊退敵人!”

  “唯!!”

  就在各處下達軍令,將軍隊調往東城的時候,盾車停靠下來,沖車卻改變了方向,士卒們的主攻方向迅速變動。

  敵人的軍旗再次打出,號角聲也變得不同,這代表著主攻和佯攻方向的變更。

  齊人軍隊迅速調動,而王敬俊也發現了敵人的動向,趕忙再次下令進行調動。

  城內的士卒們剛剛沖向了東邊,又聽到號令要往西,一時間,兩伙軍隊相撞,將領們質問,城墻上一片混亂。

  雙方不斷的改變主攻和防守的重心,只是片刻之后,高下立判!

  齊人的云梯紛紛架上城墻,高呼著登城,沖車不斷的沖擊著城門,城門發出劇烈的呻吟聲,搖搖欲墜。

  而周人士卒還在調度之中。

  王敬俊眺望著遠處,“怎么了?怎么了?”

  “將軍!!敵人登上了西門城墻!!”

  “將軍!!王將軍被殺了!!”

  “將軍!西城門失守!!”

  斥候們不斷帶來遠處的消息。

  齊和周的這幾個戍城占地極大,主將站在城樓,并不能隨時知道遠處的動向,消息的傳遞需要時日,士卒的移動同時也是如此。

  從東城門跑到西城門,除非縱馬,不然都需要很長時日。

  在王敬俊得知城門失守消息的時候,敵人可能都已經開始朝著他沖鋒了。

  王敬俊哪里還敢耽誤,當即領著左右沖下了城樓。

  “取我馬來!!”

  “從后山撤退!!”

  齊人士卒們不斷的沖上城墻,隨即開始在城墻上廝殺,面對數倍于自己的齊人,周兵節節敗退。

  邊兵殺的興起,仗著有甲,直接沖進人堆里,丟了長兵,手持刀,左右劈砍,周人慘叫著不斷從城墻上摔落,有人高呼道:“跪地不殺!!”

  “跪地不殺!!”

  周兵開始丟掉手里的武器,跪在地上,有甲士開了門,騎士們從幾個城門狂奔而入,殺進了城內。

  城內的民夫們嚇得不敢出門,躲在屋內,相擁起來,嚎啕大哭。

  騎士們沿著諸巷一路往前,一路殺到官署外。

  有軍吏領著武士出來作戰,片刻之后,也只是留下了一些尸體,騎士們沖進了官署,四處捉拿俘虜。

  劉桃子騎著青獅,大搖大擺的領兵進了這牛頭戍。

  劉成彩打量著周圍,咧嘴笑了起來,“將軍,天保七年,我曾跟斛律將軍來過這里,我們圍困了牛頭,擊破了前來救援的二路援軍.哈哈哈,沒想到,今日我又來了,還進了城!”

  他打量著遠處的郁郁蔥蔥的山林,不屑的搖著頭,“便是再堅固的城池,落在這些無能之人的手里,也沒有絲毫的作用。”

  燕黑靼領著士卒,押解著諸多的俘虜們,在城門內迎接。

  看到劉桃子,燕黑靼便讓那些俘虜們跪下來拜見。

  這些俘虜,大多都是來不及逃走的將領與軍吏,這些人倒也乖巧,此刻畢恭畢敬的朝劉桃子行禮,沒有破口大罵去做忠臣義士的。

  周和齊,尤其是在邊塞上,關系有些特殊,兩地的百姓還時不時一同做生意,并沒有上位者之中的那種血海深仇。

  “將軍,官署已拿下,王敬俊逃走了,沒抓住他。”

  劉桃子沒有說話,劉成彩趕忙上前,說道:“將軍,牛頭戍內民夫數萬,物資也不少,我去準備車馬?”

  “我們不劫掠,我要占領此處。”

  劉桃子看向了燕黑靼,下達了軍令,“收攏軍隊,讓他們勿要在城內燒殺劫掠,派人看管好城內的糧倉,統計軍功,擬定軍士們的賞賜,讓北朔派遣軍吏接手此處,進行治理。”

  “唯!!”

  燕黑靼趕忙行禮。

  劉成彩一愣,再次說道:“將軍,敵人有三戍彼此觀望,作為前線,我們占據此處,還要費力提防,距離我們遠,距離敵人又很近,他們的騎兵一個時辰就能殺到此處,只怕是沒什么好處.”

