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送走了干枯老者后,陳象并未第一時間回溯至2004開始最后一次循環,
他只是站在時光長河之上,站在時間歸墟之前,靜靜垂著頭顱凝視。
歸墟之下無有底,乃不見其深之淵。
陳象蹲下身,主動伸出一只手,朝著歸墟探落下去,手臂膨脹、延伸,而在探入歸墟之后,陳象便失去了對手臂的感知,
他將手抽回來,整條臂膀卻都已然消失。
不是被吞噬、斬斷,而是概念意義上的缺失——換句話說,哪怕陳象動念再長出一臂,卻也旋即會立刻崩解,
在概念定義上,陳象便從未有過且無法擁有這只手。
“這就是時間歸墟嗎?”
獨臂的陳象面無表情,并未因為永恒失去一只手而又半點的心緒波動,他在驗證自己的猜想,驗證成功了。
“如此,便是那最后一次循環。”
獨臂陳象抽身走回了2004年,這一次,他并未去去紅塵中游走,也未曾化身大魔或是諸神之父,
他只是尋了一座巍峨山峰,靜坐在山巔,一動不動,靜候百般。
陳象知道,如果成功的話,自己將打破悖論盒子,而那時,歸墟將會失去它本來的作用,
換句話說,之前一次次循環,對歷史造成的影響都會在2024年末,在時間歸墟到來之時全部湮滅,
而這一次,可就未必了。
所以,還是少影響紅塵的好。
在山頭上,陳象一坐便是春夏秋冬,而那月落日升七千三百次后,便再至時間盡頭。
二十年對于如今的陳象來說,是那么渺小,真正的彈指一揮間時間已不可計的循環歲月中,他經歷所有人生,當過地球上每一個人,而后 他便不是人了。
“我是誰?”
陳象輕聲自問,神色平淡,語氣沒有絲毫感情波動,眼中萬物,皆是虛幻。
他嘗試追朔過往,追溯循環之前的過往,很模糊——太久遠了。
陳少顏、陳信、魏清秋 這些名字都變的陌生,對陳象而言,也變的毫無意義。
就與眼前云霧,身下石山,是一樣的。
皆為虛幻。
而陳象自身也深切的明白,這并非是好事。
“我是誰?”
陳象再度自語,他并不茫然,并不失措,只是不解。
“陳象?”
“帝象?”
“最初的最偉大者?”
自語間,陳象搖了搖頭:
“都不重要。”
“我可以是任何人。”
舊歷2024年,華夏某城,某處居民樓的天臺。
一個蒼老干枯的身影從虛無中走出,拄著手杖,身上繚繞著厚重的時光之息。
“沒有過去的我.”
干枯老人輕吐了口濁氣,有些失神:
“果然,穿越前的一切,其實只是大夢一場嗎?”
“差不多。”
有平冷聲響起,干枯老人悚然一驚,猛然側目看去,瞧見一個獨臂少年不知何時站在身旁。
“汝是?”干枯老人神色一凝,精神念頭根本感知不到這個少年的存在,肉眼雖能瞧見,但當自己催動真理權柄時,所得的信息卻怪異至極!
天地寰宇 這是真理之所示。
干枯老人微微瞇眼,仔細打量身前這個獨臂少年,在對方身上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洶涌氣機,
有的只是平靜、淡漠、遼闊。
并不滄桑,卻給人以貫穿萬古的錯覺,且還有一種極古怪的氣息,仔細凝視間,干枯老人覺得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就好像在.
凝視自己。
準確的說,凝視這獨臂少年,像是在凝視萬事、萬物、萬靈。
“你是我,我非你。”
獨臂少年淡淡開口,打了一個響指,云霧繚繞成景,將前因后果盡顯而出。
干枯老人瞠目結舌,明白了一切,感慨道:
“原來是歷史的回擊啊這就是悖論盒子嗎?”
頓了頓,他好奇的看向眼前的獨臂少年,忍不住問道:
“你循環了多少次?”
干枯老人想不明白,得循環多少次,自己才會變成這一副模樣?
獨臂少年此時平和道:
“多少次?你且看那星空。”
干枯老人下意識抬頭看去,看見在太陽系的邊緣,有一顆要比地球還要龐大的‘星球’,
但再看,卻發現那顆‘星球’分明是由一本又一本的書籍堆疊而成!
“那里的每一本書,都代表著一次循環?”
干枯老人失神發問,忽然覺得有些難過,看向獨臂少年:
“很孤單吧?”
“并不。”陳象搖了搖頭:“那非是全部。”
“什么?”
干枯老人一愣,旋即似有所覺,再抬頭,再看去。
這一次,他看見,在深空星海的另一頭,有一條貫穿始終的‘銀河’,
‘銀河’之中,星辰難以計數,億萬萬都只是滄海一粟,
而同樣,再看,那從宇宙邊荒這頭到那頭,橫跨整方大宇宙的銀河,連同其中每一粒星,也都是由一本又一本的書組成的 干枯老人頭皮猛然發麻!
這是多少本書?
又是多少個二十年??
獨臂少年卻此刻再道:
“那依舊非是全部,絕大部分記憶之書都被我塞到了虛空,直道虛空都裝不下這些,是多出來的。”
干枯老人神色劇變,再度看向那氣機飄渺,語氣毫無情感的‘自己’,眼皮跳了跳:
“如此歲月,依舊未想出破局之法嗎?”
“不,早就想出來了。”
獨臂少年淡淡道:
“只是需要如此之久的循環,才能破局。”
干枯老人感到迷惑:
“所以,破局之法是?”
獨臂少年撕開時光大河,帶著干枯老人走至歸墟前,平和開口:
“永寂虛空都能被填滿,這歸墟又如何不能被填滿?我猜測,已然被填滿了,眼前無底之淵,僅為假象,我也成功驗證了我的猜想。”
他舉了舉斷臂,平和道:
“時間之歸墟,已然被我,被你,被我們的權柄與偉力填滿了,現在,我需要你做橋梁,送我去對岸。”
干枯老人錯愕:
“那循環怎么辦?需要兩個我,才可以完成循環,維持住我們的存在根本.”
“很簡單。”
獨臂少年伸出手,抓住干枯老人,輕輕一劈。
干枯老人被劈成了兩半。
“現在,就有兩個你了。”