  “那就將那二戍也拿下便是了。”

  劉成彩呆愣了一下,“唯”

  斥候騎著快馬,一路沖鋒在道路上,沿路無人敢阻攔,紛紛避讓。

  如此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萬壽戍,斥候趕忙去拜見破多羅嚳。

  而此刻,破多羅正跟祖珽坐在屋內,破多羅翻看著手里的這些書。

  這些書籍都格外的珍貴,看起來就不是尋常的東西。

  破多羅看著那泛黃的書籍,嘖嘖稱奇,他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前頭,卻看到了一系列的注釋,就像是怕人看不懂,留下了極為詳細的注釋。

  破多羅認真的觀看,還真的就是怕看不懂。

  那注釋的小字開頭都是一樣:“我兒善藏需知.”

  破多羅有些感動,他放下了書籍,看向了祖珽,“祖公對家中幼子何等的寵愛啊,還特意做了如此詳細的注釋。”

  “這些書的注釋,竟都是寫給您家中孩子的,此禮過于貴重啊。”

  祖珽一愣,他撓了撓鼻子,“這善藏不是我兒子,這是友人的書,是我從他那里.買來的,當初買了不少。”

  “原來如此!”

  “想來這位友人與您的關系極好吧?”

  “啊是不錯,交情很深。”

  兩人正說著話,就有斥候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破多羅將軍!將軍有令!”

  破多羅趕忙放下了書,拿起了書令,急忙觀看,祖珽卻一動不動,還在摸索著他那些書,看都不看破多羅一眼。

  破多羅看完書信,大喜過望,看向了祖珽,正要開口。

  “將軍已經拿下了牛頭戍,讓我們派散吏去接手當地,是不是?”

  破多羅瞪圓了雙眼,“祖公,您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牛頭戍堅固,奈何這守將無能,過去面對邊兵,他數次戰敗,甚至都不敢再出城迎戰,這樣的人,如何能擋得住主公啊?況且,楊忠麾下眾人,根本就不喜歡他,只怕也不會派兵去救,牛頭失守是必然的。”

  “我早已準備好了散吏,你稍后派遣騎士們將他們護送過去就可以了。”

  破多羅贊嘆道:“祖公大才!”

  “另外啊,失了牛頭,新安難保,主公定然會追擊王敬俊,拿下新安,咱們啊,還得再多準備些人手,若是你不怕問罪,也可以一同送過去,免得主公再寫書信來催促。”

  祖珽說著,緩緩站起身來。

  “事情妥當,我也該走了.此番主公攻取二戍,戰事已起,鄴城那邊也該有些動作了,我得去趟朔州。”

  祖珽陰笑起來,可這笑容在破多羅的眼里,卻顯得極為高深莫測。

  “祖公,路程遙遠,我派人去護送您前往。”

  “不必!不必!”

  祖珽揮了揮手,忽感慨道:“我倒不怕沒人護送,只是我帶著人從鄴城前來,這馬匹多是孱弱,不如邊地馬,這一路走過去,就怕耽誤了時日.”

  破多羅趕忙看向了門外,“來人啊!!給我牽來五匹最好的戰馬!”

  “祖公,這五匹戰馬,我便送給您了,怎么也不能耽誤了您的大事。”

  祖珽大驚,急忙拉住破多羅的手,“這如何能行啊!!豈不是破費?”

  “無礙,祖公還借了這么多書給我,我豈能失禮呢?!”

  祖珽從萬壽離開,胯下的戰馬變了模樣,祖珽笑呵呵的撫摸著那戰馬的鬃毛,身后則是有十余騎跟隨,老奴也騎上了大馬,就跟在他的身邊,傻笑著撫摸胯下戰馬。

  道路平坦,一路通往朔州。

  兩旁的樹苗存活了下來,開始隱約有點護路林的模樣,遠處的耕地上升起淡淡的煙,看到有幾個民夫就坐在耕地邊,手持干餅,燒著水,有說有笑。

  老奴開口說道:“這邊塞的戰馬,就是比鄴城的好啊,看這身軀,高一頭啊!”

  祖珽咧嘴笑著,“要說這胡人就是好騙呢,隨便給拿幾本書,就能弄來這般好馬,這樣的戰馬,放在鄴城,那當真是一匹能換一套宅院的!”

  老奴點著頭,“不虧!”

  “哈哈哈哈”

  祖珽放聲大笑。

  他們就這么一路飛奔而去,沿路的荒涼之景漸漸消失,耕地越來越多,所遇到的路人和農夫也逐漸變多。

  真正進入朔州境內后,就沒有多少的邊塞風光了。

  祖珽再次回到了田子禮的身邊。

  而這一次,田子禮卻不敢派士卒將他請到別院了,他領著寇流,親自去迎接。

  祖珽的官職并非是廟堂正式的官職,大齊就沒有什么軍師祭酒.劉桃子甚至都沒有為他上表,是屬于那種自己冊封的,祖珽一旦出了劉桃子的轄區,那就沒有人會認可他這個職位。

  可在轄區內,這職位就有些不得了。

  大家不知道這官職品級如何,可跟隨在將軍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是個什么意思,他們還是能看明白的。

  寇流披著甲胄,站在田子禮的身邊,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祖珽很是好奇。

  “子禮,不是說他陪在兄長身邊嗎?怎么會來這里呢?”

  田子禮搖著頭,臉色冷淡,“不知道,或是有什么吩咐吧。”

  “吩咐?”

  寇流瞇起了雙眼,臉色有些不善。

  他們如此等候了許久,祖珽方才領人出現在了道路遠處,看著他們緩緩前進,田子禮微微仰起頭來,沒有說話。

  片刻之后,祖珽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祖珽笑著下了馬,趕忙前來拜見田子禮。

  田子禮也擠出了些笑容來回禮。

  就在兩人相見的時候,都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寇流忽開口說道:“祖公當真是讓我們好等啊。”

  “這武川新貴,還真就不一樣。”

  “難怪在鄴城受到鞭打,需要跑到這里來啊.”

  祖珽一點都不生氣,他抬頭看向了開口之人。

  只見此人兩臂極長,留著怪異的胡須,是鮮卑人無疑。

  祖珽當即笑了起來,“是若口引流將軍吧?久仰大名啊!”

  “非我來的慢,路上遇到鮮卑人牧羊,擋住了道路”

  “你!!!”

  田子禮急忙拉住了寇流,笑著看向了祖珽,開口說道:“與祖公幾日不見,祖公威風了許多。”

  祖珽搖著頭,“田君,我來此處,是為了大事,其他的事情,可以往后再說。”

  “請。”

  田子禮不再多說,請祖珽進了城,寇流黑著臉,跟在田子禮的身后。

  祖珽跟田子禮一同朝著官署走去,祖珽低聲說道:“我擬定的奏表,應當是已經到了鄴城,接下來,您要做好準備。”

  “什么準備?”

  “接納亡人的準備啊。”

  祖珽咧嘴笑著,“此番可是有天大的喜事啊!”

  “我預計,可能會有十余萬人涌進朔州,恒州等地。”

  “還有許多的文士,匠人,這些可都是人才!”

  田子禮皺起了眉頭,問道:“祖公是覺得要出現什么動亂?”

  “皇帝知道我家主公與偽周交戰,那就會肆無忌憚的清理朝野上下的大臣。”

  “高歸彥必反無疑,皇帝要對付他,肯定是要讓他遠離中樞,派往地方,不能是有重兵的州,不能靠近邊境,還得是大州,得富裕,對得起高歸彥的身份,那還能是哪里?”

  “冀州或定州。”

  “定州的軍隊不少,高歸彥在那里多有親信,故而應當是前往冀州為刺史這冀州多富裕啊,一旦雙方開戰,哈哈哈,多少冀州人得往外跑?”

  “到時候,他們打得越狠,打得越慘烈,我們便得利越多啊,到時候,數以萬計的百姓逃亡而來,朔州大治!!哈哈哈”

  看著開心不已的祖珽,寇流冷冷的質問道:“數萬百姓流離失所,飽受戰亂之苦,這算是天大的喜事??祖公為此事而發笑?”

  祖珽瞥了他一眼,“那寇將軍要不去修書給他們,讓他們勿要打了?”

  “又不是我讓他們開打的,我為何不能笑?”

  “讓天下這般不堪的,就是這些不能笑的虛偽之人,裝的一臉偽善模樣,悲天憫人,心里開心,卻不敢說出來,這般心疼,那怎么不去制止啊?”

  “與其去想這是不是好事,該不該笑,倒不如多耗費心思來安置他們寇將軍以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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